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無姓鬼(完)
在酒釀小丸子上來沒多久, 唱戲的臺子那邊就傳來了動靜,先是一聲悠揚笛聲,先聲奪人, 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堂內吃飯的客人都被這笛聲所吸引,紛紛擡起頭來往臺上看去。
而後身着戲服的人從帷幕後踩着小碎步走出來,身姿翩跹,長袖飄揚,姿态袅娜動人。此時她長袖一甩, 紅唇微啓, 便聽一道清亮的聲音婉轉響起。
此時正是吃飯的點, 大堂中人不少, 正是人聲鼎沸的時候,但是臺上這人一開嗓,卻是瞬間壓過了大堂裏的所有吵鬧, 中氣之足,讓人忍不住驚嘆。
顧青瑾不懂戲曲,但是此時聽着這婉轉動人的嗓音, 卻完全能體會到戲曲中的悲傷無望之意, 那種情緒的感染共情力,看這瞬間安靜下來的大堂,便知有多強了。
而臺上之人, 唱到此處,秀眉微蹙,滿目哀愁, 更是盈盈一副惹人愛憐的模樣。
等唱過一段,滿堂喝彩。
顧青瑾他們身邊那一桌的人聽到正酣, 一邊使勁的鼓掌,一邊忍不住讨論起來:
“劉先生的戲曲,不管是聽幾次,都實在是讓人驚豔啊……我今天聽說他會在這登臺,特意從S市那邊飛過來的,還好趕上了。果然,劉先生的曲子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
“繞梁三日,不絕入耳……真的是好聽,他這功夫,沒有幾十年的功底,哪裏唱得出來,這一開嗓就把大家都給鎮住了。”
“可是我聽說劉先生也才三十二歲了,他成名的時候才二十三歲,只能說是天才了,戲曲鬼才啊。”
……
這一桌的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讨論起來,看那語氣,明顯都是臺上這位劉先生的崇拜者,言語間對于他十分的推崇,帶着幾分崇拜與向往,也讓顧青瑾他們對這位劉先生有了具體的了解。
按照他們的說法,這位劉先生戲曲功底十分的強,而且年少成名,如今已經成名快十載,在戲曲界有着很高的地位。
不過這人在戲曲上才能出衆,聲望很高,卻很少在衆人面前露面,而且也很少上臺唱戲,尤其是近幾年。因此除了吸取愛好者,大部分人對他都沒有什麽耳聞。
而他今天登臺,似乎也是興之所至,之前也沒通知誰,就這麽登臺演出了。也是這個原因,大堂裏的人并不多,大多數都是前來吃飯的客人。
但是在此時,無一例外,全都被臺上的表演所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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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青瑾和白減相視一眼,兩人又不約而同的往臺上看去。
這出戲講的是年輕美貌的大家小姐和窮困書生相愛,然後沖破重重苦難在一起的故事。
“……這是我們Y省一個很有名的故事,時間好像是民國那時候。”
旁邊Y省的本地人正跟自己外省的朋友科普這個故事,道:“當時一個大家族的小姐,和一個書生相愛了。而那個家族的人,嫌棄這個書生太過貧窮,便想拆散這對有情人。而這對戀人,因為他們的感情不被家族承認,便相約私奔……不過後來,這個家族的人終于被兩人的愛情所感動了,答應讓他們兩在一起……”
臺上正演的這對有情人被拆散,小姐望月惆悵,訴說心緒。
而在顧青瑾他們眼中,這位“小姐”身着戲服,卻是滿身陰氣,鬼氣森森――有一只鬼,正附身在他身上。
這戲并不長,不過半個小時,臺上的人便謝幕了,那位劉大師一甩水袖,翩翩跹跹的回到了帷幕後。
