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得寵的
姜允收拾起盛放黑炭的餐碟,颔首行禮,出了餐廳。
忽想起昨夜答應洛戈的事情,他快步走進廚房,整理好衣冠,回到餐廳時,胸前已經戴上了那枚玫瑰胸針。
洛戈似乎沒發現,男仆們卻先注意到那枚胸針。
這群混跡在伊爾薩金字塔頂端的男仆,雖說自身并不是上層紳士,眼光卻犀利毒辣,任何昂貴的奢飾品,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所以,姜允帶着那枚胸針踏進餐廳時,領班頓時倒抽一口冷氣。
年輕男仆們的視線一直追随着那枚胸針,直到姜允再次站到皇子身旁,他們才震驚萬分的垂下視線。
這個黑眼睛的花蝴蝶!他騙取了皇子的寵幸!
不患寡而患不均,放之四海而皆準,男仆們臉上都有些挂不住。
從前雖然看得出姜允得寵,卻沒見他得到任何額外的獎賞,男仆們也并未眼紅。
而此時此刻,那枚胸針徹底擊碎了他們心中的平衡。
那枚胸針是鉑金鑲鑽的純手工制品,年長些的男仆都認得出,胸針的名字叫“心月女神”。
玫瑰花心裏鑲的是一顆天然米分鑽,那可是稀世珍品!
男仆們認為這個楚國來的的泥腿子根本不識貨,否則他絕不敢将這種無價之寶,公然佩戴在身上!
領班将賽拉公主的餐碟端出餐廳時,禁不住沉沉嘆了口氣。
身後跟着的藍眼睛男仆也忍無可忍,捂着胸口仰起頭悲嘆:“這是什麽世道啊!咱們辛勤一輩子,也換不來那顆珍寶萬分之一的價值啊!殿下卻将他賞賜給那個異族新來的家夥!”
領班蹙眉轉過頭,訓斥道:“你小點聲!”
Advertisement
男仆颔首抱歉。
“人各有命。”領班盡力維持心平氣和,對他解釋道:“那孩子是東亞人,飽受戰火的摧殘,如今他棄暗投明,為伊爾薩效力,救治了公主殿下,所以仁慈的主給予了他更多的補償,讓他得到了皇子殿下的寵幸!”
一個男仆低聲嘟囔:“咱家是穆羅莊園的佃戶,我也自小飽受剝削與摧殘,殿下什麽時候也能給予我一點憐憫?”
“別天真了。”
一個年輕的綠瞳男仆冷冷道:“機會都是自己争取的,那家夥可不只是靠運氣和那點糊弄人的本事,他私下裏,不知耍了多少手段引起皇子的注意,你們卻在這裏等主的眷顧?真是可笑!”
一衆男仆立即驚訝的看向他,追問他姜允究竟用了什麽手段。
那綠瞳男仆卻諱莫如深的冷笑,緘口不言。
餐廳裏,洛戈用完餐點,卻不急着起身,而是興致勃勃的調笑姜允。
姜允看得出來,洛戈是因為他戴了胸針而感到興奮。
想起即将到來的危險,姜允也不忍心生混球的氣,心平氣和的任洛戈戲弄。
瞧見洛戈腕上系的幸運結,他又忍不住抱怨:“殿下,您要是喜歡這種爻結,我可以專為您制作一條,這條爻結上封印了安德烈上校的生辰八字,所以只能庇佑他,您搶來系着也不管用呀。”
洛戈聞言,面色微沉下去,冷聲質問:“誰允許你給安德烈做這些東西了?”
姜允不樂意了,這叫什麽話,他就算當男仆也不至于這點人身自由都沒了吧?
“殿下,這是我下了職後回寝室編織的,并沒有占用侍候您的時間。”
洛戈揚起下巴:“你下了職的時間也該替我雕娃娃,勳章的帳都還沒算完呢。”
姜允深吸一口氣,恨恨的于混球殿下對視,壓低嗓音開口道:“殿下,說起那枚勳章,我原準備任職當天就還給您來着,可不知怎的,在寝室睡了一夜,那枚勳章就不見了蹤影。”
洛戈垂眸聳聳肩:“還好我本就沒對你抱任何希望。”
姜允眯起鳳目,湊近洛戈,壯着膽子小聲質問:“殿下,您可曾在我房間裏見過它?”
他原本一直擔心洛戈責問勳章的去向,可自從自己的寝室,疑似被某伊爾薩戰神連續入侵之後,他就認定,勳章肯定是被混球殿下故意偷走的!
為的是讓他無法抵賴之前的虧欠!
