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想見他
人死了之後并不會在這個世上完全消失。孫悟空抱着唐玄奘的身體闖入了地府,他對這地方熟悉得很,閻王看到他的時候好像馬上便明白了他的來意,卻只是跪倒在地頻頻求饒。
對方說并不知道唐玄奘的魂魄在何處。
怎麽可能會有人死了之後魂魄不歸地府收管。孫悟空拽着閻王的領口威脅道:“你最好馬上把他交出來,否則我會掀了你這地方。”
閻王急得差點哭出來,搖頭道:“大聖,他真的不在我這裏。”
孫悟空又問是不是玉帝搞的鬼,怎麽又會有那麽多天兵來抓唐玄奘,閻王也說不知情。
對方一口一個不知道,而唐玄奘的身體早就失了溫度,孫悟空只好馬上趕到了太上老君的地方,可那裏已經被幾個天兵守住了。
他們當然不是孫悟空的對手,更何況孫悟空如今已經完全失了分寸,動起手來根本不留情面。待一衆人被他打翻在地之後太上老君才從裏面走出來,悠悠地道:“我這裏的仙丹救不了你懷裏的人,你帶他走吧。”
托塔天王和二郎神這時候終于趕到,孫悟空正欲對戰卻聽到了紅孩兒的聲音。
“猴子,你抱着他還敢這麽胡來,傷了他小心我剝了你的皮!”
孫悟空在此時此刻竟也沒有覺得紅孩兒招人煩,他知對方是站在唐玄奘這邊的。
果然他馬上又聽對方道:“這裏我處理,你去找觀音菩薩。”
在這之前孫悟空從不知南海在那麽遠的地方,他好像飛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到地方,紫竹林內的觀音菩薩早就猜到了他會來似的,在聽到他的問話與請求之後卻只是一言不發地看着唐玄奘蒼白的面容。
唐玄奘的臉上早已沒了血色,但也不會顯得恐怖。
孫悟空生怕觀音也說不知道唐玄奘的魂魄去了哪裏,如果在這裏都得不到答案,他又該去哪裏找回他。
“孫悟空,你頭上的緊箍是與唐玄奘相連的,只要他的魂魄還沒有消失,緊箍就不會掉落。”
孫悟空一怔,擡手摸了摸頭上的緊箍,那東西還完完整整地在原處。他從來沒有這麽感激過緊箍的存在,因這東西就是唐玄奘還沒有消失的最好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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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顧不得緊箍為何是與唐玄奘的魂魄相連,只繼續問觀音該到何處去尋唐玄奘。
”雖然現在你找不到他,但你頭上的緊箍也還在,所以你大可放心他還在這世上的某個角落。至于是具體的哪一處...或許只能你自己去找了。”
孫悟空走後觀音身邊的童子上前一步問:“菩薩,這與三藏法師約定的不一樣,不是約好了在他圓寂之後便消了孫悟空的記憶麽。”
“他犯了大錯,我又何必守約。”
那童子想了又想,接着笑道:“菩薩嘴硬,其實是心疼三藏法師和那猴子。”
觀音倒也沒反駁這句話,只是轉而問道:“紅孩兒呢。”
“他和孫悟空一樣,四處奔波呢。”
天兵們并沒有為難紅孩兒,本身紅孩兒的實力就不輸給他們,更何況太上老君還說了好話。
紅孩兒脫身之後便飛向了南海,中途剛好碰到了抱着唐玄奘的孫悟空,本是看猴子不順眼想一把火燒過去的,但怕傷了唐玄奘,終是咽下了這口氣。
“菩薩怎麽說?”
孫悟空不願多說,只是抱着唐玄奘的懷抱更緊了些,好像是怕被搶走似的。
紅孩兒突然明白了對方的沉默,他又何嘗不是跑了地府上了天宮,觀音只告他一切随緣不可強求,可他萬沒想到唐玄奘為了孫悟空這猴子能做出那種事來。如今玉帝下了令不得讓孫悟空知道唐玄奘到底是犯了什麽錯,孫悟空恐怕是到現在還沒有問出個結果。
紅孩兒也不會告訴孫悟空。這并不是他怕孫悟空知道真相之後大鬧一場,也不是他心疼孫悟空,他只是不想讓孫悟空知道唐玄奘為他做了什麽。
“從今往後,無論你上天還是下地都不會再遇到唐玄奘了。孫悟空,我知你不老不死,我也樂意看着你永遠痛苦,不得解脫!”