頓時,大堂之中掌聲如擂鼓一般響起,滿堂喝彩,所有人都使勁的鼓着掌,更是有人高聲叫好,大聲叫着劉先生的名字,喊着再來一段。
――這位劉先生叫劉繼之。
白減将碳烤排骨往顧青瑾那邊推了推,然後随手在網上搜了搜劉繼之這個名字,瞬間彈出了無數的消息。
“這位劉繼之先生還挺有名的。”他所有所思的道。
在如今的戲曲界,他就像是一個傳說一樣的人物,二十三歲成名。
與他年紀不符的戲曲功底,就像是唱過了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曲子,因此也被人們稱為天才。而他的每一場戲,都十分的完美,被人們稱為戲曲界的至臻之境。
而與他名聲不符的是,這位劉繼之先生卻十分低調,每年只唱三場戲,外邊也很少有他的消息。不過即使如此,他在戲曲界的地位卻仍然很高,被很多人稱之前輩。
顧青瑾夾了一塊排骨在蘸醬裏裹了一圈,然後塞進嘴裏,這才咬着排骨道:“他的名字,還不知道是不是靠他的真本事來的了。”
至少在他們兩看來,剛才那出讓所有人叫好的曲子,卻是附身在他身上的那只鬼所唱的。而那只鬼的味道,在顧青瑾聞來,只覺得很香,香味撲鼻。
好像,比那只無姓鬼還好吃的樣子……
不過那只鬼鬼氣稀薄,一副就要消亡了的樣子,就算他們不動手,大概再過不久,就要回歸天地,消失在世上了。
而且難得的是,雖然是鬼,他身上卻沒有任何的惡念與殺孽,明顯是沒有做過惡的。
不過他聞起來那麽香,很顯然執念很深的樣子。
顧青瑾輕聲道:“我在他身上留下了一個印記……”
雖然暫時不想吃他,但是本能還是讓她給食物打了一個記號,這樣她總是能感知到食物在哪裏。
吃過飯,兩人喝了茶休息了一會兒,這才準備離開。不過倒是巧了,他們離開的時候,在停車場的時候還和那位劉先生撞上了,飯館的老板正滿臉是笑的送着他出去。
這時候的劉先生臉上已經卸了妝,但是顧青瑾他們也不靠臉來認人,因此一眼就看出來了他就是剛才在臺上表演的那個人。
而在劉繼之的旁邊,則是跟着一個身影有些透明的年輕男人,哦,準确來說是年輕男鬼。他穿着一身戲服,臉上畫着濃厚的妝,看不出模樣,但是身形消瘦。
“……劉老師,您是劉繼之老師吧!”
和顧青瑾他們一起出來,走到停車場的兩人剛好是劉繼之的粉絲,看見劉繼之頓時有些激動,急忙就沖到了對方身邊,崇拜的看着他們。
兩人中一人激動的道:“劉老師,我們兩都是您的粉絲,一直都很喜歡您的戲,您所有的戲我們都看過的。對了,剛剛您唱的那出戲實在是太出彩了,不不不,準确來說,應該說您所有的戲都很精彩……”
聞言,劉繼之身邊的男鬼臉上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來,他沖到兩人面前去,高興的問道:“真的嗎,真的嗎?你們真的覺得我剛剛唱的那出戲很出彩嗎?”
劉繼之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男鬼,然後态度溫和的對兩位粉絲道:“謝謝你們喜歡我的戲……”
在他眼底,則是帶着幾分陰晦的得色。
“老師,您能給我們兩簽個名嗎?”那兩位粉絲緊張的問。
劉繼之莞爾,道:“當然可以。”
兩位粉絲立刻在包裏找了找,只是他們是出來玩的,也沒有随身帶着紙筆的習慣,因此摸了半天也只是找了空。
眼看兩個粉絲有些着急,臉都垮下來了,劉繼之笑道:“沒關系,紙筆我這裏有。”
他的助理将筆記本和一只筆遞了過來,他拿着問兩個粉絲要什麽樣的簽名,然後按照兩位粉絲的要求一人給他們簽了一句。
“好了。”将簽好的紙撕給他們,劉繼之擡起頭來,剛好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看向這邊的顧青瑾和白減兩人。
以為他們兩也是追逐自己過來的粉絲,劉繼之心中得意而暢快,語氣溫和的叫道:“你們兩也是我的粉絲?也想要簽名嗎?”
