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死寂的沉息在暗夜裏悄然綻放,疾風孤單單的立在滿地橫屍中央,靜靜的望着那個人。那把劍雖已收,但他絕不會看錯。
那鋒利的光芒,無量的氣勢,江湖中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至上劍道,天地無量劍。會無量劍訣的,只有一個人,那人的身份無比尊貴,在江湖中,占有領導性地位。會是這個神秘人嗎?
神秘人,他當得起神秘二字。他擡起頭,望着淺淡的月亮,“皇朝的禁衛軍居然有逆反的一天,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的聲音很低沉,聲線卻很儒雅。寬大的袖袍随風飛舞,一道柔和的氣力從袖口中飄出,吹亂了疾風的發。
疾風眉頭一皺,他以為今晚可以活下來,卻沒想到,仍然沒有逃脫宿命的枷鎖。只是這個人,給了他一種別樣的死法。
“看在你是劍客的份上,我不會讓你死在劍下。”男人溫文雅致的聲線如同地獄裏的魔音,輕而易舉的擊潰了疾風的意識。
那道柔和的氣力,是普天下最渾厚的風刃。一絲紋路從額頭開始蔓延,當紋路沒入頸下時,他的身軀無聲碎裂,化成片片殘花,消失在風中。
那道柔和的氣力并未停止,而是在穿透疾風身軀的一剎,灌入轎中。在渾厚的內力面前,木轎不堪一擊。
砰!柳長歌的身軀被震的飛上夜空,被一道青影接住,輕旋而下。
青衣緊張地望着長歌,見她仍在熟睡,并未有所驚動,便松了口氣。這劍式恢弘大氣,磅礴內斂,乃是用劍之人所向往達到的境界。
這種境界,可以稱之為人劍合一。
他走了,走的安靜,走的祥和。仿佛從未來過一般。但是青衣知道,他始終都在公主身邊,不曾離去。
一道光影飛速掠來,落在青衣身旁,正是司馬雲海。他盯着昏睡的長歌,輕皺眉頭,伸出雙指,剛貼上長歌的脈搏,就聽着一陣訓練有素的步伐,雄糾糾氣昂昂的停駐。
這些都是西域的精兵,常年駐守在幡城王府,直系隸屬于孟知書的管轄範圍。
當疾風等人與守城軍衛大戰時,孟知書就已經只得了事情的經過。當時她便在疑惑柳心的身份,看來這小妮子把她給騙了。什麽商人,什麽來西域只為了推廣絲綢,完全是扯謊。
皇朝的禁衛軍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開到了西域城,這是多麽危險的事情?柳心的身份其實不難猜出。能夠動用禁衛軍出手的,必是皇家之人。答案已經揭曉了,她立功的時機也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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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知書從軍衛之中緩緩地走出來,再次見到司馬雲海,居然是這種情景。她要感嘆造化弄人嗎?
青衣站起身,将長歌抱緊,十九名護衛一字排列在身後。只要這個女人敢妄動,這裏必将變成一個屠宰場。
司馬雲海擋在青衣的面前,盯着孟知書,風度翩翩的搖扇微笑,“如此大動幹戈,孟王爺想要做什麽?”
孟知書心一痛,她與司馬雲海,一定要這樣嗎?只是今晚,她是無論如何,都要将這個姓柳的女子帶回去。
一曲低沉的簫聲響在衆人的耳邊,洛梵音站在高高的城樓上,月光灑着她孤獨的身影,仍舊那般絕色。
青衣抱着長歌慢慢後退,他不曉得這個司馬雲海能否令女人改變主意。如果不能,今晚将會有一場厮殺。內氣在翻湧,像是沸騰的駭浪般,貫穿了經脈。是那個女人的簫聲……
數十道影突破音律的侵襲,從各個方向同時竄上城樓,目标就是洛梵音。洛梵音卻沒有半點慌忙之意,單足一蹋,身姿騰空而起。
她的神情格外冷漠,倒退風中之時,曲調轉換。像是在高山絕鋒之巅,被霜寒之氣籠罩。護衛隊如影随形,他們就像殺手般,也許,他們前世真的是殺手。
每個人的劍,都那麽淩厲。劍鋒輾轉間,不知是誰的刃,将洛梵音的發絲削掉了一縷。驚險之餘,洛梵音不在退避,而是主動出擊。
簫聲靜止,卻是拉開一場争鋒之戰的號角。孟知書知道洛梵音的底細,自然不會過多的擔心。只是眼前之事,有些棘手。
她與司馬雲海有過肌膚之親,內心早已認可了他。不過,他好像還沒有擺清自己的位置,為何總是維護百裏晴遷呢。以至于,連百裏晴遷的女人,也一并維護。
