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火燒雲的背後是什麽呢?是一片炙熱的雲層組成的一幅畫卷。山川,河流,在這片火一般的雲霧裏,展示着它們的偉岸與磅礴的風采。
漸漸的,火燒雲慢慢的消散,雲層忽然暗淡。連綿的細雨沖刷着大理石臺階,已經是晨起東方的光影了。衆大臣按照慣例上朝,安逸之走在最前面。
他今天的臉色很沉着,半個月了,莫從寒的傷勢已無大礙。莫從寒當日向他訴說了事情的經過,他百思不得其解,為何陛下忽然将太子放出?難道是原諒了太子的過錯?
但,好像不太可能。如果陛下真的原諒了太子,那麽為何他事先一點消息也沒有?太子是被私下放出來的,根本沒有昭告群臣,這是一件大事。
在朝堂上,安逸之曾多次詢問有關于太子的消息,但是陛下,陛下仿佛有意避之。還有一個疑惑,這半個月來,陛下上朝為何會垂簾呢?難道是怕見人?這些疑惑一點一滴的在安逸之心中擴散,就像水紋一樣,越擴越廣,一發不可收拾。
“陛下聖安。”群臣朝拜。
皇帝高舉手臂,“平身。”
安逸之站起身來,透過朦胧的紗簾靜靜地望着皇帝。難道莫從寒說的是真的?陛下是被人挾持了?而此刻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未必就是真正的皇帝。可是,這聲音的确是陛下的聲音,他不可能聽錯。
皇帝自然留意到了安逸之的舉動,笑着問:“安相,你是否有事要啓奏?”
安逸之掃了眼安靜的群臣,他們的神情,他們的目光,都很平常。但是,元孤風卻真正是個表裏不一的人。他的将軍袍穿的很威武,他的氣勢同樣威武。可是,就是這股威武勁,讓安逸之感到不尋常。
陛下面前,豈容元孤風如此倨傲?安逸之看到了李沐城的暗示,意思是稍安勿躁,千萬別輕舉妄動。
安逸之忽然心驚,雙目沉冷。望着簾子後頭的皇帝,他的心居然疼了一下。原本想問一問太子的事情,但是今日,可能無論如何都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了。
安逸之無話可說,并不代表別人沒話說。元孤風站了出來,對皇帝朦胧的身影彎腰一拜,“陛下,您交代末将的事情,末将沒有辦好。請陛下責罰。”
皇帝“哦”了一聲,明顯很詫異,“還有你元孤風辦不成的事嗎,是不是另有隐情?不妨直言。”
元孤風氣勢洶洶的指着安逸之,“就是安丞相,是他妨礙了末将抓捕叛賊。那叛賊至今為止,仍然被安丞相窩藏在相府裏。”
安逸之連忙反駁,“臣,沒有窩藏叛賊。”
Advertisement
元孤風冷笑一聲,“那你為何不讓血獵搜查相府?不是做賊心虛是什麽?莫從寒違抗陛下的旨意,被定為反叛之嫌。你幫他,就是與陛下作對。安逸之,你這是欺君罔上!”
安逸之盯着元孤風,冷淡的反擊,“抗旨欺君者,未必是我。太子為何會走出冷宮,元孤風,你心裏有數。”
“夠了!”皇帝冷聲一喝。割斷了二人争鋒相對的氣勢。
元孤風的眼神很不屑,當着皇帝的面,他便有章有眼。根本不懼安逸之那儒弱的做派,如果安逸之真的抓到了什麽把柄,根本就不會站在朝堂上。
此刻滿朝文武皆無聲息,兵部尚書陳友忠忽然站出來,盯着龍椅上的人,“請問陛下這半月來,為何垂簾聽政?天子之顏,難不成要永遠隐藏在幕後?”
皇帝輕咳了一聲,聲音沙啞,“朕最近得了風寒,不易見風。陳愛卿若體諒朕的辛勞,便退下吧。”
陳友忠與李沐城對視一眼,各自都已心中有數。
安逸之沉默了半晌,對皇帝一拜,“臣無本啓奏。”
衆臣異口同聲,“臣無本啓奏。”
“那就退朝吧。”皇帝拂袖起身,離開了大殿。
安逸之望着皇帝的身影消失,瞟了一眼陳友忠和李沐城。二人自然看到了安逸之的眼色,看來皇朝又要變天了。陛下這樣,真的很引人懷疑。
為了探究事情背後隐藏的秘密,安逸之決定在今晚,請陳友忠與李沐城二人過府一敘。當兩人連夜來到相府入了廳堂之時,卻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莫從寒看着李沐城,想起了公主曾經在吏部的鐵刑之下,差點慘遭毒手,所以他對李沐城的印象并不好。
不過印象歸印象,此刻卻是在丞相府。李沐城與安逸之的關系非同一般,招呼還是要打的。“陳大人,李大人。”
“莫從寒!”陳友忠不敢相信,原來安逸之真的窩藏了叛逆。
李沐城對于莫從寒能夠出現在此是意料之中,轉頭問安逸之,“你為了他,不惜得罪元孤風。難道你不知,元孤風手上所掌握的,是皇朝全部的兵力。百萬雄師一旦聚攏,你勢單力薄,恐怕連反抗的餘力都沒有。”
安逸之唯有考慮周到,才能在這盤棋局中穩操勝券。“莫統領,你告訴他們,你到底有沒有反叛陛下。”
莫從寒凝重着神情對天拱手:“我莫從寒對天發誓,如違背聖上旨意,不得好死。此刻坐在龍椅上的人,根本就不是陛下。這一切都是萱妃與太子的陰謀!”