白減擡頭看了顧青瑾一眼,顧青瑾思考了一下,推着輪椅走了過去。
剛剛他們兩人站在幾步外的劇裏,在不算明亮的路燈下,看得不算清楚,可是等走近了些,劉繼之等人就驚訝的發現他們兩不管是模樣還是氣質,都十分的出衆,看着就像是富貴人家出身。
劉繼之的眼裏閃過一絲驚訝,他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尤其是在顧青瑾的臉上停留了好一瞬,眼中帶上了幾分驚豔。
但是很快的,他掩去了眼中神色,臉上的表情又變得溫和起來,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
拿着紙筆,他溫聲問道:“你們想要我簽什麽?”
走到他的面前,顧青瑾瞥了他一眼,道:“我不想要你簽,我要你旁邊這個人簽。”
她看向劉繼之身邊的那個男鬼,道:“雖然我聽不懂你唱的,但是你剛剛唱得很好聽……”
男鬼瞬間瞪大了眼睛,驚訝又着急的問道:“你看得見我?”
“我當然看得見你。”顧青瑾說。
劉繼之,表情頓時就是一變,看着顧青瑾的目光瞬間變得奇怪警惕起來。
而不明所以的其他人,卻是一臉茫然的看着他們。在他們眼裏,顧青瑾卻是對着劉繼之旁邊的位置,也就是對着空氣說話。
這……
頓時,幾人的目光都有些古怪。
男鬼驚喜道:“你真的看得見我……除了劉繼之,竟然還有其他人看得見我?”
顧青瑾道:“我不僅能看見你,我甚至還知道,劉繼之唱的那些……那是叫戲曲吧,都是你唱的。”
劉繼之的臉色已經變得有些不好看了,他皺眉,卻是不再看顧青瑾,而是看向一旁的飯館老板,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飯館老板默契的将顧青瑾他們兩人忽略了,點頭笑道:“今天多謝劉先生你了……”
劉繼之對他點頭,直接帶着助理往車上去。
剩下的幾人,飯館老板和劉繼之的兩個粉絲看向顧青瑾的目光都十分的古怪,也沒說什麽,就離開了。
顧青瑾聽到其中一人低聲說道:“沒想到長得那麽好看,竟然是個傻的……”
白減:“……”
他無奈伸手點了幾下自己的額頭。
“你,你竟然知道都是我唱的?”男鬼有些激動,“那,那你覺得我唱的怎麽樣?”
顧青瑾使勁點頭,道:“你唱得特別好……”
男鬼頓時更高興了,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來,道:“我好高興。”
那邊坐在車裏的劉繼之看向窗外,臉色陰沉,十分的不好看。
助理觑着他的表情,說道:“也不知道那位小姐怎麽回事,竟然對着空氣說話,大概是有病吧。”
劉繼之扯唇笑了一下,道:“誰知道了,大概是精神上有什麽問題吧。唉,可惜了……”
助理将車發動,很快的就将車開離了停車場。
……
顧青瑾他們也離開了停車場,司機驅車往他們所住的地方去,男鬼跟在他們身邊,飄在副駕駛的位置,有些興奮。
“……你真的覺得我唱的很好聽?”男鬼再一次忍不住問,也不知道問了多少次了。
顧青瑾道:“真的很好聽啊……”
雖然她聽不懂那些咿咿呀呀的,但是其中的情感,卻完全能體會得到,其實還挺好聽的。
男鬼:“真好……”
顧青瑾擡眼問他:“你怎麽跟在那個劉繼之身邊?”
男鬼道:“因為只有他看得見我啊,也只有他能讓我繼續唱戲。”
“然後,你唱戲……而他,靠着你揚名立萬?”一旁白減突然開口。
男鬼頓時吓了一跳,驚訝道:“你也看得見我?”
白減輕笑,算是默認。
男鬼笑了笑,道:“我想唱戲,而他想要名利,這也是一筆公平的交易,我們兩也算各取所需。我的夢想,就是讓大家都聽到我所唱的戲……”
白減問:“就算他們不知道這是你唱的?”
