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此時已過夜裏十一點，辦公大樓漆黑一片。
遲意坐電梯到地下練習室，遇見剛訓練結束的小朋友們。
打過招呼，往走廊盡頭去。
上次的事情導致她對舞蹈練習室有心理陰影，在外面躊躇一番才敲門。
“來了。”
話音剛落，周寒舟拉開門。
“……”
遲意臉頰漲紅，別過頭去。
周寒舟剛剛一直在練舞，短袖被汗水浸濕，貼在身上，勾勒出緊致的線條。
美人野蠻的一面，真誘惑。
遲意掩飾地蹭了下鼻尖，眼神閃爍，“練習室的舞蹈，之前不是錄過一個版本嗎？”
周寒舟從她帶來的手提袋中扒拉出瓶未開封的礦泉水，仰頭猛灌，解渴之後，說：“效果不好。辛苦你了，大晚上還得專跑來一趟。”
“沒關系。”
遲意端正手機，沖他打了個手勢，示意可以開始。
周寒舟的舞蹈很有個人風格。
冷臉加上流利的肩頸線條，尾指卷翹，但強有力的肢體表達，渲染力十足。
總有一種疏離又勾人的矛盾感，偶爾笑一下，恨不得把人撩死。
遲意艱難地吞了下口水，突然想起件特別好玩的事情。
GIVE剛出道時的安可表演，應粉絲要求，抽簽決定曲目。
周寒舟長得很漂亮，常被要求跳女團舞，他對此嗤之以鼻，臭屁地說：“男人就得跳breaking！”
結果，看見手上的紙條寫着“女團舞串燒”幾個大字的時候，心理防線瞬間被擊潰。
撒嬌、耍賴、冷臉……
什麽方法都試過了，但隊友鐵了心看熱鬧，就是不跟他換。
因為年齡小，還沒開始長個子。
服裝師準備的白襯衫尺碼太大，不方便跳舞，沒辦法，只能找幾根黑色綢緞幫他束縛住衣擺。
光線打下來的瞬間，現場粉絲幾乎尖叫到暈死過去。
青少年身段纖細，眼神冷冷地抛過來，指尖泛紅，表情沒有太大起伏，反而起到很好的舞臺效果。
像一朵高傲清冷的玫瑰。
美的出神入骨。
世界在他舉手投足間為之動搖。
讓遲意覺得自己仿佛是個觊觎他身體的混蛋。
“可以了。”
周寒舟檢查完視頻，傳給程英彥編輯，囑咐他在明早八點前發布到微博。
然後問她，“吃飯沒？”
遲意醒神：“沒。”
周寒舟退出聊天框，在某團上翻找，随口問：“想吃什麽？”
這個點太晚了，她并不餓，但也不想拒絕，于是指了下拌飯，“就這個吧。”
“好。”
遲意眼看他點了兩份要下單，趕緊制止，“備注一下，不要蔥、香菜和小米辣。”
周寒舟詫異：“你也不吃這些？”
“嗯。”
遲意心虛。
她其實無所謂，但周寒舟胃口很挑剔。
以前在街邊接受采訪，因為時間太匆忙，工作人員忘記告訴攤販不放蔥和香菜，誰知他寧願肚子餓得直叫，也絕對不碰一口。
而且他一到夏天皮膚就容易過敏，不可以碰辣、葷腥、涼飲。
遲意記得清清楚楚，甚至把這些完全培養成了自己的習慣。
外賣一會兒就到，兩人提進休息室吃。
洗手的功夫，周寒舟已經幫她打理好一切，飲料的瓶蓋擰松，放在不會碰掉的地方。
遲意被照顧周全，挺不好意思地道謝。
周寒舟挑眉，沒吱聲。
他的吃相很好，一口青菜要嚼很久才咽，緋紅的唇随動作微微嘟起。
遲意看得心都要化了，內心尖叫：好可愛！
周寒舟猛地擡眼抓住她偷瞄的視線。
“？”
“……”
遲意佯裝淡定，問：“合胃口嗎？”
周寒舟莫名其妙：“外賣不都一個味兒？”
“……”
也對。
氛圍實在太安靜，周寒舟罕見的沒有對她做些什麽，遲意反倒覺得渾身不自在，想找點話題。
“你打算待到幾點？”
“通宵吧，回公寓也沒事做。”
周寒舟抽出幾張紙塞給她，兀自收拾垃圾，道：“我讓程英彥先把你送回去。”
“不用，我再陪一會兒。”
周寒舟默默擡眸，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輕笑。
她在這兒，他想做的可不僅僅只有跳舞了。
周寒舟撩了把濕發，大咧咧地坐在地板上，沖她勾手指。
遲意靠近。
“你看這個。”
是他以前做練習生的視頻。
遲意突然笑了。
周寒舟納悶。
遲意目光狡黠，明顯沒好心思，“你這會兒剛十五歲吧，”
“……對。”
周寒舟心想：年齡都能看出來？
遲意笑意更甚：“我記得那年夏天，你打賭輸了，到廣場跳宅舞。”
周寒舟：“……”
遲意決定給偶像點面子，評價：“很可愛，真的，特可愛。”
