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要亂吃東西(19) 找不到~回家的…… (1)
格拉西亞這一次并沒有嘲諷白夙, 認為她爛好心。
旅行者們在他眼裏多半愚蠢,如果他們也為了積分,無節制的投喂鬼魂, 天知道積累一定量之後,會不會引發異變。
當然,他不覺着自己的過量投喂有什麽問題,畢竟他投喂完的鬼怪, 也可以自己殺死。
只是契約者沒給他下這樣的命令罷了。
白夙也是這樣想的,離開這局游戲的路還沒找呢,她可不希望接下來遍地都是雷。
而等她再一次于半空中找到大部隊的時候, 意識到已經晚了。
果然,旅行者們大概都是得到了孟君尋提供的線索,抓了變異者之後,紛紛選擇将幸存者往先前的巷子鬼嘴裏投喂——畢竟一張嘴直接看得到,力氣夠大就能離着老遠就丢進去,不似其他的鬼魂那樣,靠的太近自己也要身陷險地。
結果就是,這巷子鬼也膨脹了, 成為本就已經死去的城市中, 色彩絢麗,極近糜爛的一塊膿瘡。
它如今的占地範圍,從先前那一截只能容一人經過的小巷子擴張出來, 占據了跟小巷子連成T字形的一條街,所有沿街牆面都長出紅色的紋理。
很明顯,整條街都已經是它的領域了。
巷子鬼越長大,越是狂放不羁。地面上的巨口已經大成了不規則形狀,最靠近邊緣的地方還能看到嘴唇, 路中間的巨口內,并非深淵,而是擠滿了交錯的舌頭跟牙齒,長舌頭意猶未盡的甩動着,間或将涎水甩到周圍的地面上。
惡心的讓白夙根本就不想落地。
她想要抓兩把自己的胳膊,但如今被格亞抱着,根本抓不到,下意識的動作都抓到了惡魔的手臂上。
力道隔着衣服,對格拉西亞來說,并不疼痛,簡直和愛撫差不多。
格拉西亞很體貼的,在距離這巷子鬼有相當長一段距離的地方着陸。
雖然遠遠看到那些觸手一樣甩來甩去的舌頭,還是會被惡心到,但不會被它的飯後娛樂弄髒,白夙深呼吸片刻,做好了心理建設,緩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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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樣硬生生堵死了一個T字路口之後,衆人再想去找幸存者投喂給巷子鬼,都要繞好大一圈路。陌生的路代表陌生的危險,保不準就要遇到潛伏在暗處的鬼怪。
大家一時都沒走,白夙正走近的時候,突然發生一陣騷動,所有人都圍在了一起。
她湊過去,就見人群當中是那個草莓頭小混混,他也不知道受了什麽傷,正疼的在地上打滾哀嚎。
問了別人,才知道草莓頭是因行動不便,在巷子鬼上一輪突然擴大範圍時,跑在人群最後,被伸長的舌頭舔了一口。
人群圍觀了一會兒之後稍微散開,白夙這才看清楚,草莓頭的衣服只剩了前半邊,後背的衣服也都被濃酸潑過一樣融化掉了,皮膚上全是水疱,随着他的掙紮翻滾,水疱被粗粝的地面磨破了許多,流出鮮血和濃水。
白夙想了想,這不太對,先前那個小嬰兒被吐出來的時候骨頭雖然斷了,可皮膚至少是完整的,自言自語了一句:“這是進化了?”
旁邊的人欲言又止,又将話硬生生憋回去,臉色都很難看。
如果鬼魂還能進化,那這豈不都是他們親手培養起來的?
就算旅行者們抱着愧疚的心态,試圖救治草莓頭小混混,給他清理并包紮,卻也只是徒勞,他很快就因為高燒而四肢抽搐,口吐白沫,跟中邪了似的眼底發黑,不多時就昏了過去。
再過一陣,胸口也沒了起伏。
“不行,我要回去,我不做任務了,我要回去!”眼鏡妹崩潰了,慌裏慌張的戳着手機,試圖通過app的導航功能找到捷徑。
其他人還在猶豫,走是容易,可積分怎麽辦?