男鬼毫不猶豫的點頭,應了一聲:“嗯。”
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怨怼,只有對戲曲的喜愛。他打從有記憶以來,就開始學唱戲,一直到死,都仍然想着唱戲。
顧青瑾說:“那你知道你快要消失了嗎?”
男鬼點頭,道:“知道……”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剛開始變成鬼的時候,他渾渾噩噩了好久,後來恢複了清醒,也想着唱戲。只是可惜,沒人能看見他,所以他唱的戲,也沒有任何人能聽見,這也是他最遺憾,也是最寂寞的事情。
那時候的他,身體還沒這麽透明的,可是現在,只剩下以一個模糊的鬼影了。
很快的,他就要消散在這個世間了。
他笑道:“我只希望,在我消散之前,能留下更多的戲,能讓更多的人聽到我所唱的戲。”
他又嘆了口氣,“當初當人的時候,唱戲沒唱得痛快,沒想到死後,也不能盡情的唱。”
顧青瑾問他:“為什麽?”
男鬼說:“我活着的時候,身體就不大好……小的時候,班主不嫌棄我,收留了我,好不容易長大了,可是沒唱多久的戲,人就死了。等死了成了鬼,倒是能痛痛快快的唱戲了,可是又沒人能聽到。”
再之後,他就遇到樂劉繼之。
“劉繼之是唯一能看見我的人,所以我也能附身在他身上,借用他的身體來唱戲,也算達成了我的心願。”
所以他與劉繼之之間,其實是很公平的,大家不過是各取所需,誰也不欠誰。
顧青瑾看着他,嘆了口氣,有些可惜的道:“原本我是想吃了你的……”
男鬼頓時驚恐的看着她。
“……不過我現在不想了,你唱的戲很好聽,應該讓更多的人聽見。”
“……”
男鬼頓時松了口氣,但是看着顧青瑾的目光中仍然帶着幾分恐懼――沒想到看上去人畜無害的,竟然是最狠的。
“……今天遇見你們,我真的很高興。”男鬼笑,“那我就先回去了……對了,我姓霍,叫霍骁,謝謝你們。”
他從車窗那裏飄出去,很快的就不見了蹤影。
車子裏瞬間就安靜了下來,司機坐在前方,一直眼觀鼻鼻觀心的,像是什麽都沒聽見看見的樣子,可以說是十分的鎮定了。
白減笑了笑,開口道:“劉繼之今年才三十二歲,他以前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年……他靠着霍骁獲得了現在的名聲,現在還是風光得意的時候。你說,他舍得放棄現在大好的未來,以後寂寂無名過一輩子?”
顧青瑾疑惑的看向他。
白減搖頭,道:“你不懂,有時候無止境的欲望,是能讓人做出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來的。”
天已經黑了,車窗外無數車輛在路上穿過,燈光交織在一起,一片斑斓璀璨。
……
霍骁高興的回到劉繼之家裏,他穿牆進屋來的時候,劉繼之正坐在客廳裏喝茶。茶香氤氲,他的動作看上去卻十分的有優雅。
――這也是他學習了千百遍的結果,即使他根本嘗不出所以然來。
他是農村的,小時候鄰居家有個老爺爺是唱戲的,他那時候對唱戲很感興趣,便跟着那位老爺爺學着唱戲,一直學了十幾年,到了大學,更是學了戲曲之類的專業。
可是,他在戲曲上的天分卻着實有限,又沒有人脈資源,一直到二十三歲,仍是默默無聞。
就是在這時候,他遇見了霍骁,而後他的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大家都稱他為天才,說他是前無古人。一瞬間,他擁有了無數的鮮花與掌聲。
不過因為他是農村出生,所以很多人便拿這個嘲笑他,有一次在品茶的時候,因為他不懂茶,就被人給好好的譏笑了一頓。
在後來,他就在茶道上下了一番苦功夫。
現在的他,是戲曲界大家所尊敬的“劉先生”,而不是那個默默無聞,甚至被別人嘲笑的劉繼之。
看着霍骁臉上的笑容,他語氣淡淡的道:“你看起來很高興。”
霍骁道:“我當然高興,他們喜歡我的戲曲,說我唱得很好。”
劉繼之道:“平時網上誇你的評論,我不是給你看了嗎?”