周寒舟：“……”
有點後悔拿視頻給她看。
不過……
遲意笑起來眉眼彎彎，溫柔極了。
周寒舟突然覺得丢臉也沒什麽大不了，于是順着她的話說下去，“十五歲，确實挺難忘的。”
遲意嘴角一滞，徹底笑不出來了。
她迄今都還記得，關于周寒舟的十五歲，粉圈再不敢提起的三個日期。
四月十一日。
因為上海突變的天氣造成航班延誤，GIVE跟同行工作人員臨時找了個酒店歇腳。
當晚，周寒舟在大堂吃完飯回去的途中，和兩名隊友被私生堵在電梯門口。
周寒舟阻攔私生拍攝，對方惱羞成怒，在他房間門口持續髒話輸出。
最後不解氣，甚至開直播對他進行人身攻擊，辱罵長達三小時。
公司得知後，只用簡單一句“對方系未成年，已聯系父母對其進行教育”草草了事。
七月十九日。
GIVE出道以來第一場公開演出，長達十二分鐘的舞臺，包括紅毯在內，沒有周寒舟任何鏡頭。
其後粉絲聯名上書要求給個說法，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十二月二十五號。
因為公司安排的工作太多，周寒舟連軸轉半月，強撐精神參加團體直播，到現場才發現所有的東西只準備了六份。
他對着鏡頭，愣愣地問工作人員可以喝口水嗎？
然後自己拿着水杯跑去搬了椅子坐在角落。
期間實在撐不住，手臂開始無意識抖動，周寒舟怕被發現，偷偷用桌布蓋住，強顏歡笑到結束。
之後，後援會貼出跟公司對接人的聊天記錄，連續幾通電話全被拒接，關于他的健康問題，回複石沉大海。
而在此時，隊友練舞磕傷膝蓋，公司官博連發幾條微博彙報治療進程。
真令人心寒。
遲意垂下眼睑，攥緊拳頭。
“周寒舟。”
“嗯？”
周寒舟歪頭看她。
“你跟了我，以後就不要害怕。”
“……”
有點突然。
周寒舟沒反應過來。
聽她說：“我願意傾盡所有，幫你實現在事業上的全部野心。”
難以形容那刻的心情。
周寒舟倏忽笑了。
他這人從不會矯情委屈，但遲意的出現讓他覺得，偶爾示弱似乎也沒什麽。
反正她會心疼。
“好啊，那你先實現我第一個野心呗？”
遲意點頭：“請講。”
“接個吻。”
“……”
遲意憑借強大的意志力推開他湊近的臉，淡定自若，道：“我先走了。”
心裏卻罵：小無賴。
周寒舟笑得放肆，等她離開，破天荒在微博發了張練習室的圖片，鏡中能看見他的背影。
汗浸透了短袖，貼在脊背上，肌肉線條流暢，有種野性的性感。
嗷嗷待哺的粉絲當晚便炸開了鍋。
──你發照片的目的是什麽？為什麽要用你的高顏值迷倒我們？鏡子的背影在誘惑誰？回答不上來？請拿着戶口本跟我到民政局走一趟！
──姐妹，醒酒湯的做法有很多種。或者你直接吃幾粒花生米吧。
──送你上去丢臉！
──這位帥哥，請問如何能擁有你這樣的男朋友？
──衣服給我穿好，不要試圖勾引媽粉！！！
──啊啊啊啊啊啊啊肌肉線條！啊啊啊啊啊啊啊肌肉啊！我的媽呀！！你竟然主動露了！
──雖然我想看，但你才二十三歲，不合适
──舟舟你的衣服有線頭……
──沃日！周寒舟！你不守男德！
──舟舟在長身體嗎(笑哭)垃圾桶裏還扔了兩份飯
──姐妹好眼力，還能注意到垃圾桶哈哈哈哈哈哈
──哎呀，寶貝跳舞消耗體力很大，吃的莫多莫多，不要虧待自己
遲意路上看見他發了微博，被評論區逗得直笑，也跟着發了句：飯量大不錯哇。
地鐵到站。
她暫時收起手機，等出站之後再看，被消息一欄誇張的紅圈提醒數量吓了一跳。
@周寒舟：拌飯真的很好吃。
──啊啊啊啊啊好羨慕你，被舟舟翻牌了！
──沾沾喜氣
──這個男人他不但發微博，還翻粉絲牌子了！
──寶貝新專輯準備的怎麽樣？工作之餘也要注意休息哦，不發微博也沒關系的，我們可以自己養活自己（可憐兮兮）
──接住舟舟的拌飯安利！明天就去get同款！！
──咦？這個微博賬號有點眼熟啊……
──眼熟＋1
──眼熟＋N
──卧槽！是林淮的前經紀人？！
遲意這才注意自己忘記切換小號，更沒想到周寒舟會回複，心虛的過分，但這時候删評論，明顯有股欲蓋彌彰的滋味。
猶豫的空隙，又有一條新消息彈出來。
──@周寒舟：她現在是我的經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