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活就像被那啥,當你無力反抗的時候,最好的選擇就是閉上眼睛慢慢忍受。
到底是哪一年開始知曉這種彪悍的感悟,我早就記不清了。
不過每次聽同寝住我下鋪的那個孽畜邊通宵折騰課題,邊無限悵惘的感嘆出這句至理名言時,我都忍不住有一種一腳踹過去的沖動。
擦,遭脅迫的又不止你一個,老子的論文還沒找落了!
不過我倒是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對這句話的高深寓意有了如此刻骨的切身體會。
所幸趙孽畜就算再怎麽畜生也多少還保留了那麽一丁點子的人性,沒真作出來什麽天怒人怨的無恥事來。
天知道植物人最怕的就是便秘了!
更何況時刻面臨被灌腸的痛苦的還永遠不是那孽畜!
然而這卻不代表他不會強迫老子幹別的。
爺自打五歲起跟爸媽分室而居,一人獨占一屋酣然大睡,直到這将近二十年過去了,重新被人抱在懷裏勒着睡覺,這還真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趙孽畜到底不是個讓人省心的孽畜,睡覺也不讓人安生,一晚上連着要醒好幾回。
而且還每次都是在我剛起了睡意,快遺忘自己還被個孽畜摟着,灑然轉身要去夢會周公時,這孽畜都得醒一回。
更過分的是他每回醒了,還都得翻弄老子一下,以确定一下老子是否還在繼續喘氣兒。
繼而他就把那兩條抱着老子的胳膊勒得更緊點,稍微打起瞌睡,然後循環下一回合的驚醒。
我說……你怕個什麽勁兒!
老子要能跑早就跑了!還用得着你在這提心吊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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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他媽還要呼吸了!你給我留點空氣流動的空間行不行!
你那失眠沒治好,老子倒先要被你搞到神經衰弱了!
又吓又驚的洗了個澡,後來被趙孽畜又折騰到最後一宿沒睡,第二天一早老子光榮陣亡,那個時候高燒着被推進醫院的我,已經徹底無語了。
植物人的脆弱身體啊,真讓人直想仰天長嘆。
趙孽畜,經了這一回,爺不服你都不行!
僥幸存得性命的在下,從醫院裏被放出來再回趙孽畜的這個別墅時,已經是半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從那之後,趙孽畜果然收斂了不少,人也變得更加愛崗敬業,努力學習要求進步,手頭上的服侍工作越發精益求精,就連深谙其孽畜本性的我,都差點被他蒙騙過去。
這不是今天正陽光當好、風和日麗麽,趙孽畜就極為人性化的帶着我出來放風,在院子裏擺了個躺椅讓我享受了一下難得的自由空氣。
當然,享受的前提是你得有着強大的神經,可以完全忽略掉這孽畜也在躺椅上躺着的事實,而且也要忘記自己被他抱在懷裏,腦袋還斜搭在他肩膀上擺了個小鳥依人的姿勢。
趙孽畜此刻倒是十分自在,這不,他還一邊拿手指頭玩着我的頭發,一邊給我念書聽了麽。
而且念的還是PMBOK GUIDE。
這書我知道啊,項目管理的聖經中的聖經,傳說裏磚頭中的磚頭嘛。
我學的工程管理裏頭這東西可是必修,想當初我可是咬牙又咬牙,跺腳又跺腳,狠心又狠心……最後也沒舍得買。
毛一百來塊錢了,都趕上牛津雙解詞典了,老子窮,還是等着盜版出來再說吧。
反正在我親愛的祖國,盜版這項事業是偉大而恢弘的,屢禁而不止的。
在此之前,老子就只好委屈着自己,先霸占了同寝一冤大頭的真版來看個過瘾再說。
反正那敗家玩意兒舍得拿父母的血汗錢造,而且自打買來就亂扔老子床上一回都不帶收拾的,老子不搶你的搶誰的!
還想和爺讨論一天租幾毛?