經過老手的科普,哪怕是新人也清楚自己的處境。
末日游戲一旦開始,就不是你想終止就能終止的,這局游戲裏已經用前人的血摸清了刷分的方法,下一局游戲可不一定有這種運氣。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游戲最初,沒等反應過來就被切掉了頭的男人,就是每個人的前車之鑒。
“贖身券”價格不菲,要足足一萬積分,從這一局游戲離開也是治标不治本,富貴險中求,在這場游戲內搞更多積分,才能确保今後可以少進幾場游戲。
一部分人迅速從慌亂之中振作起來,争先恐後的跑遠。
他們沒本事去已經進入繁殖期的強大變異者巢穴,只能偷襲落單的。
而如今地圖上,落單的光點可不多,都擔心被別人搶先。
片刻之後,還留在附近的旅行者只剩了個位數。
先前白夙就注意到,簡碩跟顧彩這對怨侶也都回歸了大部隊,倒是沒有大打出手,只是形同陌路,如今簡碩成了留守的這一派,正獨自一人靠牆坐着不斷擺弄手機。
而顧彩跑走去刷分的時候,似乎是跟在季遠身後。
“人類之間的關系,真是脆弱易變。”格拉西亞戲谑着。
白夙不假思索:“那沒毛病,畢竟不像咱們這兩個老不死的,壽命長的沒處花。”
要是能用壽命換積分,那可容易多了,她想。
格亞低笑了一聲,這大概是白夙唯一肯承認的,二者的共同點了。
到這一步,游戲已經進一步揭露了規則,主線任務第一次完成是100分,之後每重複完成一次則是10分。
除非她願意一直留在游戲內,故意讓那些幸存者可持續發展,不斷繁殖,否則別說是飛升大禮包了,随便個什麽小東西都不夠買。
好歹也是C級末日,就給這點積分,太小氣了!
可蚊子再小也是肉,白夙立刻下了命令:“格亞,你還是去抓變異者,還是抓小的,收集起來,但別急着喂給鬼魂,抓完了先回來找我。”
老規矩,重複性勞作交給格拉西亞,而她自己則留在巷子鬼附近觀察,看繼續被投喂之後,它會進化到哪一步。
只要別突破土地對它的限制,可以肆意行動就沒問題。
一旦到了那一步,可以主動狩獵的鬼魂,不再需要利用旅行者,那恐怕除了白夙之外,不會有人能活下來了。
她需要得到一個标準,來控制投喂給每個鬼魂的數量。
簡直就像是黑心養殖場老板。
格拉西亞卻沒急着走:“如果其他旅行者,要來搶積分怎麽辦?”
白夙一時無言,這一點她之前壓根沒想到。
該說不愧是惡魔,總能用最深的惡意來揣度人類。
代表幸存者它們的光标在地圖上會實時顯示,到時候格拉西亞就是一個活動的目标。
白夙很快反應過來:“你就不能一直隐身?”
“隐身又不是憑空消失,看不到了,但能碰到。”
格拉西亞的态度其實很明确,他就是希望自己的契約者會殺伐果斷的命令他:如果有人上來硬搶,就弄死他們。
但白夙就不。
“你不會飛嗎?飛起來他們誰碰得到你?”
格拉西亞一聳肩。
慣例展開了。
手機又被格亞拿走,白夙預備的那些關鍵詞沒手機可以輸,剛想提供給其他人,就見街角處,顧彩跟季遠擡着個大麻袋回來了。
才過去十幾分鐘而已,動作倒是很快。
二人擡着還在掙紮蠕動着的包裹從白夙面前經過,季遠停了下來,跟白夙打招呼。
旁邊的顧彩冷言冷語:“有什麽閑話,先把積分賺了再說不行嗎?”
