第25章
“老爺,老爺!”
魏鋒一聽到峤三死了的消息,驀地沖去書房,拔出一把劍,要去為峤三報仇。
“老爺!別沖動!”蘇瑚攔在魏鋒的前頭,瞧着他眼圈發紅,臉上的肌肉都因憤怒而抖動,“魏鋒!”
蘇瑚走上前,搶過他手裏的劍,将劍扔在地上:“我們先冷靜。”
峤三的死,實在太蹊跷了,再想一想李铎給他們留下的紙條,李铎一定知道會發生什麽。
可他們不能沖動,不能中了別人的計。
“不管是誰殺了他,我都要他為峤三償命!”魏鋒憤怒又悲痛。
他與峤三在戰場上共進退,哪怕在戰場上腹背受敵,他們依舊殺出了重圍,可他怎麽突然就……
蘇瑚擡手抹去眼角的淚:“這不是沖着峤三去的,這一定是沖着魏府,沖着你來的。”
“我魏鋒戰場殺敵,結下的仇家太多了,他們大可沖着我來。”魏鋒手緊攥成拳。
“峤三是你的左膀右臂,殺了他,就是斷了你的左右手,”蘇瑚冷靜分析,“這只是個開始,也是警告。”
“查,讓他們去查,我絕不能讓峤三枉死!”
“對方手段殘忍,不留活口,連峤三的母親和未過門的王小姐都不放過,可見對方殘暴,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蘇瑚雙手交握,她真怕,他們平靜的日子就這麽被打破了。
這一夜,魏府萬籁俱寂。
魏府的門前點上一盞燈籠,寓意等晚歸之人,也是為峤三點上一盞能看得見回來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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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玲珑蹲在床側,低頭瞧着新買來的胭脂盒,抽泣着。
春纭端着一碗面走進來,蹲在魏玲珑跟前:“小姐,吃點東西吧。”
魏玲珑搖頭,她吃不下。
“春纭,你說,我現在是不是在做噩夢?”魏玲珑擡眸瞧着她,“其實峤三叔沒死,等我這個夢醒了,峤三叔就回來了?”
“小姐,”春纭吸了吸鼻子,将眼淚硬生生憋回去,“峤三副将,真的回不來了。”
春纭将面碗擱在地上,擡手輕擦着魏玲珑臉上的淚:“我知道小姐心裏難受。”
“春纭,是不是因為我打碎了叔兒送我的胭脂盒,他生氣了,所以和我們開的這個玩笑?”
她不相信峤三叔真的死了。
明明今早還和他們約定,等他回來請他們吃飯的人,一個活生生的人,才一天的時間,就告訴他們死了。
“小姐,我知道小姐心裏難受,老爺、夫人還有少爺他們心裏也難受,要是你倒下了可怎麽辦啊。”
“叔兒武功高強,怎麽會死呢?”
春纭抱住魏玲珑,手撫着她的背。
魏玲珑下巴埋在春纭的脖頸處,抑不住哭腔:“春纭,我不信。”
她和小姐一同長大,何時見過小姐哭得這麽傷心。
峤三副将一直将小姐當做自己的親生丫頭疼愛,什麽事都記挂着小姐,如今峤三副将死了,世上又少了一個疼愛小姐的人。
“小姐,春纭會一直陪着你的……”
翌日,魏玲珑換上一身素色的衣衫,來到魏思齊的屋裏。
他一夜未眠,身上的衣服都沒換,抱在懷裏的風筝都被揉皺了。
“阿齊。”她輕喚他一聲。
魏思齊擡了擡頭,眼睛都哭紅了:“阿姐,”嗓音都哭得有些啞了,“峤三叔說好陪我一起放風筝的,他怎麽可以言而無信。”
魏玲珑強忍着,走到他身邊坐下,盯着他懷裏的風筝:“他也不知道他回不來的。”
“阿姐,峤三叔那麽好,會是誰要殺他?”
魏玲珑搖頭,她不知道殺峤三叔的人是誰,可殺峤三叔的人,絕對是壞人。
魏玲珑擡手抹去魏思齊臉上的淚痕:“阿齊,別哭了,我們去接峤三叔他們回來。”
***
昨夜澤梧殿門被燒的消息在宮裏傳遍了,雖然蘇彰性子孤僻,可從沒苛待宮婢,三殿下善妒又愛欺弱小,宮裏的下人能避則避。
長溯放火一舉,将三殿下直接推上風口浪尖。
為免事情越來越大,也為了息事寧人,王後罰三殿下的年俸,更是讓他親自為澤梧殿換了新門與匾額。
三殿下氣焰被滅,怕是要安分幾日了。
長溯倚着正殿的柱子,擡頭瞧着上空,昨兒的晚霞太美了,可她都沒心思好好欣賞一番。
“你們都小心些,別磕碰壞了。”玉琉得公主的吩咐,将品衿殿內的大擺件都命人搬了出去。
“公主,這殿裏的大擺件都搬走,殿裏可就空蕩蕩了。”
“都搬走,”長溯斂回目光,“這殿裏的東西,許多都是王後擺的,我都不喜歡。”
玉琉點頭:“玉琉知道了,玉琉會看着他們将東西都搬完。”
“嗯,”長溯斂回目光,“玉琉,你再去正殿門外瞧瞧,還有守着的人嗎?”
“公主,這一整天,玉琉瞧了幾十回了,殿門沒人守着了。”
“也是,每回讓人守着,我都弄出動靜,鬧得不安生,這回牽連上了三殿下,王後心裏恐也後悔了,”長溯手摩挲着手腕上的白玉镯子,“三殿下一日不坐上太子的位子,王後就一日不心安。”
“公主。”玉琉站在長溯身側,瞧着她的側臉。
她心疼公主,公主是凨國身份尊貴的公主,可在宮裏,卻要步步為自己謀劃。
“信送到了嗎?”
