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南戈的抉擇所以她下不去手
第71章 南戈的抉擇 所以她下不去手。
影姬把上元君帶來了。
三個魔族團團将他圍住, 目光陰恻,但上元君根本不在意魔族們的敵意,眼睛只停留在沈銀河的身上。
沈銀河還習慣性地怕他, 被他一瞪下意識道:“師父對不起……”
上元君抿着嘴, 不吭聲。
她只好硬着頭皮繼續道:“我錯了,不該逃跑。”
“大人!”影姬抗議, “他絕對不懷好意,您的行動沒有錯!”
而仲冬則意外看了南戈一眼, 按照往常她絕對是第一個跳起來的人, 但今天怎麽這麽安靜?
南戈沉着一張臉, 黑漆漆的瞳孔叫人揣摩不出心思。
仲冬不喜歡動腦子, 能用拳頭解決的事情他絕不會浪費一滴口水,嘿嘿一笑, 舉着雙錘上前:“沒想到吧上元君,你也會有今天!”
上元君忽然動彈了下,仲冬條件反射地一退, 拿手擋住臉,但沒想到人家只是做了個側頭的姿勢, 看向沈銀河:“有受傷嗎?”
沈銀河愣了一下才回答:“沒……有。”
被晾在一邊的仲冬自覺丢了面子, 惱怒非常:“你現在可連靈根都沒有了, 還敢擺架子?他媽的老子今天就要讓你嘗嘗厲害!”
他正要揮着巨錘上前, 一柄雪劍先一步攔住他:“等等。”
見喊住自己的是沈銀河, 仲冬稍微收斂了下, 不耐煩道:“您還有什麽事嗎?”別告訴他事到臨頭還心軟了!
好在沈銀河只是說:“我想問他幾個問題。”
其實不用她詢問, 只要不傷害到利益目标,這三個魔族還算對她百依百順,仲冬果然沒有抱怨, 嘟哝了句“那您快點”,就乖乖退到一邊去了。
沈銀河跟他交換了個位置,但等她站到上元君面前,才發現自己居然在冒冷汗,心髒咚咚跳着,幾乎要從胸膛裏蹦出來了。
上元君說:“你想問什麽?”
他沒有出口詢問沈銀河是否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沒有問為什麽她會和這幾個魔族在一起,他只是微低下頭,讓沈銀河與自己的視線持平。
沈銀河忽然發現自己的喉嚨幹澀得可怕。
但她必須要說下去,她想,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她終于擡起頭,直視上元君,頓了頓,輕聲道:“你是我的父親嗎?”
此言一出,影姬和仲冬立刻大叫起來:“大人?您說什麽?!”
而南戈的身子猛地一顫,她憤然擡起頭,有一瞬她做出了個要進攻的動作,但在沈銀河平靜的目光下又把手放下了。
上元君沒有回答,于是沈銀河锲而不舍地又問了一遍:“我們有血緣關系,對嗎?”
“……別說了,”上元君終于開口,但聲音抖得可怕,“你不需要知道這些的。”
沈銀河笑了笑:“也許吧,但這不是我的性格呀。”
她早該注意到的,這件事有那麽多的違和點——按照南戈的敘述,上元君分明是斬殺了天魔的大功臣,為什麽一清天長老們對他的态度那麽詭異?
還有無極劍峰上的那座小屋,那間布置漂亮的顯然屬于女性的房間,她又想到拜師的第一天,上元君從屋裏翻找出來送給她的那顆翡翠平安扣。
平安扣可祛邪免災,保出入平安,父母經常會給孩子佩戴,希望保佑孩子健康平安。
上元君孤家寡人一個,為什麽會有這種給小孩的飾品?
還有他莫名失去的靈根……
想到靈根,沈銀河的眼黯淡了一瞬。
南戈解釋了她的靈根問題,卻沒有提到沈銀河是雙色靈根,這很古怪——難道堂堂天魔的靈根還會摻有雜質?
其實沈銀河的心裏早有猜測:“你把你的靈根給了我?”
聽到這句話,上元君的眼中竟閃過一絲慌亂,急道:“誰告訴你的?”
他沒有回答沈銀河的問題,但他的表現已經說明了一切。
沈銀河感到胸口像是堵着一團棉花,又悶又熱,眼睛暖暖的,似乎有什麽東西下一秒就要奪眶而出:“為什麽要給我?”
她抿成一條線的嘴角和死死咬住的牙關告訴上元君,他已經瞞不下去了。
男人緊繃的肩膀微微垮下,眼中劃過一絲挫敗。
“你們真是太像了,就連脾氣也一模一樣,”他的嘴角牽起一個慘淡的弧度,眼中卻并沒有笑意,“當時月寧中了埋伏,已經撐不下去了,而你還尚在她的腹中,如果這麽下去母女兩人都會死掉。”
所以他生生剖開月寧的腹部,救出了沈銀河,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沈銀河的靈根還未發育完全,為了女兒的性命,上元君抽出自己的靈根,埋入她的體內。
“你騙人!”南戈嘶吼道,“明明是你殺了月寧大人!還想對大人下手!”