簡直掉錢眼兒裏了!哪回食堂帶飯老子找你個孽畜要過錢?
再說,論不講道理,爺打架難道還有輸過的時候?
沒想到那時候要依靠暴力巧取豪奪,現在竟然還能有機會又撞上,而且還不用老子自己看。
瞧瞧,身邊兒這趙孽畜有多體貼。
感動的我都覺得,只要你不對我還有不可描述的念想,其他的小細節我基本上都能随你了。
只是……
你丫能不能找本中文的過來!!
英語溜又臭顯擺什麽呢!不知道老子六級都還沒過了麽!!
“呦,這是幹什麽呢?”
正被強制催眠的我聽見了聲音一愣,這人的聲音我有印象,是剛來美國那天與其“媳婦兒”一道消失了許久的韋氏兄弟。
總共就那麽幾個人可以供我琢磨,我當然能記得住。
趙孽畜也停下了他滔滔不絕的念經,頓了頓,問道:“你怎麽進來的?”
“能怎麽進來的?從門進來的。”
趙孽畜又不說話了。
我猜他想問的是你怎麽從鎖着的門外邊進來的。
不過很明顯的,趙孽畜表面功夫做得極好,絕對的紳士風度,不想跟你這人矯情,老子身體條件所限,也沒法幫你翻譯。
“怎麽又是這書,都看了多少遍了,還沒完沒了?”
“明希喜歡。”趙孽畜笑了笑,又拿手指頭順了順我的頭發。
我直想給他翻個大白眼子看。
老子就算喜歡也是喜歡中文的!
哎,不對,我又不是簡明希。
話說趙孽畜會看這工具書我本來就覺得奇怪,沒想到真正有關系的還是這殼子的正主兒。
不過,這怎麽就這麽巧了?
額,看趙孽畜念的這麽溜,說不定他也是幹這行的。
說吧,你這孽畜到底是搗騰房地産的還是組織包工隊的?
看你這麽敗家,你絕對是搞房地産的!
得,我就該知道你得這麽說。”隔了會兒,我身上突然一重,“不行,我一見這專業書腦子腦子就犯暈,你跟簡明希也真看得下去。”
趙孽畜把似乎是被韋斌拿走翻了翻,又扔在我身上的書拿開:“你來找我有事?”
“啊對了,可不是有事。”片刻後聽見椅子腿擦地的聲音,韋斌再說話時聲音近多了,“你這幾天手機怎麽總關機了?”
“沒什麽,不想見外人。”
“這可不行啊,我容易麽,航文這幾天試了多少回都沒能跟你聯系上,氣得他半夜一個長途就把我從被窩裏給揪出來了,那一通好罵,我又招誰惹誰了?”
趙孽畜聽了韋斌這話後反應不大,仍舊閑閑的擺弄着我的手指玩:“航文有什麽事?”
“嗨,不就是簡明希以前呆的那個公司麽,航文買下來了,讓我來問問你,這到底是散了啊,還是繼續養着玩兒啊?”
趙孽畜動作頓了頓,手上的力氣大了點。
喂!你輕着點!合着這指頭不是你的你就不疼了是吧!
“留着吧。”趙孽畜聲音裏淡淡的,“等明希醒了就把公司給他。”
“你這話說得,好像他醒了能要似的。”韋斌嗤笑了下,“我就不明白了,那破公司,還沒巴掌大了,又不是他簡明希的,他簡明希就一給人打雜的小破主任,你們還都當了寶了。”
趙孽畜笑了笑,“你那東西都是伯父伯母給的,你自己當然不稀罕,明希的東西可都是他自己一步一步掙來的。”
哦,原來如此,這殼子的正主兒還是個有骨氣的,怪不得跟你們不合,老子喜歡!