“……可是那不一樣。”霍骁搖頭,“那些人都不知道我,他們誇的是你。”
可是顧青瑾他們,誇的是他,是他霍骁。
劉繼之冷笑,道:“當初你不是說,你想要的只是能繼續唱戲給大家聽嗎?現在看來,也不僅僅是這樣,你也是沽名釣譽的人,你喜歡的,也是鮮花和掌聲。”
霍骁默然,他的确想唱戲給大家聽,只是這樣他就很滿足了。可是,有時候,他也覺得很寂寞。雖然那些人誇劉繼之唱的戲曲很好,也是在誇他,但是他有時候還是希望,有人能知道,這些都是他霍骁唱的。
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種感覺……
也許,他就是虛榮吧。
而顧青瑾他們出現,大概是滿足了他的這種虛榮,因為他現在很高興。
看向劉繼之,他道:“繼之,我大概再過不久就要消失了……”
這件事,他前不久他就跟劉繼之說過,那時候劉繼之反應還很大。不過現在劉繼之大概是接受了這個事實,因為聽見他這麽說,他看上去很平靜。
霍骁道:“謝謝你,劉繼之……多虧了你,我才能這麽暢快的唱戲,才能讓大家都聽見我的戲曲……現在,我終于沒有一點遺憾了。”
也許在今天之前,他心裏還有那麽點遺憾,可是在遇見顧青瑾他們之後,聽見顧青瑾那麽誇他,他突然就覺得了無遺憾了。
至少,就算他消失了,仍然有個人知道,這些戲曲是他唱的。
劉繼之嘆了口氣,道:“我們兩相處了這麽久,也算是親人了,我送你一個禮物吧。”
霍骁疑惑的看向他。
劉繼之伸手從一旁的桌子上拿過一哥镯子來,遞給霍骁,道:“這是我從一個有道行的道士那裏拿來的,說是能凝聚鬼魂,說不定能阻止你消散的時間。”
看霍骁驚訝的看着他,一時間沒伸手,他嘆了口氣,道:“多虧了你,我才能有現在的聲望,我自然希望你能晚一點消失。不然你消失了,要是被人發現我唱戲的功夫不過爾爾,我怕是要身敗名裂了。這東西能凝聚你的魂魄,至少得讓我把一切準備好,你再消失。”
他這話說得有道理,霍骁猶豫了一下,将镯子接了過來,道:“消失的時間,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不過如果這個手镯能讓他晚點消失,也許能讓劉繼之把一切都準備好。
想着,他低頭看了一眼這個手镯。
手镯是木制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木頭,顏色暗紅,上邊有着木材特有的紋路,而在手镯內外側,分別刻着四個霍骁不認識的文字。
“你怎麽不戴上?”劉繼之問。
霍骁擡頭看他,劉繼之目光坦蕩,甚至還端着茶喝了一口。
霍骁伸手将手镯戴在左手手腕上,問道:“這樣就可以了?”