“是,”上元君沒有否認,“是我親手殺死了月寧。”
當他說這句話時,他的眼中宛若落下了撲簌的雪,将男人眼中的情緒深深掩埋。
南戈發出一聲近乎嗚咽的悲嚎,将背脊彎起,猶如一段被折斷的弓。
沈銀河狠狠抓了下手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扣住上元君的衣袖,幾乎竭盡全身的力氣道:“最後一個問題……”
“我……我是你的女兒嗎?”
她不敢看上元君的表情,頭低低埋下,一瞬間大腦湧上千百個念頭:如果猜錯了怎麽辦?如果上元君不是她的父親怎麽辦?如果他不認她……
“銀河,”上元君道,“你能活着,便是蒼天對我最大的仁慈。”
沈銀河猛然擡起頭,上元君在她的對面,淚水緩緩從眼眶中流出。
他将額頭貼在她的手心上,聲音沙啞道:“只要……只要你能活下去……”
如同奇跡般的,腦中忽然響起一個女聲,那聲音似曾相識,似乎是在她昏迷時聽到過的聲音。
“活下去……”那個女人朝她大喊,“你一定要活下去!”
那是……沈銀河怔怔地看着上元君,她的母親嗎?
“夠了!”仲冬沉不住氣,“現在哪裏還有空給你們玩父女情深的戲碼?他是大人的父親又有什麽關系?偉大的天魔不需要親人,況且他還是殺死月寧大人的兇手。”
高狀的魔族舔了下嘴唇,眼中閃着不懷好意的光:“不如讓我把他吃了,算作是他對月寧大人的贖罪。”
沈銀河抹去眼淚,淡淡瞥了他一眼:“好啊。”
上元君的臉忽然蒼白了一瞬。
仲冬大喜:“大人可是當真?!”
“當然,”沈銀河站起身,慢慢抽出雲淵劍,對準臉色驟變的仲冬,“不過想要過去,就先殺了我。”
“你……!”仲冬火冒三丈,獠牙都伸了出來,“果然混血就是不可信!南戈,影姬!你們控制住大人,我先殺了上元君!”
影姬應了一聲,身影正要隐入陰影,卻忽然發出一聲慘叫,仲冬驚愕回頭:“影姬?!”
回答他的是影姬噴射而出的鮮血,南戈從她的身體裏抽出利爪,面無表情地一揮,後者就如同一個破爛的玩偶般倒了下去。
仲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南戈?!你他媽在幹什麽?!”
“你在看哪裏?”不料腦後傳來一聲清淺的女聲,仲冬暗叫不妙,正要回頭,一抹冰涼先一步貼上脖頸,沈銀河伏在他的背後,身姿輕巧猶如黑貓,“你們魔族打架的時候都喜歡東張西望嗎?”
“小賤人!”仲冬怒吼,“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他大吼一聲,身上爆開巨大魔氣,沈銀河見勢不妙,連忙就地一滾,但仲冬就像只發狂的野獸,朝她沖了過來。
仲冬比她想象的實力還要強,沈銀河一邊抵擋,一邊心驚地想,原以為失去一只手臂會對他造成影響,但除了不能拿巨錘外,仲冬的殺傷力依舊無與倫比。
反而是她漸漸跟不上戰鬥的節奏,也許是實戰經驗過少,身體還沒有那個耐性,每抵擋一下手臂就傳來一陣發麻的痛意,好幾次雲淵劍差點就脫了手。
沈銀河心裏着急,出招越發急躁,仲冬注意到了,爆發出一陣大笑:“小丫頭片子!想贏過我再回去修煉一百年吧!”
“閉嘴!”
就當她越發沉不住氣時,身後忽然響起一沉冷男聲:“別慌,你會給敵人發現破綻的機會。”
是上元君,盡管戰局危險,他沒有離去,依舊站在沈銀河的身後,冷靜道:“你與我對戰那麽多次,實力不會有問題,缺德只是經驗而已。”
“告訴我,面對這種力量型的對手,你該用什麽對策?”
他平靜的聲音萦繞在沈銀河的耳邊,她微微有些恍惚,似乎突然回到了無極劍峰,自己并不是在和兇神惡煞的魔族進行生死殊鬥,而是在與上元君切磋。
是的,只是一場再普通不過的切磋。
她的背後站着師父——莫名的,當這個念頭落入腦海,身上忽然湧起一股無窮的力量。
沈銀河定了定心,沉聲回答:“不能急于進攻,盡量躲開他的攻擊,可以選擇吊光他的體力,或者伺機尋找破綻。”
“很好,”上元君道,“他的破綻是什麽?”