孟知書在內心裏嘆息,面上卻未動聲色,用那雙迷離邪肆的眼眸盯着他:“司馬雲海,你一天是我的人,就一輩子都是。不要妄圖逃脫,也不要與我為敵。因為這裏是西域,不是中原。”
司馬雲海淡笑道:“在我心中,沒有國界的劃分,只有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法則。如果你認為那晚是我欺負了你,那你是否也要反省自己的過錯。若非你想置晴遷于死地,也就不會有接下來的事情了。歸根究底,是你自作自受。”
“自作自受!你居然說我自作自受……”孟知書無法控制的喊了出來,神情悲痛,雙眼通紅的瞪着司馬雲海,聲音顫抖,“你真的忘了那晚的柔情,我卻永遠都不會忘記。”
司馬雲海不再看她,身後的青衣趁勢抱着長歌飛上天空。縱有千軍萬馬,也休想阻攔他。
孟知書袖袍一甩,出現在青衣面前,攔住他的腳步。但是,她出現了,司馬雲海也同樣出現。他就像如影随形般,無時無刻都在纏着她。
孟知書無法分心去追青衣,便吩咐副将,務必要将之抓回來,不惜與司馬元海為敵。
司馬雲海的劍發出強烈的哀鳴,青衣就在他身後,而十九個護衛也将洛梵音擊敗,一起護着柳長歌離開此地。
西域數千精兵一擁而上,令司馬雲海詫異的是,這些軍衛,竟然各個都是高手。他唯有拼盡一切,方可助青衣等人安全撤離。
他平靜的攤開手掌,劍氣如同一道璀璨的流光,慢慢的擴散開來。旋轉的劍影形成一個炙熱的太陽,他在光霧中,燦爛的微笑。
孟知書沉迷地望着他的笑容,不可自拔。她也笑了,笑的妖媚,邪肆。她手中出現一條長鞭,在司馬雲海的劍氣擊潰大軍時,她的鞭子趁虛而入,纏住他的脖子。
司馬雲海的笑容逐漸擴散,青衣已經離開了,長歌安全了。長劍化作流光,消失無形。
他已經放棄了抵抗,任由鞭子的勁力牢牢的鎖住喘息。他眯眼看着孟知書,她的臉龐依舊美豔無邊,就像那晚一樣,用邪肆的柔情将他擊潰。
他以為自己會死在孟知書的手上,也許死,也是一種解脫吧。他沒有來得及告訴孟知書,之前那句話,只是氣話而已。歸根究底,還是他的定力不夠。
司馬雲海一心赴死,孟知書卻不會給他這個機會。長鞭輾轉,将這該死的男人卷到身邊,挽住他的手臂,冷哼道:“你想死,我偏偏不讓你如願。司馬雲海,記住了,你欠我一輩子。”
這一舉動,看的軍衛們直瞪眼。王爺這樣,真的好嗎?
那道陰風吹的出其不意,混合着冷硬的夜風,險些讓百裏晴遷分辨不出,那到底是自然的風力,還是內力創造出的效果。
百裏晴遷抱緊女子,在飛閃之間躲避着追擊。一股氣流從發絲間穿過,像是利刃,将她雪白細膩的臉頰,劃出一絲淺淡的傷痕。
百裏晴遷皺緊了眉,只得淩空翻身,卻無法騰出手來與西域王交手。此時,她需要一個幫手。
倉漣若出手狠辣,絕對是要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那個賤人就地處死。那雙手,前一刻纖細雪白,純潔幹淨。此時,卻被一層深邃的濃黑色覆蓋。
指甲裏的劇毒在空氣中燃燒,肉眼可見的一絲絲煙霧順着犀利陰毒的掌風,強勢來襲。
百裏晴遷看的清晰,看的透徹。若沒有懷中的女子,以她的能力,全身而退不成問題。但此刻,只怕這一掌,她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了。
就在倉漣若的毒掌将要擊在百裏晴遷的身上時,斜面一道人影忽然竄出,像是獵豹般的速度,居然快過了倉漣若的掌風,搶先一步擋在眼前。
只見他雙手交疊,沉穩的內息化作一片渾厚的氣牆,将倉漣若的毒掌盡數吸收。然而,任何人擋這一下都有可能會中毒,只有他,是個千分之一的例外。
百裏晴遷很意外,關鍵時刻居然又是他救了她。
沒錯,擋在她面前的中年男子,身軀魁梧,目光精銳,雙鬓花白,精神抖擻。正是暗度陳倉的簡尋子。
簡尋子原本潛在暗處,待将絕厲堂派來的殺手處置後,便一路跟随百裏晴遷等人。他平時的裝扮就很普通,所以不會引人注意。
今晚,他不但發現了西域王族的秘密,還碰上了西域的王者。這個女王不但武功高強,而且很會制毒。不過今晚,她恐怕是難以得逞了。
并非他懂得醫術這般簡單,而是他體內有摧心散的劇毒,兩種極端的劇毒在體內相撞,後果就只有兩種。一種是他立刻猝死,另一種,就是以毒化毒。
百裏晴遷何嘗不明白這一點,所以她緊張地望着簡尋子,忍不住輕喚:“簡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