玉琉應聲:“送到了,是玉琉親自交到蘇公子手裏的,公主放心,沒有人瞧見,”頓了頓,“今夜戌時,北殿外。”
宮裏最北的河岸邊,柳樹的柳枝有氣無力地垂挂着。
蘇彰輕步上前,從身後輕環住長溯,握住她的手細瞧:“昨夜的事,我都知道了,你的手有沒有受傷嗎?”
“沒有,”長溯輕握住他的尾指,“昨夜的事你都知道了?”
“殿外動靜那麽大,殿裏又鑽進了煙味,我怎麽會不知道?”
“三殿下是不是最近總為難你?”
“我不理他,他自然覺得沒趣,只得拿我住的地方下手了。”
長溯輕輕轉身,整個人都鑽進他的懷裏,輕嗅了嗅,他身上的藥味淡了許多:“你沒事就好,我就擔心,他們欺負你。”
蘇彰輕笑着:“你是不是還覺得我是小孩子?我不會那麽容易被人欺負了,小時候你護着我,長大了,我就想護着你。”
蘇彰手緩緩擡起,撫着她的背,她是他在凨國,最在乎的人,也是最放不下的人。
“阿溯,我來凨國十年了,這十年裏,只有你,永遠陪在我的身邊,我也只有你了。”
“蘇彰,我想和你走得更遠。”她想和他好好在一起。
長溯擡頭,盯着他深如潭水的眸:“蘇彰。”
他眼神堅定地盯着遠方,她忽然明白了,他做了一個決定,一個無關于她的決定。
蘇彰一進到澤梧殿,就察覺出異樣,桌上的瓷瓶位置被挪過。
殿裏有人。
蘇彰點上燈,躲在屏風後的人就出來了,雖穿着宮裏侍随的衣服,但陰鸷的目光讓蘇彰确信,他不是宮裏的人。
“你是誰?”他心裏雖有猜測,可他不确定。
那人上前一步,單膝跪在地,雙手舉過頭頂,向他行禮:“二皇子,屬下追淙。”
蘇彰心裏一緊,上回那糕點密字,他雖早知道岷國會派人來,可沒想到,會這麽快。
“二皇子,屬下奉命來凨國助二皇子一臂之力。”
“凨國兵力強盛,岷國可不是對手,”蘇彰轉過身,“我來凨國十年了,你是岷國第一個來找我的人。”
他初來凨國時,給父上與母後寫了那麽多家書,都沒得到過一封回信,現在倒急着讓他回去了。
想來真是諷刺。
“我大哥還好嗎?”他緩緩開口。
追淙臉上露出為難的神情,不知如何回答。
“你不用回答。”
從他第一次收到糕點密字,他就猜到了,他一個不受寵到可以送來凨國當質子的人,父上和母後怎麽會突然想起他呢。
蘇彰笑容苦澀:“說什麽送我來凨國,都是權益之計,讓我在這兒給他們情報,都是假的。”
不然,怎麽會十年都沒過問他一次。
蘇彰抿緊唇,伸出胳膊,發狠似的抓撓,直到鮮血滲出來,他才停手。
***
魏府上下挂滿了白布條。
正屋擺放了三個木牌,魏鋒手握三支香,行了三禮。
蘇瑚扶着王大夫的夫人,自從知道她的女兒離開的消息,已哭暈了三回,嘴裏一直念叨着,她女兒無辜啊,還未過門就成了一縷冤魂,冤吶。
魏玲珑與魏思齊站在一旁,瞧着峤三叔的棺木,眸裏蘊淚。
距峤三叔死,已過去了兩日。
阿爹派去查的人,仍沒查到什麽可用的線索,現場都被人精心的處理過,看來對方早有預謀。
究竟是誰,要殺峤三叔?
王上身邊的尤侍得王上令,來魏府送峤三一程。
尤侍接過魏鋒的三支香,替王上三拜。
拜完後,尤侍與魏鋒去了外面,單獨談,王上有話托他帶給魏大将軍。
“魏大将軍,節哀。”
魏鋒微點頭,連着兩日他都沒睡過覺,臉色憔悴,眼裏布滿血絲,下巴上又長出了新胡茬。
“峤三副将跟在魏大将軍身邊數十載,為凨國出征殺敵,屢屢立功,王上說會重重封賞,”尤侍頓了頓,“王上還會同魏大将軍一起追查殺死峤三副将的真兇。”
“臣謝過王上。”殺死峤三的真兇,無論追到天涯海角,他都會親自找到,為峤三報仇。
另一頭,王上将一幅泛黃褪色的長圖緩緩打開。
稚嫩的筆法,卻将凨國的繁榮昌盛之景畫的躍然紙上,寥寥幾筆綴上的彩墨,更是添得好。
王後端着一碗滋補湯:“王上,這是我特地讓人做的補湯,快趁熱嘗一嘗吧。”
見王上不理,王後将湯輕擱在桌上,走到王上身後,為他輕捶着背,瞧見鋪在桌上的畫:“這是王上的畫法。”
“你識得?”
一聽王上回應她了,她眸光一亮:“識得,我剛入宮時,瞧過王上作畫。”
只是,她記得,可王上早忘記了。
“這是我與魏鋒共同畫的。”王上手輕撫着畫,心中感慨頗多。
他說,有我魏鋒在的一天,我一定替你守好凨國。
他做到了,這麽多年,他一直遵守他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