季遠一聽這話,呵斥她:“這可是我去幫你搞回來的,你不願意等就自己去喂!”
說罷,直接松了手。
麻袋一端摔在地上,裏頭還近似人形的東西瘋狂扭動。
顧彩一臉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惡狠狠的瞪了白夙一眼,就仿佛她是個專搶男人的狐貍精似的。
白夙十分無奈。
你自己挑隊友的眼光有問題,跟我有什麽關系,就這樣的,白送我也不要啊!
顧彩費力的拖着麻袋離開之後,季遠一臉無奈的跟白夙繼續攀談起來。
似乎是不太想被人誤會和顧彩攪在一起。
“我聽說了該怎麽完成任務,就去找那些落單的變異者,一直找到了個工廠區,那兒的幸存者倒是不太強,可都拼死反抗,想要活捉實在不容易,手輕了自己反倒要受傷,手重了容易直接弄死。”
季遠接二連三抓不到幸存者,正在氣頭上,卻見到顧彩慌裏慌張的跑過來,一頭紮進他剛走出來的小廠房裏躲着,還哀求他幫自己擋一擋身後的怪物。
随後,季遠就看到了簡碩,或者說是已經異化到近乎大猩猩一樣,在四處張望着找人的怪物。
季遠沒意識到那個人正是簡碩,不可能主動去杠上那個比自己還壯的怪物,轉身溜回了廠房,跟顧彩擠在同一間櫃子裏躲着。
這樣一起躲了陣,就算是躲出了點情分。
“顧彩當時說的很可憐,簡碩被那個強裝的怪物殺了,她被襲擊也受了傷,自己搞不定任務了,就求我跟她合作。我一開始也沒想答應,但她帶的工具很齊全,也就勉強合作了一下,可剛才回來時,看到簡碩還活着,我就覺着不對勁了。”
可覺着不對勁沒用,一問顧彩就哭,說她也不知道簡碩怎麽活下來了,還說她很害怕,自己丢下簡碩逃了,他如今一定很氣憤,會報複她。
女人的眼淚總是會讓男人沒轍,季遠這才沒丢下她。
“等一下,所以你跟我說這些幹嘛?”
白夙聽了半天,陡然意識到,這些沒必要說給她聽啊!
季遠憨厚一笑:“我就是想問問,你是不是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麽回事。”
看着憨厚,實際上謹慎着呢。
白夙有一絲絲尴尬。
這事兒她确實知道,可顧彩大概也是在自己氣運影響下,才沖動行事。
做人留一線好了。
“因愛成仇而已,不過簡碩确實是差點被顧彩害死,那個女人下手夠狠,你自己小……”
小心的心字還沒出口,白夙故意壓低的聲音,就被一陣尖叫打斷了。
“啊啊啊!別喂,你回來!”
白夙轉頭,就見先前已經崩潰了的眼鏡娘突然暴起,拼命往顧彩,也就是巷子鬼的方向沖了過去。
顧彩這時剛解開麻袋,把從脖子以上,都呈現出花椰菜形狀的變異幸存者往前踢,就被眼鏡妹一把抱住後腰。
“不行,不能喂!”
“你什麽毛病?放開!”顧彩一手拽着幸存者身上的繩子,另一手試圖掰開眼鏡妹的手。
她雖然是老手了,但體能上卻也只是略好,如今顧得上這頭顧不上那頭,僵持不下。
“艹,真麻煩!”季遠沖了過去。
到底是合作夥伴,哪怕是臨時搭夥,也不好袖手旁觀。
而且,旁邊的巷子鬼,舌頭已經蠢蠢欲動了!如果她們再繼續在嘴旁邊糾結下去,保不齊它就會伸長舌頭,将這兩個女人都卷進口裏嚼碎!