劉繼之點頭,嘴角微微挑起。
木镯內外側的文字突然閃爍亮了一下,霍骁瞪大眼睛,他驚訝的看向劉繼之,眼中的光亮逐漸黯淡了下去,直到完全失去了神采。劉繼之将茶杯放下,他看向霍骁,笑道:“既然我實現了你的願望,那麽你是不是也要實現我的願望?這麽消失,那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站起身來,他往其中一個房間走去,“跟上。”
失去意識的霍骁不由自主的跟在他身後,行走間,劉繼之的雙手擺動,衣袖晃動,露出他左手手腕上的一個木镯子。
镯子和霍骁手上的紋理相同,只是上邊的刻字不一樣。
走到一間屋子前,劉繼之伸手把門打開,帶着霍骁到了屋子裏邊。只見整個屋子空蕩蕩的,而在地面上則是用紅色的線條畫着一個巨大的法陣,法陣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放置着一具動物的屍體,空氣裏彌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劉繼之讓霍骁坐在陣法中間,伸手把門關上,而在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屋裏瞬間響起了霍骁痛苦的慘叫。
“……霍骁,為了我,你還是晚點再消失吧。”
顧青瑾和白減回到家裏,三小只立刻就撲了過來,圍在顧青瑾身邊飛來飛去的,大聲的叫着:
“大王,大王……你回來了啊……”
家裏的阿姨走過來:“白先生,顧小姐,你們回來了啊……”
白減道:“何阿姨,家裏沒有什麽事了,你先回去吧。”
何阿姨诶了一聲,道:“我今天烘焙了一些餅幹,就放在廚房的櫃子裏,冰箱裏也買了新鮮的水果,你們要吃就去廚房拿。”
絮絮叨叨的說完,何阿姨這才離開這裏。
顧青瑾坐在沙發上,突然想到什麽,她轉頭看向白減,道:“你師侄不是說讓你查查玄德失蹤的事情嗎?”
白減看了她一眼,倒是沒想到她竟然還記得這事,他道:“我先打電話跟玄能問問具體的情況。”
他推着輪椅去了落地窗那邊,拿着手機給玄能打了個電話,幾乎是通了一秒鐘,玄能就把電話給接了起來:
“師叔!”
白減看向窗外,問道:“玄德他們失蹤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玄能無奈道:“我也知道得不多,這次是他帶着淨空,還有賈容羅三家的人一起去的Y省,您上次不是蔔算過,消失的賈容羅三家的孩子正是在Y省。”
白減回憶道:“你和他最後一次通話是什麽時候,他說了什麽嗎?”
玄能道:“我和他最後通話就是三天前,然後再也聯系不上了……那時候他跟我說,可能查到了賈容羅三家孩子消失的地方,就是您說的。”
他知道的東西,也是和玄德通話的時候聽玄德說的,也是只言片語,并沒有多大的作用。
“我再問問其他人,說不定賈容羅家的人知道些什麽。”玄能道。
白減嗯了一聲,挂了電話。
他推着輪椅回來,面色沉吟。
顧青瑾問他:“有消息嗎?”
白減搖頭,道:“目前知道的消息有限,并不能确定他們是消失在哪裏了。不過,肯定是在Y省。”
他回憶着當初蔔算的結果,道:“我記得當初我的蔔算結果,是東南方向的Y省,然後……有一個抱着嬰孩的女人雕像。”
而更多的,他卻沒蔔算到――那裏有一股力量,在遮擋他的蔔算。
白減拿着手機,在網上查了一下,不出意外,并沒有查到什麽有關于抱着嬰孩的雕像。這個結果,也沒有出乎他的意料。
抱着嬰孩的雕像,這是一種很具有标志性的東西,不過很顯然的,這雕像并不出名,或者說沒有被大多數人發現,不然只要網上一查就能查到了,玄德他們也不會在Y省徘徊這麽久了。
“……Y省的東西,也許Y省的人才清楚。”顧青瑾随口說道。
白減看向她,笑了一下,道:“你說得有道理。”
而剛好,他們就認識Y省的一家人。沒想到這麽快,就需要餘家一家人的幫助了。
“……抱着嬰孩的女人雕像?”餘母驚訝道。
白減嗯了一聲,道:“你們是Y省人,知不知道哪個地方有這個雕像?”
餘母遲疑了一下,她努力回憶了一下,道:“我好像,并沒有看見這樣的雕像……如果我看見了,應該不會不記得。”
這麽具有特點的雕像,如果看見了,怎麽也不會輕易忘記的。
白減微微皺眉,倒是不意外。
如果Y省随便一個人都知道這個雕像,網上也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
“抱着嬰孩的女人雕像?”電話裏突然傳來了餘父驚訝的聲音,“這個,我好像,在哪裏看見過……”
“您在哪裏看見的?”白減立刻問。
餘父道:“我想想……”
餘母催促道:“你快想啊,你到底在哪裏看見過的?”
