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太多年過去了。
從她們初相識,到現在,已經有七年多了。
七年裏,分了合,合了分。有幾段感情經得起這樣折騰呢?
普通人經歷過這些,心态與性格,總是會有潛移默化的改變吧。
但穆雪衣發現,周枕月是這凡塵俗世中的例外。
或許是因為那太過優渥的出身,周枕月從小就生活在普通人無法企及的烏托邦裏。她很聰明,很理智,但她的心态總是很理想化。
比如說,她不能理解錢木匠住在馬路邊的原因。牽扯到“深山”與“高手”,她第一想到的是品性的高潔與隐居,而不是生活所迫與懷才不遇。
又比如說,在這個愛情經不起撕扯與消磨的年代,她仍然堅守着“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觀念。被抛下兩次,盡管她生出了“我要狠狠報複她”的想法,心底裏卻在說着,“她有苦衷,我該試着再相信她多一次”。
或許世界會變得越來越渾濁,她穆雪衣也會變得越來越不一樣。會成長,會變理性,會試着去拿捏感情中的距離遠近。
可周枕月,一直都是最開始的周枕月。
願意相信世上多數是美好。
也願意相信,梗結可以消除,愛情可以永存。
穆雪衣想起備忘錄裏那句——
“總有一天,她會成為我真正意義上的老婆。”
周枕月肯定是太過舍不得那些她們彼此喊老婆的日子。
所以她寧可逆流而上,說服自己,放下所有恨與猜疑,也要努力修補她們之間的裂痕,用盡全力把那個美夢變成現實。
原來……
從來都不是她一個人在修補這段關系。
一直都是雙向的啊。
穆雪衣把臉埋在枕頭裏,雙手緊緊抓着枕頭兩邊,肩膀輕輕聳動。
周枕月洗好進卧室時,就看見穆雪衣把自己埋在枕頭裏輕顫,心裏一慌,忙走過去握住她的肩頭,“你怎麽了?”
穆雪衣擡起臉,唇邊是還沒來得及斂起的笑意。
周枕月松了口氣,“我以為你在哭。”
穆雪衣歪着頭側躺在枕頭上,圓圓的眼睛像奶貓一樣可愛,“我在笑呢。”
周枕月:“你在笑什麽?”
穆雪衣垂下眼,撥弄着手腕上的金手铐,含糊地答:
“沒什麽。”
已經三點多了,明天兩個人都要上班,周枕月也沒精力再打啞謎。
關了燈,躺到穆雪衣身邊,從後面抱住她的腰。
臨睡前,周枕月拂開穆雪衣脖子後面的卷發,在那平時被頭發遮着的地方吻出一個紅痕。像簽那些文件與合約一樣,給對方蓋個章。
穆雪衣由着她親,乖乖地卧在那裏,動也不動。
第一個長久的吻後,脖頸後的溫熱吐息後退了一點,似是在凝視。
過了一會兒,軟軟的唇又貼了上來,再次吮吸。
穆雪衣小聲問:“你幹嘛?”
周枕月吻完之後,滿意地嘆了口氣,“剛剛那個不夠圓。”
……這精致的完美主義。
穆雪衣閉上眼,輕輕笑着,喃喃:“月姐姐,你好可愛。”
身後那人似是頓了頓,半晌,才再次抱上來,貼着她肩窩的臉有滾燙的溫度。透過單薄的睡衣,直接熨入了她的心底。
“別亂叫。”悶悶的嗓音在耳畔嗫嚅。
穆雪衣笑出了氣音,“好,不亂叫了。睡吧。”
周枕月:“……嗯。”
夜已經太深了。
窗外都有了起早的鳥兒,撲簌着翅膀落在防護網上。
朦胧的夜色裏,依稀能看見遠處天邊的烏雲正乘着風慢慢走遠,露出雲後的半邊月牙與北極星。
明天……會是個好天氣吧。
穆雪衣朦胧地半阖着雙眼,困意卷了上來。
半夢半醒時,看到眼前一片灰暗,有白光圈圈掠過眼皮。
像是童話裏小醜魚吐的泡泡。
第二天。
大家都回到了原本的生活軌跡中,按部就班地過着五天前的那種日子。
穆氏公司又傳起了一陣風言風語。
之前被停職了一個禮拜的小穆總又重新上任了。
這小穆總做生意,上手一件毀一件,又緊接着被停職,那些曾經受她敲打過的大小管理都抱着看笑話的心态,就想看她頹靡到一蹶不振的樣子。
可沒想到,再次出現在公司裏的穆雪衣一點兒都沒有受打擊的模樣。
相反,還挺開心。
像是剛度假完回來,原本蒼白的臉都變得紅潤了不少。
那些讨厭她的小人更是恨得牙根都癢癢。
穆雪衣花了一個上午去接手整理待辦事項,文件堆了一桌子,費了好些時間才弄整齊,一件一件有序處理。
葛薇濃站在旁邊,見縫插針地和她搭話:“哎,你和周總這幾天在臯川玩得怎麽樣?”
“還不錯,”穆雪衣給手下的文件簽了字,蓋上私章,“現在臯川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她在一起了。”
葛薇濃大吃一驚:“你不怕你爸爸查出點什麽嗎?”
穆雪衣頭也不擡:“所以啊,你今天就去一趟臯川。我在臯川認識誰,你都知道,去挨個提點一遍。用錢,用人情,什麽都行,別讓任何風聲傳到岸陽這邊。明白嗎?”