紅孩兒的每個字都在孫悟空的心裏劃下了裂痕,這是孫悟空聽過的最惡毒的詛咒。他不可能接受以後都看不到唐玄奘,可他又真的不知該去哪裏找他。
如果早知唐玄奘的壽命不過五十,他還會在蟠桃林內荒廢了那些日日夜夜麽。孫悟空知道這種想法是無意義的,因為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他沒有辦法打醒從前的自己。
大鬧天宮之後他便再也不曾拜訪菩提老祖,可他如今卻是只能想到這麽一位師傅能幫幫他了。
他翻遍了長安城與花果山,甚至抱着唐玄奘重新走了一次西行之路,可他什麽都沒有找到。
他為唐玄奘找到了能讓身體不腐爛的寶珠,可唐玄奘的臉色依舊是蒼白如雪。
天降大雪之際他終于再一次跪在了菩提老祖的大門之外,他知道以菩提老祖的通天本事一定早就料到了他會跪在這裏等。
他感覺不到冷,堂堂齊天大聖又怎麽會因為這點雪就生病或者着涼,可唐玄奘不是,唐玄奘只是個凡人,取經路上也經常因為天氣的緣故感冒發燒。
他把身上本就不多的衣服全部脫下蓋在了唐玄奘身上,居然忘了他其實可以變出很多的衣服。
唐玄奘當然不會作出什麽反應,孫悟空明明已經守着這樣的對方有一段時間了,卻還是不能習慣,心刺痛得厲害。
他終于看不慣對方蒼白的唇,咬破手指把自己的血在上面塗了一層。
做完這一舉動他突然承受不住心裏的疼痛,把唐玄奘的臉埋入了懷中,聲音裏滿是哀求地道:“師傅,求你幫我找到他...”
菩提老祖終于為他開了門,讓他帶着唐玄奘進了屋。他看到了傳授他功夫又賜他名字,甚至無數次在他不懂事的時候保護他的人,眼眶終于紅了。
菩提老祖見孫悟空這副模樣,早就心軟了,嘆道:“緊箍仍在,你又為何如此執着。”
孫悟空不知對方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緊箍仍在他才會知道唐玄奘的魂魄還沒有散,他才知道有機會找到唐玄奘不是麽,緊箍如果不在了豈不是意味着唐玄奘的魂魄也不在了。
“他犯了大錯,天庭不會輕易饒了他。”
孫悟空聽不明白,問道:“到底是什麽錯。”
可菩提老祖只是看着他,接着又看向了他懷中的唐玄奘。
孫悟空一驚,有些緊張地道:“他在這裏...是不是?”
他沒有得到任何回複,可菩提老祖的沉默就已經是某種意義上的默認了。他來不及消化心裏奔騰的喜悅,轉身沖出去開始尋找那熟悉的身影,可他什麽都沒有找到。
這裏的道童都以為他是瘋了,他做不了什麽解釋,他也覺得他是瘋了。
他知道除了菩提老祖之外恐怕是沒有人能幫他了,即使唐玄奘不在這裏,也只有菩提老祖能幫他找到唐玄奘,所以他跪在門前懇求對方幫他。
曾經與他關系不錯的道童送來了衣服與食物,他本不想收,可對方說好歹也讓唐玄奘多穿點。
孫悟空把那些被送來的道服披在了唐玄奘身上,動作小心翼翼。
菩提老祖見孫悟空在外面跪了一個月都沒有離開,終于走進屋內打開了架子上一個不起眼的盒子。
從盒子裏出來的虛煙漸漸成型,那魂魄正是唐玄奘。
“你早該讓他跟你共同面對一切的,哪怕是一同滅亡也不會像如今這麽痛苦。你淪落至此,他又怎麽能得到幸福。”
唐玄奘握着佛珠的手一緊,道:“是我的錯,我不該去招惹他...”
菩提老祖擡手打斷唐玄奘的話,道:“你怎麽還在說這種話,這劫并非你一人的劫,無論你怎麽阻止,情愛之事又豈是輕易能控制的...”
菩提老祖走到門前,給了唐玄奘片刻的時間去想個明白。他知道到了這一步對方早已有了決定,盡管孫悟空并沒有如唐玄奘所想般再一次忘了他,但這未必是糟糕的結局。
唐玄奘唯一算錯的是孫悟空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更加在乎他,珍惜他,以及深愛他。
菩提老祖幾百年前就在孫悟空的身上看到了自由的希望,他到了今時今刻依然願意相信他沒有看錯。
“你如今在想什麽?”
唐玄奘的手猛地用力,佛珠斷線散了一地,沒有發出聲響,只是化作輕煙散去。他知道自己早就與佛無緣了。
“我...我想見他,我想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