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蜜糖or毒藥
方北聽到方南的這一聲呼喚，只覺得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似乎此刻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竟然在和方南聊天，而且還這樣心平氣和，反常，太反常了。
“呃，我在聽。”
“你早點休息吧，安安就快打完吊瓶了，曉夏也會回去的。”
“方南，真心謝謝你，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早點休息，不要太勞累！”方北鼓足天大的勇氣，終于能一口氣把最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電話那端的方南已快喜不自勝，“放心吧，方小北！”
不知不覺間，方南竟然連她的小號都喊出來了，他對自己還有多少了解呢？
方北望着鏡子中的自己，已是臉頰發燙、面賽桃花，比發燒還要厲害百倍。
放下電話後，方北站在原處，許久未動，躺在床上的沈欣等人都有些奇怪時，曉夏和安安已經推門走了進來。
方北看到曉夏和安安走進寝室，才發現自己全然忘記了時間，竟然在電話前站了半個小時，剛才那個電話讓她的心太亂了，亂到幾乎無法正常呼吸。
“安安，退燒了嗎？”方北伸手輕撫安安的額頭，一片清涼，果然退燒了。
“方小北，不用擔心了，我胡漢三又回來了！”安安此刻雖然仍舊虛弱，但眼神格外清亮，倒是一向精力充沛的曉夏滿臉疲倦，與安安形成鮮明對比。
“你這個臭丫頭，害得姐姐陪你大半夜，還不知感激涕零，一味打趣我！”
曉夏埋怨完一臉輕松的安安後，似乎都有些懶得去洗漱，甚至沒力氣爬上二樓的模樣，她就坐在小板凳上與其他幾個姐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
方北這時已經端着安安的洗漱用品，陪着安安去了隔壁的水房，安安用力洗了幾把臉，終于恢複了幾許精神。
“安安，真的好了嗎，下午時體溫為何會那麽高呢？”
安安看着鏡中不勝擔憂的方北，微笑道，“放心吧，都好了。鹽水一挂上，我就精神百倍了，簡直比超級賽亞人還厲害。”
方北無奈地笑着搖搖頭，剛想幫安安把暖壺拿進寝室，安安卻一把抓住了方北的胳膊，“方北，我問你一個問題，你一定要如實回答我。”
方北從未見過安安如此嚴肅的模樣，不由倒吸一口冷氣，“你這丫頭怎麽了，發燒燒糊塗了？”
安安搖頭道，“我現在很清醒，從來沒有這麽清醒過，我問你，你是不是喜歡方南？說實話！”
方北一聽方南的名字，再次面紅耳赤，她羞澀地低下頭，幾乎不敢看安安那洞穿她一切心事的目光。
安安見此，早已明白了七八分，不由嘆氣道，“方小北，你別犯傻了，你知道方南這幾天為什麽留在校醫院不肯走嗎？”
方北本想說他不是學生會幹部嗎，可見安安語重心長的樣子，只好紅着臉搖搖頭。
“是因為林蓓蓓也折騰病了，感冒發燒，還挺嚴重，在床位那麽緊張的校醫院都住上單人病房了，只差一點就被學校當疑似病例報告非典辦了。
方南一直不眠不休地在她床邊照顧了三天三夜，直到林蓓蓓退燒，他才回寝室睡了一上午，但今天下午就趕回校醫院接着照顧校花，除了你這個書呆子，金融系乃至全校的人都知道。
我認識方南也快四年了，還沒見過他對哪個女生這麽上心過，所以，你最好不要對他動心，否則傷心的遲早是犯傻的方小北。
而且你從來都沒有與男生交往的經驗，要知道，方南的甜言蜜語是會害死人不償命的，一旦陷進去就難以自拔，但是，他轉過身就會繼續與其他女生上演同樣的戲碼。
所以，你最好不要對他抱有太多的期望，因為我不想看到你傷心難過的模樣。
你若不相信我的忠告，也可以去問經驗豐富的曉夏，看她會如何說、如何指點你。”
安安說罷，就端起臉盆徑直回了寝室，方北拎着暖壺，站在原地，只覺得手臂上的重量讓人難以承受，她放下暖壺，随後抱膝蹲下，輕阖雙眼，不勝疲憊。