葛薇濃立馬會意,“明白了。”
穆雪衣把簽完的文件規整地放到手邊,又說:“走之前,去幫我買一些戒指,什麽樣子無所謂,金的,銀的,玉的,都可以。”
葛薇濃:“這又是為什麽?”
穆雪衣舉起右手,晃了晃小拇指上那枚白玉戒指,“阿月把她的戒指送我了,我想一直戴着,這樣阿月看到才能安心。但突然摘了手套戴戒指,穆國丞會注意到,所以接下來一段時間我要天天換着戴各種各樣的戒指,時間久了,以後再戴這一枚,就沒人會注意了。”
畢竟這枚戒指跟了周枕月那麽多年,确實有被認出來的風險。
穆雪衣真的細心,也聰明。
葛薇濃不禁嘆道:“你心思真密。”
“別花時間拍馬屁了,”穆雪衣無奈地笑,“你快去辦吧,最近事多,過兩天建邺的那個大項目又要開展了。我怕拖太久,我和白鹿停的事會拖到一個尴尬的地步,必須得盡快開始……”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忽然問:“我昨天沒回穆家,祁宴現在還在穆家麽?”
葛薇濃:“她一直在穆家。你去臯川的這幾天,她還來問過我你的去向。”
穆雪衣眉頭微皺:“她為什麽不直接來問我?”
葛薇濃:“她怕打擾你。”
穆雪衣嗤笑:“她那個性格,都敢直接在穆國丞眼皮子底下摸我的手,居然會怕打擾我。”
葛薇濃沉默了片刻,不着痕跡地嘆了口氣,聲音變低了許多,“你不是和周總一起出去的嗎……她怎麽可能還敢……”
穆雪衣沒聽清,“你說什麽呢?聲音大一點。”
葛薇濃有點無奈,“小穆總,你的聰明才智是不是都用在周總一個人身上了?你身邊的人,你到底有沒有真正地正眼觀察過啊?”
穆雪衣抿了抿唇,看向窗外。
“沒正眼看過又怎樣,”她的表情倒沒有一點點的慚愧,“我這輩子的每一分每一秒,本來就都是為了阿月活着的。”
葛薇濃無話可說。
“對了,這是建邺前兩天發過來的‘中和世紀’項目計劃書,你爸爸囑咐,讓你今天抽時間看了,”葛薇濃從桌角一厚沓文件夾裏抽出了一份紅色的,遞給穆雪衣,“聽阿宴說,你爸的意思,或許會叫你負責招标這一塊。”
穆雪衣接過那份文件,輕笑,“招标?挺好。”
葛薇濃:“招标雖然是個美差,但你才上任沒多久,手上除了穆如晴之前的股份和小莊總這條線外,沒什麽其他的人脈與資源來支撐你吧?還不是做個空傀儡,招标方向還得那些握着實權的人說了算。”
穆雪衣面色平靜:“我想走的那條路,可不是你想象中那條……”
對話忽然被一陣鈴聲打斷。
葛薇濃拿起手機,看了來電人,馬上接通放在耳邊,“怎麽了?”
她眉頭本來皺起,聽了那邊的人報告後,皺得更深,似是不可置信,“啊?”
穆雪衣握着鋼筆的手指不禁縮緊,問:“出什麽事了?”
葛薇濃挂斷電話,答:“是負責監視白家的人傳回的彙報,說是……白鹿停剛剛前往周氏公司了。”
她覺得不可思議,“白大小姐怎麽會去找周總啊?奇怪。”
穆雪衣愣了一下。随即,馬上想起了昨晚白鹿停那一臉春心萌動的樣子。
——“你能不能……介紹我和周姐姐認識一下?我真的,真的很喜歡她……”
穆雪衣馬上起身,拎起手杖就向外走。
葛薇濃連忙跟上,“你幹什麽去?公司事務還沒處理完呢!”
穆雪衣邊走邊急匆匆地說:“我得趕在白鹿停見到阿月之前把她攔下來。”
葛薇濃臉色變了:“你瘋了嗎?這光天化日之下,你一個穆氏的總經理,出現在周氏公司樓下,所有人都會看見的!”
“我自有辦法扭轉風傳。”穆雪衣頭也不回,“反正,絕對不能讓白鹿停見到阿月。”
葛薇濃欲言又止,但也不知怎麽勸,只好急急地跟着。
周氏公司。
一樓大廳處,周枕月才從外面回來,正在翻看前臺登記的來賓記錄。
小艾站在她身後,手裏沒事,百無聊賴地四處環顧。
門口有一個保安突然動了,向外走去,不知是發生了什麽。
小艾注意到了這一點,也伸長了脖子往外看。
一看,人就呆住了。
只見公司前方的噴泉廣場上,離這裏僅僅百米之近的地方,穆雪衣緊緊抓着白家大小姐的小臂,陽光下額頭滲出了一層汗,手指在白鹿停的胳膊上陷下了幾個窩。
兩個人拉拉扯扯的,也不知在做什麽,看上去非常像是小情侶吵架。
穆二小姐什麽情況?
上次偷偷請白大小姐吃冰淇淋就算了,現在居然都敢舞到周氏公司樓下了??
這、這這這……
這把周總置于何地啊?!
小艾咽了咽口水,膽戰心驚地緩緩回過頭。
果然,周枕月也注意到了噴泉廣場上的情況。
直直地盯着。
一雙眼幽暗得仿佛深不見底的寒潭。
作者有話要說:天一熱就懶得碼字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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