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百裏晴遷已經領悟了局中的境界,然而,讓風默然佩服的是,百裏晴遷贏了,她卻并沒有炫耀。這局并非真正的走象棋,而是從各自的音律之中,洞悉棋盤上的玄機。
清涼的樓閣之中,百裏晴遷慢條斯理地飲茶,她在耐心的等待。
柳長歌的手指摩擦着茶杯的邊緣,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風默然的象棋心得估摸着也快寫完了。只是她有一點不太明白,晴遷既然對象棋那麽有興趣,她遲早都會鑽研出精髓。
那麽,這一趟棋莊之行,就是多餘的。
柳長歌恍然一怔,臉上的神情有些古怪,盯着晴遷問:“你的目的,是不是喝酒啊?”
司馬雲海實在忍不住了,朗朗的笑出了聲,“你才洞悉她的來意啊!西域之行只是路過豐州而已,晴遷的目的,當然是喝酒了。”
柳長歌頓時哭笑不得,瞪着百裏晴遷,“我還以為你真是奔着風默然的棋譜來的,沒想到你居然是為了喝酒。”
“不都是為了喝酒,我是真的想看一看風默然的象棋心得。對于天象棋局,多少會有幫助。”百裏晴遷不會承認在離開蘇州之前,就已經得知了百年清心堂在楊成風的手中。
當時她實在是沒心情品酒,只得回宮之後,将長歌的身體調養好,那時才有了想要品嘗美酒的心思。不過,派去別雀山莊的人回來卻說,清心堂已經被人買走了。這個花了大價錢的人,就是公孫棋。
于是,西域之行的路上,她順便來了一趟第一棋莊。公孫棋這麽做只有一個原因,就是有求于她。所以,才會提前準備好了一切。
百裏晴遷既然喝了公孫棋的酒,那就是答應了他的所求之事。與此同時,她也不會讓自己吃虧。喝了公孫棋的酒,還要讓他的弟子,拿出棋譜,一舉兩得。
一個熱切的目光從對面投了過來,是洛梵音探究與充滿興致的眼神。梵音對百裏晴遷很感興趣,方才的比試讓她見識了百裏晴遷的風采,那是一種優雅與淡然結合,風華與滄桑并重的魅力。
梵音打算追求百裏晴遷,然而,她也感覺到了柳長歌不悅的視線。那又怎樣?她想要的女人,從來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柳長歌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在向她靠攏,洛梵音的眼神讓她很不悅。冰涼的手忽然被一個溫暖所覆蓋,是晴遷。“你做什麽?”
“我怕我再不出手,你會被凍傷。”百裏晴遷對長歌的态度極是溫和,對洛梵音的态度則反之,冰冷了些許,“如果你覺得在我面前動我的人,會很有成就感的話,那你就錯了。通常要尋找存在感的人,一是被自動忽視,二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梵音挑了挑眉,無所謂地笑了:“你的解說真有個性。你知不知道,你的聲音很好聽,比你吹奏的曲子還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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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長歌深吸口氣,勉強壓制了體內流竄的怒焰。可是,她不會那麽沉不住氣。這個洛梵音明顯是在挑釁她!
百裏晴遷握緊了長歌的手,輕聲說:“別理她。”
司馬雲海一直觀察着三人的舉動,風度翩翩地搖着扇子,并笑看着洛梵音,“早就聽聞梵音姑娘在江湖上的名聲,今日一見,倒是讓在下頗為感慨。”
“司馬莊主為何感慨?”梵音挑眉問。
“當然是相見恨晚了!”司馬雲海撫手一笑,笑的春光燦爛,“因為我真的很欣賞自大狂妄且不要臉的女人,這種女人啊最難纏了,就像牛皮糖一樣想甩也甩不掉。你說是不是呢,梵音姑娘。我真的很欣賞你啊!”
洛梵音的臉色沉了下來,她想狠狠的回擊,可是,公孫棋已經回來了。
風默然将一本嶄新抄錄的棋譜交到百裏晴遷的手上,并對她露出誠摯的微笑,“很久沒有這麽痛快的比試一場了,我認為輸的很值。能夠與神醫百裏晴遷對弈,是我的榮幸。這本是我多年來研究象棋的心得,你随便看看就好。”
百裏晴遷收下棋譜,淡然一笑說:“風公子不但幫了我的忙,更讓我感悟到了棋術界的精妙之處。我會珍惜你的碩果,你要相信,你的棋譜會流芳百世。”
風默然吃驚的愣住了,他的棋譜會流芳百世?百裏晴遷何出此言?