一周之後，仍舊封校，大家也漸漸習慣了這伊甸園中的枯燥生活，但即使處于非常時期，課還是要上的，學習照舊是學生的重要使命。
唯一的變化是課程減半，以前每周上兩節的，改為一節，學業負擔輕松了不少，不過同學們還是怨聲載道，一到上課時，就争先恐後搶着窗邊的位置坐。
前三排的位置自然是沒人坐的，這是因為非典的重點傳播途徑就是飛沫傳染，因此，越是慷慨激昂的老師也就越成了大家躲避的重點對象，即使最受歡迎的景新的課程，亦是如此。
周五那堂公共課，課時也同樣減半，單號的同學上前半節，雙號的同學上後半節。
方南是雙號，挨着他的方北，自然是單號，所以這兩個人倒是不用再別別扭扭地坐在一起了，而變成了擦肩而過。
下課時，方北挎着黑色米奇書包往門外走，方南挎着阿迪包走進門，方南每次見到方北，都熱情打招呼，方北也點頭回應，但是她再沒有主動和方南說過一句話。
方南對于方北的再次冷淡回應，雖然早有些心理準備，知曉她不是那種熱情開朗的女孩，但還是沒想到她的反複無常竟然比S市五月的天氣還要厲害，看不透猜不清，每次稍稍感覺兩個人的距離近了一些，她就又走遠了一些，仍把自己當作陌生人一樣看待。
封校帶來的另一個弊端是，一向喜歡購物的女生都沒了施展天地，學校小超市基本每天進滿滿一卡車的貨物都滿足不了大家的需求。
而學校的圍牆，也成了保衛處老師重點看管的範疇，每天都要抓到十幾個“膽大包天”、意圖“翻牆越獄”的同學。
最痛苦的莫過于那些跨校戀人，他們往往只能在大庭廣衆之下，隔着學校鐵門互相擁抱和打kiss，讓旁人看了不由臉紅心熱、分外尴尬。
而校內的情侶們則迎來了最如膠似漆的一段時間，校園內所有僻靜角落基本上都被他們占領，無論何時，皆形影不離，卿卿我我，蜜裏調油，都快成了連體嬰兒。
按曉夏的說法是，趁活着，好好談一場戀愛也不錯，以免留下終生遺憾。
安安等人聽了又都笑得前仰後合，唯有坐在桌前看書的方北面無表情，手中那本厚重的英語書一頁一頁翻過，就像封校的日子，一天又一天過去，不知何時能結束。
那些偷偷跑出校外的同學又都被導員挨個打電話，叫回了學校，但也有頑固分子，固守家中陣地，導員亦無可奈何。
一向人滿為患的自習室、圖書館，如今都成了無人之地，大家上完課後，都擠在室外，搶占運動場地，連小花園都人滿為患，背英語的，上自習的，談戀愛的，比下餃子還熱鬧。
方北有時會早起到小花園坐一會兒，用備課筆記寫些感悟，有一次路過排球場時，竟然又看到了方南，他和林蓓蓓、葉嘉站在對面場地打排球，配合默契，令人豔羨。
方北看到方南的一瞬間，她并沒有駐足觀看，相反加緊腳步向前走，一不小心又撞到了總和她過不去的那棵銀杏樹，只不過這次不是撞到頭，而是刮到了肩膀，但是她走得太快，力的反作用自然也大，一下子就被銀杏樹撞倒在地。
備課筆記也脫手而出，落在地上，被夏天的微風卷起，不停發出對主人的嘲笑。
“方小北，你還真是笨得可以！”方北心內暗罵自己不争氣，立刻從地上站起，拍拍褲子，剛欲撿起備課筆記，卻有人先自己撿了起來，原來是葉嘉。
“方北，你沒事吧？”葉嘉果然是好好的達西先生，彬彬有禮，謙謙君子。他在對面看到方北跌倒，就徑直跑了過來。
方北一臉羞愧，連忙搖頭，“謝謝你，葉嘉，我沒事。”
葉嘉微笑着将筆記遞給方北，“我看你經常去小花園寫東西，早聽安安說你是才女，不知是不是在創作呢，有空也讓我欣賞一下？”
方北幾乎不知該怎樣回答，只是在心裏将安安痛罵了一頓，這小丫頭真是令人不省心，四處給自己造謠生事。
“安安就是喜歡逗我，我哪裏會寫東西呢，就是閑得無聊，記日記罷了。”
“葉嘉，快回來！”球場那邊的林蓓蓓大聲喊着葉嘉的名字，葉嘉回過頭去，沖林蓓蓓一揮手，眼中不勝興奮。
方北注意到葉嘉的神情變化，一下就明白了葉嘉的所有心思，随之也擡頭看向了林蓓蓓的方向，卻不由一聲驚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