餘父道:“你讓我再好好想想嘛,我一時間也想不起來,不過我肯定看見過的……嘶,是在哪裏看見的?”
他使勁的敲着自己的腦袋,暗惱自己怎麽突然想不起來了。
餘母道:“你到底想不想得起來啊,我看你只有對着你學生的時候記性才好了……”
學生……
“我想起來了!”餘父突然道,“我是在一個村子裏看見的!”
他是教高中的,班上有一個叫梁娅的女學生。梁娅的成績很好,經常是班上的第一二名,不過在她高二的時候,突然就沒來上課了,所以他就去做了家訪。
“……我記得那個村子是叫,南山村?對!是南山村!那個雕像我就是在南山村看見的。”
當時他去了之後才發現南山村這個村子交通閉塞,那裏的人甚至和外界沒有什麽頻繁的來往,而那裏的人,很多人都重男輕女。當時梁娅之所以沒去上學,便是她的父母覺得她一個女孩子讀書沒有用,就不許她去了。
“當時我勸她父母讓她去上學,那孩子的成績是真的好,要是繼續上學,以後肯定能考上大學的……不過她的父母不願意,還把我趕了出去。我記得那個雕像,就是我被趕走的時候,在路邊看見的。”
“路邊?”
“對啊,那個雕像被埋在土裏,不過埋得不深,上半身都露出來了……我記得,那就是個女人雕像,懷裏抱着一個嬰兒。”
因為這個雕像和他以前所看見的都不一樣,所以他到現在,都還有一點的印象。
“南山村……”
白減喃喃念着這個名字。
餘父道:“白先生你們若是要去南山村,可能會受到南山村的人的白眼……他們那裏的人,很排外,雖然都這個時代了,他們那裏的人還信着宗族那一套。村裏的人好像都是一個族的,都姓梁。”
白減點頭,道:“餘先生,謝謝你告訴我們這些事,你說的這些消息,對我們來說很重要。”
餘父張口,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聽見自家妻子說道:“白先生你說的什麽話,當初多虧了你和顧小姐救我家瑤瑤,這些都是我們該做的!”
她看向餘父,道:“你再想想,看看還有沒有什麽消息,可以跟白先生他們說的。”
餘父:“……”
“我當時就是去做家訪,可是沒把人勸回來,還被她家人趕出來了,也沒在村裏多待,哪裏知道那麽多啊。”
餘母十分嫌棄诶的一聲,道:“你說要你有什麽用嘛?”
餘父:“……”
算了,他還是去廚房熬湯吧。
……
再次感謝了餘家人之後,白減便将電話給挂了。
“……南山村?”顧青瑾念着這個村名。
白減在網上查了一下,微微挑眉,道:“還好,網上還查得到這家村子的地址……是在Y省的南方。”
現在這個年代,網絡發達,大部分村子在網上都能查到痕跡。這個南山村既然存在,那也不例外。
不過按照餘父所說的,這個南山村,還處于一種很閉塞的狀态。
白減思忖了一下,他有種感覺,這次南山之行,可能沒那麽順利。那裏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麽,他想着蔔算,也只有朦胧的一種感應。
“……青瑾。”他看向顧青瑾,在她有些疑惑的目光中笑道:“這次我陪你來Y省,那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南山村呢?”
顧青瑾挑眉看他,道:“我可沒有讓你來陪卧來Y省的……你當初說你有事來Y省,難道不是早就算到這個狀态了?”
白減微笑,道:“也許……不過,南山村那裏說不定有比無姓鬼還好吃的東西,你難道不想去看看嗎?你不是一直說,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嗎?我覺得,你是一個思想絕對沒問題的人。”
所以,思想沒問題,那就要去南山村“吃飯”了。
顧青瑾看了他一眼,想了一下,道:“好吧,勉強,你也算陪我來了Y省,那我也陪你走一趟吧。”
“謝謝你,青瑾。”
白減笑着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