公孫棋輕咳一聲,“還不謝過百裏姑娘與柳姑娘。”
風默然看了柳長歌一眼,雖不知老師此言何意。但,他仍舊遵從師命,向二人施了一禮,“多謝二位姑娘。”
“棋逢對手,以音會棋。“天下”之局該怎樣譜寫,那是日後的事情。”梵音走了過來,對百裏晴遷發出邀請:“此時此刻,一品樓中已經備好了酒宴,只等百裏姑娘賞光做客。當然,還有司馬莊主,以及,柳姑娘。”
“多謝美意,不過我們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擾了。”不等百裏晴遷開口,柳長歌率先拒絕了梵音的“好意”。
誰知道洛梵音打什麽主意,從到豐州城,在到第一棋莊,他們已經耽誤好幾天了。必須要馬上離開豐州,西行。
梵音盯着百裏晴遷,她始終都是淡淡的,縱然心中不悅,卻不會當衆表露。百裏晴遷,你真特別。特別的讓我,舍不得你了。
百裏晴遷默許了長歌的行為,平淡地看着公孫棋,“公孫先生沒有話要說嗎?”
公孫棋微笑着搖頭:“如果你覺得我請你喝酒是有什麽目的,那你就錯了。我只是知道你想喝這種酒,便請你喝上一頓。如此而已。”
“那就多謝公孫先生的酒了,味道好極。告辭了。”百裏晴遷牽着長歌的手,及司馬雲海,告辭離開。
既然公孫棋不想說,她也不必去探究了。可能公孫棋認為,以她此刻的狀态,根本不能完成他所求的那件事。那好,等西域之約完結之後,她再回來。
丞相府最近格外清淨,自從破掉春風酒樓一案後,為朝廷解決了燃眉之急。安逸之作為一品丞相,又是破獲案件的主力,自然受到了皇帝的封賞。他心知肚明此案應全部歸功于百裏晴遷,便謝絕了皇帝的獎賞,現清閑于府中。
綠蔭下的搖椅中,男子怡然自得的品茶,偶爾将手中的柳條伸向鳥籠子,逗一逗鳥兒。他愛的,是此時這份閑情雅致,悠然心境。
他知道公主這次出宮肯定與西域有關,因為上次在煙雨林中,那個人提到了西域。所以百裏晴遷這次去西域,肯定另有隐情。至于是何種隐情,只要無關皇朝,涉及個人恩怨的,他一概不過問。當然,他也沒權利過問人家的私事。
可有一點他始終在擔憂,就是太子。春風酒樓之事讓陛下雷霆震怒,下令将太子幽禁于冷宮之中。但是,太子始終是陛下唯一的兒子。若太子因此對陛下産生恨意,那便完全辜負了公主的一片苦心。
公主之所以将事情原原本本的禀告陛下,是因為她希望太子能夠認清自己的錯誤,那些死了的百姓是不可能複生的。只有天怒才能讓太子醒悟,但更容易誤入歧途。
這就要看太子能領悟幾分了,讓他在冷宮裏反省幾天也不錯。如果不這麽做,陛下百年之後,江山必然會是太子的。以太子目前的狀态,難保不會成為為達目的不罷休的暴君。
但願,太子不要辜負公主的心意。
安逸之揉了揉眼,是他的錯覺嗎?草叢居然會動?
搖椅繼續搖着,安逸之閉上了眼,卻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輕皺一下眉,便恢複了常态。
管家來到安逸之身邊,輕聲禀告:“元将軍的六部禁軍總衛求見。”
“六部禁軍……”安逸之喃喃自語,忽然睜開了眼。他靜靜地望着前方的草叢,那裏一片安靜,好像方才只是無端的吹過一陣風而已。
“區區六軍,豈可到我相府來撒野,閉門不見。”安逸之氣定神閑地閉上眼。
“可是……”管家支支吾吾。卻聽一串狂野的笑聲傳來,“丞相大人真是好興致,沒事就只逗逗鳥,不問朝堂之事。我看這只鳥兒可不一般,毛色彩豔,展起翅來,不亞于鳳凰啊!”
一個高大威猛的身影映入安逸之的眼中,此人是元孤風的副将,血獵。
血獵身披一件大紅将軍袍,腰懸一柄黑色佩刀,走起路來就像一陣疾風,威武不屈,氣勢十足。一頭烏發淩風狂舞,他的眼睛像獵豹的眸一樣淩厲,野氣十足,仿佛要将安逸之的儒雅吞沒在邪肆的微笑裏。
血獵來此并非是為了與安逸之打太極,而是将軍命令追捕的人,逃到丞相府附近便不見了。因此,他不得已才闖進了丞相府。安逸之是儒雅學士,不會與他計較這些。若是讓那人跑了,他可無法承受将軍的怒火。
安逸之并沒有起身,依舊悠然地端着紫砂壺,“元孤風的部下居然這麽沒規矩,未經本相的允許擅闖入府,本相的威嚴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