白夙也跟着沖了過去,她覺着這事兒很蹊跷。
眼鏡妹沒道理突然發瘋,她方才拼命點手機,保不齊就是發現了什麽。
季遠沖過去,将眼鏡妹的手掰開,眼鏡妹轉頭就給了季遠一記毫無準頭的撩陰腿,被摔在地上之後,帶着哭腔喊:“不行!出路就在這條巷子裏,不能再喂了!”
顧彩的動作瞬間停下,眼底的怒意瞬間轉化為惶恐。
“你說什麽?”
眼鏡妹不斷顫抖着,将屏幕已經碎成蛛網狀的手機舉起來。
導航欄上,是“換乘點”這三個字。
眼鏡妹先前悶頭輸入了很多詞,“出口”,“門”,“車站”一類都沒效果,直到輸入“換乘點”,程序就有了反應。
自動導航路線延伸出去,目的地距離她非常近。
眼鏡妹一擡頭,就感受到了透體的絕望。
導航的終點就在肉眼可見,但肉身絕對無法過去的地方,正是如今已經被巷子鬼的巨口所覆蓋的,T字路口的拐角處。
如果仔細去看,那裏确實有一扇鐵門,門上挂着一個跟鐵門同樣材質,分外不起眼的小牌子,仔細去看,牌子上寫的并不是門牌號,只有027-24這樣一串,乍一看意味不明的數字。
只要稍加思索,就會發現提示的很明顯,這局末日游戲的編號後三位正是027,24路地鐵則是他們這一批旅行者進入游戲的方式。
如果說旅行者們要離開游戲必須經過換乘點,那無疑就要進入那扇小鐵門。
單看這門本身,解決起來毫無難度,來個會開鎖的,或者兩個力氣大的人強行撞,都能弄開,簡直白給。
但如今這門旁邊任意一個方向,都被一張生滿尖牙和長舌的大嘴填滿,根本就過不去。
雖說巷子鬼都已經這麽大,不差再多喂一個人,但眼鏡妹的崩潰可以理解。
甚至是顧彩,也慌了,放棄刷分,要将奮力掙紮着的幸存者裝回麻袋裏。
這時,一根粗壯的舌頭突然伸了過來,靈活至極,一瞬間就将幸存者卷了起來。
捆綁幸存者的繩子另一頭連着顧彩,她當時為了方便,把繩子在手腕上纏了幾圈,如今整個人也被帶飛,根本來不及解開繩子,眼看着就要落到巷子鬼口中。
幾乎是下意識的,白夙飛身上前,再一次亮出袖中的鋼針。
細小的銀光閃過,鋼針割斷繩子,顧彩落地,慘叫着的變異幸存者則被巷子鬼囫囵吃了下去。
滿足的咀嚼聲響起,令人不寒而栗。
顧彩還沒來得及道謝,就見白夙已經一溜煙跑遠,生怕距離巷子鬼太近,被它吧嗒嘴時蹦出的口水濺到,随後從口袋中掏出紙巾,仔仔細細擦拭手裏的銀針。
仿佛不光嫌棄鬼魂,也嫌棄她的繩子似的。
一句“謝謝”不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白夙救人純粹是腦子一熱,救完拉倒,根本沒想被感謝。如今只是後悔用了她最順手的兵刃,這東西看似是針,實際上構造特殊,是邊緣銳利的,非常細薄的三棱錐。
平日裏跟袖箭一樣貼着手臂放,就算江湖救急用了,也一定要迅速清理好,畢竟這是必要的時候,要刺入自己體內的東西。
雖然白夙并不是很想刺,太疼了。
轉頭再看巷子鬼,它這一次連渣子都不吐了,只是咀嚼一陣之後,用舌頭卷起一些骨頭棒子抛來抛去。
玩的還挺開心。
同時又長大了一圈。
眼鏡妹已經哭的沒力氣了,就頹坐在地上,目光渙散。
鐵門兩側,至少二十多米的路面全變成巷子鬼的嘴,根本不可能過得去。
旁邊倒是有建築物,爬牆走房頂可以将直線距離縮小到七八米,可接下來呢?且不說跳下去根本無處落腳,開門之前就會被吃掉,光是站在房頂邊緣,都距離巷子鬼太近太近了。
只要它願意,一伸舌頭就能将人卷進去。
這條路走不通了。
其他等在周圍的旅行者過來了解了事情的經過,絕望的氛圍迅速蔓延,失去了色彩,頹廢彷徨。
倒是還有幾個人,自發的去能投喂巷子鬼的另外兩個路口,阻攔還不知真相,試圖繼續刷分的旅行者。
但就算是這幾個人,表情也很麻木,機械的行動。
他們也明白,就算阻攔也已經晚了不是嗎?