“萱妃?”
“太子?”
李沐城與陳友忠相對一眼,陳友忠急忙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莫從寒目光幽幽地望着門外凄冷的月色,同此時的心情般,凄涼哀冷。他将事情原本道來,并說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陛下可能已經被劫持了。太子已不是以往的太子,萱妃也并非真正的萱妃。”
莫從寒帶來的消息的确很重要,陳友忠與李沐城聽的心驚肉跳。
李沐城城府極深,雖早年與藏庶有些交情,不過當他得知藏庶有反叛之嫌時,便與他割斷了交情。藏庶必須死在他的手上,當時,他的确是想認罪。可是,公主沒有追究他的過失,反而原諒了他。
李沐城心懷感激,從此之後再不動妄念,并與安逸之真心效忠公主。對于莫從寒的敵意,他根本就不在乎。此刻最要緊的,就是要抓到太子的把柄,才能挽救陛下。
他們不曾懷疑過莫從寒,因為,莫從寒衷心于公主。然而莫從寒所說的,真的與事實不謀而合。如果沒有貓膩,陛下為何垂簾?感染風寒?呵!
陳友忠年近中旬,可他在疆場上骁勇善戰的精神卻屹立不倒。雙鬓略有花白,雙眼裏的銳利不減當年。若無意外,他将會在九月底出征西域。如果贏了這場仗,他将受封為大将軍,與元孤風并列。
可惜,這才九月初,不能出征西域,就得不到兵權。沒有兵權,就無法與元孤風抗衡。元孤風是太子的心腹,近期內太子一定會發動政變。難道太子,真的不惜一切也要得到皇位嗎?太子,你難道就這麽心急?
“太子當然心急,因為,皇室的血脈,并不只有他一個。”莫從寒語不驚人死不休。
安逸之震驚地問:“你是說,陛下還有其他子嗣存在?是哪位皇子?”
“只有見到公主,才能确定這一點。”莫從寒跪在安逸之的面前,語氣任重道遠:“請安丞相加派人手,務必要搶在六部禁軍之前,先一步找到公主。事關皇家血脈,還請丞相大人,将個人生死置之度外。”
安逸之将莫從寒扶起來,平靜地說:“今日在朝堂上,我已經與元孤風翻了臉。現下我們不能沖動行事,我會派人去西域尋找公主,将此事告知。而你,今晚也有任務。”
莫從寒抱拳:“丞相請吩咐。”
安逸之一字一頓地說:“今晚,我要你夜探皇宮。”
夜半三更之時,孟王府的後花園內,上演着一出絕妙的情景。孟王府所在之地,很神秘。不屬于幡城的領地,它距離西域王宮,特別的近。
只是,西域王宮是個禁地。平時西域的朝臣們不上朝,西域王也從來不會聽政。王與臣子,只有私底下見面時,才會探讨西域國土的治理标準。至于不上朝的這個規矩,是西域祖先定下來的。原因嘛,恐怕只有歷代西域王才知曉。
當今的西域王是第四代帝王,是先王最小的女兒,也是孟知書的表姐。孟知書并不是西域王族的親血脈,而是因為先王一次游歷蜀中遇見并帶回來,認作侄女。
孟知書雙眼迷離,眼中是各色舞姬優美的舞姿。她的手指很纖細,托着一只碧綠的翡翠夜光杯。她的頭發很長,長的拖在地上。地面無半絲塵土,月光灑在秀發上,像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銀紗,漂亮至極。
孟知書穿着一件松散的內衫,頭發披散着,有着不拘的懶散,絕世的風情。她不是真正的西域人,所以沒有好看的藍色眼眸。但她的眼睛,卻比任何一個西域人都要漂亮,妖嬈。
有一個秘密,她一直很想知道。就是歷代西域王,為何都年紀輕輕就退位。還有,她沒有見過任何一位王夫。
歷代西域王都是女人,是王,就一定會有後宮,不然怎麽繁衍後代?
姑姑卻是孤獨的,她的後宮空無一人。而表姐繼位後,竟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寵愛一個叛逆。是癡情?還是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