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心魔
淩宇璇看書的速度并不快，足足看了三天的時間，也只不過剛剛看到一半。
《清痕》的主角叫林清筠，應了“半自傳”的說法，林清筠應當就是林茉莎把自己寫進故事裏的投影了。
程子謙坐在桌前，專注地盯着屏幕，敲打鍵盤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裏被襯得分外清晰，卻意外地讓淩宇璇有了些莫名安定的感覺。
靠在床上，就着床頭的小燈，翻開了書。
這一段的情節對他來說，當真是并不輕松。
書中的林清筠因為與人約定在先，又是太過自傲不屑于用一個孩子綁住一份愛情，于是在發現自己懷孕之後，她的第一反應竟是遠渡重洋。
好在兩個人工作都忙本來就是聚少離多，懷孕三個月的她收拾東西去了法國。彼時，她的愛人剛剛進入一個劇組要進行為期半年的封閉拍攝，因此兩個人只是通了個電話，約好殺青之後他立刻飛到法國找她。
在法國的時候，陰差陽錯地發生了一些意外，孩子不足九個月就早産出生。恰巧這個時候劇組殺青，她的愛人也果然在第一時間就和她聯系，身體還虛弱的她以閉關寫作為名拒絕了他直接飛過來的打算，只說自己兩個月之後回國再見。
兩個月後，林清筠只身回國，和愛人短暫相聚。
然後便又是分離，她的新書全國暢銷，出版商安排了全國多地的簽售，而他，得到入行以來最好的機會，和某著名導演合作，參演一部大制作的電影。這部電影受到了極大的關注，甚至被衆多媒體報道稱有問鼎奧斯卡的實力。
進組的前一天，愛人對她說，如果這部電影真的可以得獎的話，到那個時候，希望你可以接受我的求婚。
林清筠點頭同意，心裏默默地加上了一句，到時候我不僅會答應你，而且，會給你一個意外的驚喜。
看到這裏的時候，淩宇璇突然猛地合上了書，心裏有些亂，也說不清到底是什麽感覺。
一直背對着他的程子謙卻在這個時候突然開口，“沒想到你看小說還挺認真。”
溫和清淡的嗓音似乎一瞬間就拉回了淩宇璇的思緒，是啊，這只是本小說而已，并不是屬于他生活的回憶錄。
斂了心神，重新翻開書，心态放松了幾分之後再看，心情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被手機震動從故事裏拉出來的時候，淩宇璇接起電話的時間順便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正好十點，“……前輩？”
打來電話的人是淩天皓。
淩宇璇雖然有些意外，卻到底還是禮數周全，“這麽晚了，前輩打電話過來有什麽事嗎？”
電話那頭淩天皓的聲音有些急切，似乎還帶着一點點焦慮，“我剛剛打淩雲的電話，但是一直關機……”
淩宇璇心道他難免有些小題大做，電話關機很可能只是沒電而已，剛想說什麽，就聽到淩天皓的聲音繼續道，“我……宇璇，上次拿給你的書你看過沒有？”
不等淩宇璇回答，淩天皓便繼續道，“是我太大意了，拿到書就想着應該給你們倆看一下就急着送過來了，沒想到……”
聽到這裏的時候淩宇璇已經覺察到有什麽不對了，幾乎是不自覺地，他想到淩雲對自己說“從頭到尾，我都只是一個不受任何期待甚至是讓人厭惡的存在啊”的時候的樣子，心裏突然一沉，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起身走到了門口，“我去看看，回頭再聯系。”
淩雲不在房間裏，這個認識讓淩宇璇蹙緊了眉頭。
手機是打不通了，淩宇璇急忙折回自己房間，“子謙，你那個有淩雲那個助理的電話嗎？”
剛剛程子謙聽着他接了個電話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本來就有幾分擔心，此刻更是添了幾分擔憂，“怎麽回事？”
淩宇璇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解釋，只道在房間裏找不到淩雲有些擔心。
程子謙很快拿出手機找了葉子的號碼撥過去，過了半天，電話才被接起來，葉子的聲音有些異樣，似乎是被吵醒的，“喂？子謙哥？”
程子謙的聲音裏有着鮮明的歉意，“抱歉，打擾你休息了吧，我就是想問你一下，淩雲有沒有跟你說過他今晚要出去？”
葉子微微一怔，“沒聽他說。出什麽事了嗎子謙哥？”
程子謙笑笑，“沒事，你早點休息，明天一早還要去場地那邊呢。”
放下電話，又想到什麽似的，“會不會是找阿初那小子去了？”