白夙倒是不慌,等格亞回來讓他去探路就行了,他有翅膀,強行突破沒問題。
至于她自己……
披上羽衣也沒問題,但她不想去。
她寧可死!也不會去惡心吧啦的嘴裏走上一步的!
正在這時,因為一起進游戲的同伴全死了,而一蹶不振,恨不得化為牆角一顆石頭的黃毛小混混突然跳起來,眼中閃過喜悅的光芒。
“沒事,不要緊!出口不止一個!”
他邀功一樣,喜滋滋的舉起手機。
屏幕上,搜索欄裏仍舊是換乘站三個字,但導航标記的路線,卻跟眼鏡妹手機上的完全不同。
明亮的黃線延伸出很遠,他劃屏劃了好幾下才停下來。
目的地是在城市另一端,接近地圖邊界的一座中學裏,距離這裏有相當長的一段距離。
旅行者們心內都燃起了希望。
“對啊,一般一個城市裏,車站會有好多個,換乘站點,也不該只有一個嘛!”
“所以這邊的進不去了,別的應該還可以!”
“就是就是,說不定咱們每個人都能搜出不同的站點呢?”
大部分人都歡欣雀躍起來,抄起手機開始搜索。
其他旅行者陸續被從別的路口叫回來,也都紛紛開始戳手機。
果然,每個人搜索相同的三個字,地圖上指出來的目的地卻各不相同。
白夙粗略看了一眼,心內湧起不祥的預感。
而發現問題的不光是她,季遠對着手機上的光點遲疑片刻,臉色驟變,他拍着手喊:“大家,冷靜點!”
他人生的壯嗓門也大,旅行者們的目光都集中過來。
黃毛小混混還沒享受多一會兒衆星捧月的快樂,就被剝奪了地位,心內不平不忿,但剛一張嘴,莫名挨了白夙一記眼刀子。
他閉嘴了,想起自己那幫可憐的兄弟們,這些得罪過她的人,就沒一個走運,除了自己這個下跪求饒的,都死了。
他嘴唇動了動,最終沒敢說話。
這個少女,似乎不光是強,還很可怕。
這段小插曲,被衆人注視着的季遠沒察覺到,他面色凝重的開口:“咱們最好先互相溝通一下換乘站的位置……”
他剛說了半句,其他人就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了:
“那不行,萬一這一個換乘站只能進一個旅行者,位置被別人搶了怎麽辦?”
“再說每個人都有,自己找自己的不就行了?如果……如果自己的碰巧在鬼魂擴張的地盤裏,再去試別人走過的站呗?”
搞任務不咋地,防隊友第一名,令人無語。
被這麽一說,很多原本樂于分享交流的旅行者,也都下意識藏好了手機。
黃毛混混也跟着把手機往兜裏塞,越塞越是悔不當初,恨不得抽幾分鐘前的自己幾個大耳刮子。
他的換乘點位置可是已經暴露了!