“得了吧,簡明希在你眼裏就是個完人,我要是能從你嘴裏聽見了一句他的不是,這美國都得被大西洋淹了。”
韋斌對趙孽畜的心思明顯了若指掌,他不屑的哼哼了句,跟着又道:“唉你說,不知道這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簡明希他吧,哪怕掩飾的再好,好像心裏頭也不太瞧得起我。”
趙孽畜又笑了,這回笑得胸腔都開始震了。
這麽多日子過來,我倒是頭一回聽他笑得這麽高興。
真不知道有什麽好笑的,韋斌這孫子問的簡直是廢話,這事要是擱在我這兒,我也瞧不起你們這群二世祖!
“笑!你笑什麽笑!他那脾氣你還覺得好了?說好聽點叫清高,不好聽了那就叫不識時務!”
擦!你才不識時務!你全家都不識時務!
人家那叫人窮志不短!富貴不淫!貧賤不移!威武不屈!跟你們這幫只會禍害人的孫子一比就是天上地下!
人家都被你們害的歸了西了,你還這裏編排人家,好意思麽!
“他不過是有自己的底線罷了。”趙孽畜的笑明顯收了起來,語氣都有些淡了。
趙孽畜!原來你還是個明白人!
你他媽既然都明白着還把這殼子折騰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幹什麽!
老子現在要是能動一個手指頭,第一個戳死的就是你!
“對!底線!就他媽的那個破底線!什麽事兒都他自己扛着!他還真以為自己有幾斤幾兩了!你還甭否認,當時他但凡給你能給你透出半句話來,你還至于……”
“韋斌!!”
“……”
“我累了,”趙孽畜的聲音裏透着我都能聽出來的疲憊,他扶着我的身體慢慢坐了起來,“你還有別的事麽?”
“沒……沒……”
趙孽畜也根本沒打算搭理韋斌的回答,不等他說完,直接就一把抄起了我,往屋子裏走。
別說姓韋的了,這突然一下子讓我都吓了一跳。
好麽,那氣勢,我都快以為趙孽畜剛剛要殺人了。
“得得,我嘴欠,是我他媽的嘴欠,這都怪我還不行麽!趙總,趙領導,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就當沒聽見我放狗屁。您老累不累?要不我幫您抱會兒?”
這……這也太孫子了……
趙孽畜你真是好度量!聽了這話竟然連走路的步子都不亂!平常得聽了多少馬屁才能習以為常啊……
不過,你們能不能繼續說?
不是我也想學女人每天都這麽八卦,實在是這日子也太無聊了,現在除了思維你讓我還能動什麽?
你們好心點,就給我提供些讓我得以生存的娛樂信息怎麽樣?
我這心裏頭還沒對他們倆勸完了,趙孽畜抱着我剛從後院進了屋子,前面就突然傳來了門鈴響的聲音。
“鈞同,你不是說不見外人麽?這又是約了誰了?”
這還真不怪韋孫子有這麽一問,趙孽畜的這個別墅的神秘性、隐蔽性、躲藏性,絕對與戰争時期特勤人員的落腳地有的一拼。
過了這麽多天,除了趙孽畜和那幾個護工保姆,我就沒遇見過其他人。
趙孽畜顯然也不知道,直接下了命令:“韋斌,去開門。”
“是是!!”
韋孫子,你還可以更孫子點……
“鈞同……”
我正幸災樂禍着了,猛的聽見了這聲音,心裏卻突然打了個機靈。
若是沒有限制,恐怕現在身體都能激烈的抖起來。
“鈞同,我,我終于找到你了。”
奇了怪了,明明聽起來是個很溫柔、很可愛的女孩子,說話時還有着那麽點喜極而泣的哭音兒,可為什麽這聲音,竟然無端的讓我感覺到了那麽一股子恐懼?
好像連魂兒都疼了起來。
阿西吧,這到底是他媽的怎麽回事!
趙孽畜抱着我的胳膊明顯的也僵硬住了,幾乎是在一瞬之間就把我勒在懷裏緊緊的。
我離趙孽畜最近,這時已經完全貼在了他的身上。
無聲的靜了好久,趙孽畜再開口後,聲音竟然平平淡淡的,還帶着點笑意,讓人完全聽不出任何情緒。
“白暢,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