“我怎麽可能見過?”洛戈挑起眉峰,無辜的開口:“連你住哪間屋子,我都不太清楚。”
這也是實話,殿下頭一次摸黑攀窗的時候,确實不清楚第幾個窗戶裏睡着傻軍師。
所以,“伊爾薩戰神”偷偷摸摸從城堡三樓的第一面窗子開始,一路爬進爬出嗅氣味,直到爬進第七間屋子,總算把人找着了。
想起來也是一把辛酸淚。
姜允滿面不甘:“您真的不知道麽?”
“你是在懷疑我?”洛戈眯起眼,警告似得看着姜允:“現在是你弄丢了我的勳章,竟然還敢質疑我?你知道,失去那枚勳章,對我而言意味着什麽?伊爾薩的軍人退伍後,會将所獲最高榮譽的勳章,送給自己的未婚妻,而我最珍視的那枚勳章,卻喪生你手。”
混球殿下垂下長睫,神色委屈而憂傷的補刀:“我真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可怕的結果。”
姜允:“……”
所以說現在問題的嚴重程度,已經上升到“傻軍師遺失了皇子殿下的勳章,導致殿下很可能失去求婚信物,打一輩子光棍”了嗎?
這彌天大罪砸得姜允暈頭轉向,再看看混球殿下——
那委屈迷離的小眼神,就好像單純善良的殿下從沒半夜爬過人家窗戶似得,簡直是無恥的演技擔當!
可人家有美色驚人,擱在官府都能迷暈一片青天大老爺,俯首認罪的只能是姜允。
他只得答應,專門為洛戈編織七條爻結。
姜允走出餐廳,将餐具送回廚房。
剛走到水池邊,意外的發現,前幾波男仆送來的餐具,全都堆積在水池之中,食物殘渣都沒有處理,油污積攢在水池之中。
皇室的餐具不能交給雜役清理,必須由貼身男仆親自清理,為什麽他們居然将餐具全部堆積在水池之中?
姜允沒多想,走上前,小心翼翼的将水池中滿是油漬的餐盤移開,準備洗幹淨自己手中的餐具。
“姜先生?”
身後傳來一個雜役的嗓音。
姜允回過頭,“你好?”
“您好。”那個雜役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臉頰到鼻梁上布滿了雀斑,神色有些膽怯,指着水池中的餐具道:“您的領班剛剛吩咐,讓您替幾位貼身男仆洗幹淨那些餐具。”
姜允一蹙眉,掩飾不住的不悅,低聲問那雜役:“他有說明原因麽?餐具清理是有明确的責任劃分的。”
雜役更緊張了,抓了抓腦袋,對姜允複述領班的意思:“領班說您這個月的薪水,不足以賠償之前打碎的高腳杯,所以得接額外的任務來抵消。”
姜允的眉頭擰得更深了——誰給那領班的權利?
工作規範都由厚厚的一本男仆守則在約束,姜允一字不落的看過——
工作中造成的損失,罰款額度最多不超過三個月薪水,如果造成重大過錯,必須交由主人親自定奪懲處方式。
也就是說,哪怕洛戈為了幾只高腳杯,把姜允送上法庭,都輪不着一個男仆領班對他“動用私刑”。
姜允轉過頭,看了看水池中高高摞起的油膩餐具。
其實洗幹淨也費不了多大功夫,他擔心的是,領班為什麽忽然故意排擠他?
不等他想明白,一個輕快地腳步聲走進廚房,男仆的嗓音輕快又悅耳:“一杯滴濾咖啡,半糖。”
姜允轉頭看去——
來人他認得,是個深綠色眼睛的貼身男仆,名叫哈裏斯,長得很漂亮。
頭一天任職時,姜允就注意到了他。
“嗨。”姜允主動同哈裏斯打招呼,想順帶打探一下領班的事。
沒想到,哈裏斯斜眼瞥他一眼,竟然沒回應,那目光裏裹挾着滿滿的敵意。
姜允一頭霧水,這群平日裏還算客氣的男仆,怎麽忽然間都吃了火藥似得?
很快,哈裏斯要的茶點端上了桌臺,他舉起托盤,回頭挑釁似得對姜允笑道:“沒空跟你閑聊,我擔心殿下久等。”
“殿下?”姜允詫異道:“你确定這是殿下叫的咖啡?”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洛戈喝茶從來不加糖,而且不可能剛用完午餐就叫茶點,姜允出于好意,想提醒哈裏斯不要犯下低級錯誤。
哈裏斯卻冷笑一聲,神色妖嬈的回答:“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抓住了秘訣?呵,自以為是。”
姜允一頭霧水,什麽秘訣?
自作主張的給皇子殿下送半糖咖啡?
這是欠揍的秘訣嗎?
看着哈裏斯笑容得意的走出門,姜允完全無法理解他在期待什麽。
殿下不發威,這群男仆是不是皮癢難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