季遠一臉吃了翔似的表情,這七嘴八舌的,他嗓門再大也插不進去話,強行又吼了一嗓子讓人閉嘴,這才有氣無力的道:“你們現在藏着掖着,根本沒有必要,我懷疑這些換乘點,不是早就固定,而是在搜索的時候才生成的,而且它們,很可能全部,都在鬼魂的能力範圍內。”
說完這句話之後,氣氛再一次凝滞。
白夙方才等着格亞回來,也是想要驗證這一點。
反正目前看到過的換乘點,要麽是從來沒調查驗證過的地方,要麽就是在鬼魂的領域旁——
當時經過的時候還是旁邊,可鬼魂如果在這段時間內,已經捕食膨脹了呢?
這時,陸續被找回來的其他旅行者們,也都得知了這一信息。
人群逐漸分散成幾個小團體,低聲交流着。
季遠抓了抓後腦勺,轉頭又問白夙:“你說,我的推斷應該沒錯吧?”
白夙點頭:“我猜你猜的對。”
得到了大佬斬釘截鐵的很定,季遠松了口氣。
而白夙的根據,是好到她自己都煩的觀察力。
她記得很清楚,如今寫着一串數字的門牌,至少在她第一次經過這條巷子,還能随意出入那扇門的時候,根本就不存在。
不是鬼魂被喂大了之後,吞沒了原本可以輕松進入的換乘點,而是在旅行者開始搜索的時候,換乘點才正式在鬼魂的領域內出現。
系統的惡意昭然若揭。
原本頹坐在白夙身後的眼鏡妹,突然歇斯底裏的笑了起來:“好,挺好,這樣大家就都是一樣的了,誰都跑不了,嘻嘻嘻……”
她原本聲音就很細,如今這樣陰森森的語氣,就和被鬼附身了一樣,令人不寒而栗。
在陰恻恻的笑聲中,周小福支撐着殘腿站起身:“你們愛頹着就頹着,我還是要去試試的,萬一……萬一就算是鬼魂的領域,但如果那鬼魂跟咱們最早下車時候那個女鬼似的,挺好說話呢?”
說完,他還給白夙投去一個眼神,大概是想和季遠一樣,得到大佬的肯定。
白夙一陣無語。
她明明已經盡量低調了,怎麽還是被這麽關注,簡直氣死個人!
而且,傻孩子,你倒一倒腦子裏的水行不行?你當那鬼魂真的好說話?她只是留咱們一群只能玩兒不能吃的東西沒用,幹脆放一條生路,讓咱們帶食物回去好嗎!
“我覺着鬼魂沒那麽好說話,你們最好小心,但是我嘛……打算去試試!”
格拉西亞還沒回來,但白夙也不想在狂舞的舌頭邊上,以及頹廢之中,莫名将她當成了主心骨的人群中待着了。
雙重夾擊,令人坐立不安。
趁着還沒人開口求她組隊,白夙迅速溜了,轉身悄無聲息的走進另一邊的小巷子。
她在迎着格拉西亞回來的方向走。
契約者和使魔之間,這點感應還是有的。
然而才走出去兩個拐角,白夙就聽到,有腳步聲微妙的跟她的腳步重合在了一起。
這腳步聲有點重,但是刻意跟白夙的每一步同時落下,所以在很接近之後,才被她察覺。
白夙不動聲色的繞過一個拐角,直奔先前孟君尋經歷過戰鬥的庫房方向,随後,從開到一半的卷簾門下矮身鑽進去,悄無聲息的躲到了機器後頭。
不多時,跟蹤者也鑽了進來。
這一次白夙有時間準備,就不用袖子裏的鋼針了。
白夙緩緩從脖子上拽出一根項鏈,項鏈底端是類似戰術筆一樣的吊墜,唯一的區別就是,在她的拇指接觸到鈍邊時,尖端憑空凝結出了近乎透明的蜂刺。
不是正統借用空氣中的靈氣,而是本身就帶着力量的法器,哪怕在游戲場裏也能用。
這東西在靈氣稀薄的近代,已經是鳳毛麟角,如果拿到玄門的拍賣會上,換帝都一套房不成問題。
但在白夙的宅子裏,類似的東西多的要專門搞倉庫堆。
人影露頭的瞬間,白夙驟然發難,蜂刺對準了男人的咽喉。
她留手留的不算早,蜂刺割破皮膚,在本就布滿血痂的脖頸上,流下一串新的血珠。
“別緊張,我沒惡意,就是……想試着跟在你身後,撿撿漏,絕對不會影響你的。”
是簡碩。
白夙從他身上沒察覺出危險的氣息,卻又覺着好沒道理。
不是吧?因為她運氣好,所以就狗皮膏藥一樣非要貼上來?