“你們……!”仲冬再也聽不下去了,怒氣迅速在胸口膨脹,他高聲大吼,“你們他媽的居然敢用我上課?!”不知天高地厚!他一定要錘死兩個卑劣的小螞蟻!
錘聲赫赫,又是驚天劈地的一擊下來,但沈銀河絲毫不畏懼,她不再選擇硬接,而是迅速躲開,趁仲冬拔起重錘時,緊緊關注他。
像仲冬這樣的對手很難對付,他擁有魔族與生俱來的的強韌皮肉,體力充沛,想要放風筝或者打持久戰似乎都不合适,如此一來,只能尋找他的破綻。
沈銀河一邊躲,一邊思索,來來回回幾個回合下來,周圍的樹快被仲冬捶爛了,而她眼睛一亮,終于想到辦法!
沈銀河忽然一個急轉彎,朝仲冬沖去!
仲冬哈哈大笑:“居然自己趕着來送死?!”
他掄起大錘,毫不留情揮向沈銀河,但後者這一次居然沒有避開,而是選擇迎頭而上,在快進入重錘的攻擊範圍內忽然一矮身,撺向仲冬的右側!
仲冬一愣,随即反應過來:“小丫頭跑得倒挺快!”
他擡手想防禦,卻忽然面露怔忪,身體停頓了一下,沈銀河便抓住這個機會,雲淵劍一轉,刺入他的右眼!
“啊啊啊——!”仲冬發出一聲慘叫,“你這個賤人!”
果然!沈銀河欣喜,但不敢停留,又飛快跳開,與仲冬保持在一個安全距離。
她在最開始砍去了仲冬的右胳膊,雖然這似乎對仲冬沒有影響,但他的身體在動作時還是或多或少有了變化——比方說仲冬很少運用到右半身體,比方說如果沈銀河攻擊,他會費力用左手去回擋……
簡而言之,失去了右臂後,他的右半側直接失去了攻擊與防禦的能力。
如此一來,想戰勝仲冬就變得簡單了,沈銀河如法炮制,先在遠處躲避仲冬的攻擊,等發現機會立即侵入他的右側,每次都對他造成傷害,反複幾次後,仲冬的動作逐漸遲緩,而她看準一個時機,成功将劍送入他的胸膛。
仲冬的喉嚨裏發出不甘的悲鳴,終于倒了下去。
沈銀河喘着粗氣,身上幾乎全是仲冬的鮮血,她用力擦去眼角垂下的血滴時,肩膀被人輕拍了下:“你做的很好。”
沈銀河回過頭,上元君低頭凝視她:“很不錯,把我教的都用上了。”
他不是沒有誇過沈銀河,但這次她莫名有些害羞,臉紅撲撲道:“謝謝師父!”
聽到她的稱呼,上元君的眼神動了下,沒有再說什麽,輕輕将手按在沈銀河的肩膀上。
這時,身後傳來樹枝被踩斷的動靜,兩人立即回頭,南戈垂着尖爪,陰黑的眼直勾勾盯着他們。
沈銀河默不作聲往前走了兩步,擋在上元君身前。
——她的态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但出乎意料的是,南戈只是瞥了上元君一眼,又把目光挪開了。
“大人不必那麽緊張,”她低聲道,“我不會再想殺他了。”
有什麽東西從她的眼中消失了,聲音透出一股掩飾不去的疲倦。
沈銀河不敢相信她:“為什麽?”
南戈忽然發出一聲笑,她似乎真的放棄了,連尖爪都收了起來,擡頭對沈銀河道:“其實我是騙你的。”
故意告訴沈銀河上元君是殺母仇人,想借由她的手殺死對方。
如此,上元君一定會痛不欲生吧?
似乎只有這樣,南戈才能稍微緩解些失去月寧的痛苦。
自從得知月寧大人死去的那一刻起,她的世界就好像失去了光,十五年來支撐她走下去的只有對上元君的仇恨。
可是忽然,她又不想複仇了。
沈銀河又問了一遍:“為什麽?”似乎弄清楚原因是件極為重要的事情。
南戈心中沒來由地升起一股煩躁,她不想接觸沈銀河的視線,用力扭開頭,粗吼道:“因為月寧大人喜歡他!”她的的眼角通紅,“這個理由還不夠嗎?!”
南戈怒氣沖沖地盯着沈銀河,表情好似一頭戰敗的鬥牛。
是啊。
她只是不願承認而已。
月寧大人喜歡吃人類的食物,喜歡游人間的山水,喜歡體驗人類的生活。
而這些,她都無法滿足。
她一直都明白,如果呆在那片貧瘠黑暗的大地,月寧大人只會如同一株吸收不到養分的花朵,慢慢枯死。
南戈擡起頭,深刻而不甘地望了上元君一眼。
“……她愛你。”她聲音沙啞道。
——所以她下不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