淩宇璇想了想也覺得有可能，兩個人便一起去了戎靖初的房間，敲過門之後才發現，居然也沒有人應聲。
程子謙倒是稍稍放松下來，“我猜是這兩個小子偷偷跑出去玩兒了，你也別太擔心了，要不然給阿初打個電話問問？”
淩宇璇點點頭，“也好。”
沒想到戎靖初的電話雖然沒有關機，卻也是沒有人接。
程子謙有些頭疼起來，“要不然我出去找找？淩雲是個有分寸的孩子，明天還有工作的，現在應該不會走太遠吧。”
淩宇璇猶豫了一下，“算了，又不是小孩子了，還怕他們走丢了？”
程子謙嘆口氣，說了句似乎是毫不相幹的話，“看來，今天又沒辦法催你早睡了。”
兩個人一起回到了淩宇璇的房間，程子謙開始着手處理剛剛做了一多半接近收尾的工作，淩宇璇則是重新拿起了書。
他有種莫名卻篤定的預感，淩雲這兩天的不對勁，會在書裏得到答案。
他不再一頁一頁仔細地去看，而是快速地大致浏覽起來，又往後翻了大約五十多頁，終于在後文的字裏行間找到了相關的描述：
林清筠從來都沒想到，這種幾率的事情居然在自己身上發生了，在她已經無力回天的時候。
纖細蒼白的手指死死攥住那張薄薄的紙，似乎聽到了魔鬼在微笑的聲音。
這是報應，她想，這一定是報應。
那一刻，她甚至想到了死。似乎只有死亡，才能解決眼前的一切。
但是，真的可以就這樣去死嗎，她都可以想象如果自己真的就這樣死去，一定會被人說成丢盔棄甲的小醜吧，她是那樣驕傲的女子，又怎麽能夠忍受。
更何況……
她的目光漸漸清澈堅定起來。
如果死真的是解脫的話，她更應該活着受這煎熬吧，小瑄，這是媽媽欠你的。
随着預産期的臨近，林清筠的狀态卻是越來越差，她整天整天地吃不下任何東西，人也迅速地消瘦了下去。
她一個人住在那家昂貴的私人醫院最高級的産房裏，身邊來來往往的只有醫生和護士。她突然覺得很孤單，懷孕生子這件事對于一個尋常女子和她背後的家庭而言，應當都是件非常幸福的事吧。她也曾那樣熱切地期待一個新的生命的到來，即便彼時也只是獨身一人，卻到底也還是幸福的，只是此刻……
林清筠輕輕地将手搭在鮮明隆起的腹部，蒼白的臉上漸漸聚起了幾分恨意，這不是她的孩子，這是個魔鬼，這是上天對她的懲罰和詛咒！
因為身體極度虛弱的關系，手術之後，她睡了幾乎整整一天。
醒來的時候，房間裏空無一人。
林清筠費力地動了動手指，按響了呼叫護士的鈴音。
一同進門的還有為她進行剖腹産手術的醫生，她的聲音裏帶着點點笑意，“孩子很健康。”
林清筠只是笑笑，目光投向了窗外。
躺在床上的角度，很容易就能看見天空。
她想到自己曾經寫過的句子，雲朵，其實是眼淚的彙集。
然而這一刻，林清筠沒有哭，她轉過頭，虛弱地笑笑，“我什麽時候可以看看孩子？”
第二天的時候，孩子就從嬰兒房被帶了出來，放在林清筠身邊。
她靠坐在床上，接過襁褓的手都有些抖。
護士細心叮囑一番之後便退出了病房，屋子裏一瞬間就安靜下來。
林清筠把嬰兒放到自己的腿上，怔怔地看了好一會兒。
這孩子很像她，盡管他還這麽小，卻已經能從眉眼中看出，這的确是她的孩子。
想來，長大之後應該是個俊朗的孩子吧。
林清筠突然極為短促地笑了一聲，然後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這是個魔鬼，她要殺了他。
她要……殺了他！
看到這裏的時候，淩宇璇心底止不住地泛起了一陣又一陣的寒意，他理解了淩雲為什麽會說出那樣的話，也理解了為什麽淩天皓在聯系不到淩雲的時候為什麽會這麽焦急。
不被期待的生命……被至親厭棄至此，誰又能承受呢？
只是……這一段情節是藝術誇張還是……
他急急地繼續往下看：
她果然是個無用的女子。
她沒想到，自己居然會下不去手。
魔鬼果然是魔鬼。
既然如此，他是不會這麽輕易地被殺死的。
她垂下了手，罷了，就這樣吧。
一日之後，進門例行查房的醫生發現，嬰兒還在小小的搖籃裏酣睡，而那個蒼白瘦弱的女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淩宇璇的心漸漸地沉了下去，正想繼續往下翻書，突然聽見耳邊程子謙的聲音，“宇璇，好像是阿初和淩雲他們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wangping的霸王票~
其實一直覺得挺對不住大夥的，我知道大家等拍等了好久了，但是劇情一直沒有合适的地方，所以大家要是實在想看的話要不然咱們還是先番外吧
不過說起來下一章有宇璇和兩個弟弟的對手~
還有些事情，留言明天一早回複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