虧着白夙最早還當這人會在本局游戲裏充當個小反派,結果竟然淪落成了這樣的可憐蟲。
雖然很能理解,受了傷,工具又都在顧彩手裏,之前不合群又幹了缺德事,所以沒人照顧。
但白夙還是很難對他抱有同情。
她收回手,冷冷的後退。
“跟着我撿不到漏,換乘點大概是每個人要單獨過的試煉,誰也替代不了誰。”
簡碩不動了,只是抹着脖子上的血珠。
白夙轉身,沒走出幾步,就又聽到腳步聲。
“但我還是想跟着你,我真的沒壞心,只是觀摩學習而已,你看我都已經這樣了,沒有餘力自己去試錯。”
白來已經俯身鑽過了卷簾門,聽簡碩這麽說,隔着破洞看白癡一樣看他:“你是說,要讓我在前頭蹚雷,你跟在後邊撿現成的?”
簡碩沒說話,算是默認。
白夙更氣了:“你看我像有聖母病?”
簡碩在她手底下吃過虧,不至于那麽天真……
不對,天真?
白夙微微側身,讓微弱的光線可以透過門上的大洞照進去,就見簡碩一臉茫然無措,說不出的呆滞。
在被鬼魂“淨化”過之後,人也變傻了?
不應該啊,簡碩剛醒過來的時候,還是很警覺的,關于跟顧彩之間的矛盾說的避重就輕,後來發現牆裂了時反應也特別快,一下子就跑沒影了。
而就好似要主動印證白夙說的話一樣,簡碩又湊近了兩步,整張臉都怼在了卷簾門的大洞上。
這次白夙終于看清了他身上的變化。
仍舊是長多了鼓脹的肌肉,但沒先前那麽猛烈,到了連自己的氣管都擠住,差點沒憋死的誇張狀态。
這一次,他臉頰,脖頸上的肌肉是均勻的生長,就如同一個人在系統的健身,從而逐漸将脂肪替換成了肌肉一樣。
這種變異很輕微,暫且沒脫離人類的生物屬性。
非要說的話,就跟白夙進入游戲後最初見到的,那個養蘑菇的胖子一樣,外表和行為都還有邏輯可尋。
內在就不清楚了。
“你身上的異變,又開始發作了?”她問。
簡碩迷茫的低頭:“啊……好像是的,所以我才着急,想要快一點離開,等回歸現實,就能恢複了。”
白夙明白了,鬼魂在吞食變異因子時,大概吃不太幹淨,總會剩下那麽一點。
所以只是飲鸩止渴,很快就會迎來第二次變異。
随着變異,理智會迅速退化,本能逐漸占上風,簡碩之前憑着他能辨別運勢高低的異能,也是掙紮着來找她救命的。如今也是一樣,他思考不了太複雜的東西,只是表現出慕強心理亦或是雛鳥情節,只跟着自認為運氣好的人來求生。
別說,他變弱智之後,比精于算計的樣子還顯得可愛了點。
但白夙仍然沒有照顧弱智的興趣,轉身就走。
簡碩則仍舊是跟在白夙身後。
這麽單純無害的一個類人生物,讓白夙也不好先動手打他一頓。
好在她自己下不去的手,有別人替她下。
格拉西亞回來時,于半空中剛好看到,契約者身後有個人不遠不近的跟着,上去就是一個手刀打在他後頸,幹淨利落的将簡碩打暈了。
壯漢趴在地上呼呼大睡,表情還挺祥和。
白夙不置可否:“你這跟直接殺了他沒區別吧,等他再醒過來,估計異變程度又加深到不能自理了。”
格拉西亞滿不在乎:“區別可太大了,殺了他濺一身血,你是會嫌棄的。而且,之前那個腦筋不好使的聖父不是說過嗎,完成不了任務也不會死,只是回不去,那他就入鄉随俗,繼續活在這兒好了。”
雖然殘酷,但也只能如此。
每個人的換乘點都不同,誰也幫不了誰。
白夙從格亞那兒要回了手機,搜索屬于自己的換乘點。
好巧不巧,這地方距離她所在的位置非常近,步行十分鐘就能到了。
白夙這功夫已經饑腸辘辘,連路邊探頭的野草都覺着鮮嫩無比,但看到這個位置,她還是一陣頭疼。
說好的天賜強運呢?為什麽在這種時候就不走運了!
她的換乘點,就在先前那棟充滿了影子怪的商場裏。
那些鬼魂只在鏡面中看得到,除此之外,它們碰得到人,人卻碰不到它們,白夙的格鬥術對此毫無辦法。
隐遁術也不行,鬼魂跟罐頭那麽密集,擠進去就碰到了,欲蓋彌彰。
白夙一邊走,一邊思考對策。
摸黑進商場可行,她的夜視能力雖然不算完美,還需要借助一點微光,但格亞在全然黑暗之中也能視物,正好充當導盲犬。
找到換乘點的門之後,先确認裏頭的情況,在進去之前,讓格拉西亞把收集的變異者一股腦喂給它們。
反正它們在沒光線的時候就是菜狗,等消化完畢,她早就進入換乘點。
別管換乘站是通往現實還是游戲的下一階段,它們都追不上來。
計劃堪稱完美。
格拉西亞這一次,換了個更大的皮箱,安靜的跟在腳步難得輕快起來的小姑娘身後。
他的直覺告訴他,一切不會這麽順利。
再來到商場門前,裏頭的氣氛似乎有了微妙的不同。
玻璃門還是開着的,因為燈全都關着,幾乎不存在光亮,自然也沒法從倒影中看到鬼魂的存在。
但白夙敏銳的直覺,讓她能确定,無數充滿惡意的窺視就擠在門口,就等着人進去,被生吞活剝似的。
既然如此,要不要為了保險起見,披上羽衣呢?
這時,地震再一次出現。
在旅行者們拼命投喂鬼魂的時候,每一次地震都很輕微,無關痛癢,整座城市大半被籠罩在夜色之中,昏暗才是常态。
而如今的地震來的洶湧劇烈,等再度平靜下來,商場門口已經天光大亮。
暖融融的陽光落在白夙身上,在地上投下窈窕的影子。
同樣,光線也照進了商場內。
雖然大廳內一眼望過去,似乎還是空曠安靜,但在光可照人的金屬貨架與門框上,映照出一張張慘白的臉。
各有不同,男女老幼俱全,只是挂着同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嘴角幾乎咧到了耳根,有的嘴唇都裂出傷口,濃稠的黑血緩慢流淌下來。
就跟流了黑色的口水似的。
這種聯想讓白夙覺着有點惡心。
随後她意識到,這好像真的是口水,它們都觊觎着格亞手裏的皮箱。
光線充足的副作用很強,正面影響也有一個。
整個商場這一整片牆都是玻璃櫥窗,先前天黑着沒覺着,如今籠罩在白晝之中,就見裏頭光影分明。
所以白夙已經可以看的更深一些了。
在貨架更深處,隐約能看到一個員工用房間的小門,門上挂着個小門派,上頭的字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