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變小的趨勢。
小艾把車停在路邊停車位裏,撐着傘一路小跑過來,站在周枕月身後,朝宋傑和傅倩拼命地使眼色。
可惜,宋傑還是沒看出來小艾的意思,他試探着問:“周總,您怎麽會突然過來?是不是公司有什麽緊急的事……”
周枕月沒理他,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地走到了薛小白的面前。
“手機。”她擡起手,五指向他伸開。
薛小白愣得一動不動,旁邊的同事暗暗撞了他胳膊一下,他才抖了一下,哆嗦着把穆雪衣的手機放到了周枕月手上。
一時間,腦子裏的醉意都被寒冷的夜風吹走了七七八八。
周枕月把手機放進了自己的大衣口袋,手從口袋出來後,又向前一探,握住了穆雪衣的手,将她帶到了自己的傘下。
宋傑和傅倩呆呆地看着她們,表情像是被凍住了,眼睛都忘了眨。
周枕月沒有多說什麽,也沒有過多地停留,把傘往穆雪衣那邊撐了一些,牽着她,轉身慢慢地走回車的方向。
穆雪衣看周枕月不說話,她也就不多嘴什麽了,乖乖地跟着周枕月走了。
兩個人走遠後,小艾指着市場部這群人恨鐵不成鋼:
“你說說你們!一天天的,淨欺負新人,這下惹事兒了吧!”
“艾、艾助,”宋傑整個人都在抖,結巴得不成樣子,“難道……難道周總就是小穆的……”
“哎喲,宋總監,您才猜出來啊?”小艾氣笑了都,“人家每天下午都要給董事長辦公室送咖啡,有時候一天要送四五趟,你們不會真以為周總有那麽喜歡喝咖啡吧?”
傅倩臉煞白:“那……那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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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艾:“放心哈,穆小姐人很好的,絕對不會和你們計較。”
在場所有為難過穆雪衣的人都松了一口氣。
小艾:“但是吧……”
大家剛松下去的氣又提了起來。
小艾悲憫地搖搖頭:
“周總有沒有那麽大度,我就不清楚了。”
遠處的天邊,一聲響雷又很是時候地轟隆炸開.
溫暖的車裏開着空調,周枕月把沾上雨水的外套脫下來扔到一邊的座位上,低頭用拇指去擦玉戒指上的雨漬。
穆雪衣抽出好多張衛生紙,幫周枕月擦去後背頭發上的一層浮雨,小聲說:“你撐傘倒是多給自己撐一點啊……”
周枕月輕笑:“你不怪我?”
穆雪衣偏着頭,眼睛笑得彎彎的:“怪你什麽?”
周枕月:“我沒有和你商量就過來,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我認識你,你就不能像之前一樣過普通人的日子了。”
“為什麽要怪你,你過來不是幫我解圍的麽?”穆雪衣把擦過的衛生紙折好,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裏,語氣又輕又柔,“而且,你聽到薛主管那麽說你,肯定很生氣。可是你剛剛都沒有訓斥他,也是在給我留後路,對不對?”
周枕月看着穆雪衣,唇角彎起,“……我好像從來都沒見過你特別生氣的樣子。”
穆雪衣又抽了一張紙,隔着袖子握起周枕月的手腕,幫她擦食指上的玉戒指,眉眼低垂着,眼尾的弧度溫柔得像一彎溪橋。
“幹嘛要生氣。”她輕聲說,“你對我這麽好,我哪有什麽氣。”
周枕月看着自己的手被握在穆雪衣的雙手中,雖然隔着衣袖,但仍能感覺到對方指尖的體溫。
她看向車窗外,輕聲喃喃:“現在這樣也好,省得他們總欺負你。”
穆雪衣笑了笑,沒說什麽,擡起周枕月的手腕,湊近去輕輕地吹了一下玉戒指上的未幹的濕痕。
溫熱的氣息流竄在指縫中時,周枕月下意識收縮了一下手指。
一抹癢從指縫一路向上,流入了心底.
第二天一到公司,就聽說了薛主管一大早遞了辭職信的消息。
其他部門的人悄悄問起市場部的人發生了什麽,嘴大的小職員看熱鬧不嫌事大地答:“薛主管昨晚對周總喊孫子來着。”
但凡是聽到這句話的人,第一反應都是說了聲“卧槽”。
穆雪衣走在公司裏,明顯感覺到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之前一直對她兇巴巴的賈一航一見她就給陪着笑,宋傑一整天都不敢直視她,而傅倩,直接請了個年假。
但昨晚的事傳開後,公司裏又有閑人傳了波風言風語,穆雪衣在自動販售機買東西時還親耳聽到了那麽幾句。
“聽說市場部有個新人,可厲害了,靠着給周總送咖啡的機會攀上周總這個高枝了!”
“那可真是有點手腕。”
“可不是麽,聽說都快三十歲了簡歷都是一片空,進公司都是靠睡進來的。這種女人吶就可真是懂得靠身體往上爬,送個咖啡都能叫周總看上她。”
“這種感情肯定不長久,周總多聰明的人,估計就是玩玩她,你等着吧,沒倆月準分。”
“可不咋的,退一萬步說,周總能看上她,周老爺子能看上嗎……”
穆雪衣只是笑笑,拿起自動販售機裏吐出的飲料轉身走了。
中午在食堂吃飯時,丁佩琪主動找到了穆雪衣,和她坐在了一張桌上。
擺好餐盤後,丁佩琪小心翼翼地觀察着穆雪衣的臉色,說:“雪衣,我聽到公司裏的一些傳言了,你……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
穆雪衣聳聳肩:“我沒往心裏去啊。”
丁佩琪:“你不生氣嗎?”
穆雪衣:“不生氣啊。”
丁佩琪:“她們都那麽說你,你怎麽不生氣呢?”
穆雪衣拿起一杯奶茶,把吸管調了一下位置,依舊是很随和地笑着:“她們只是說說而已,又沒有對我做什麽,随她們說去吧。”
“你心可真大,”丁佩琪不由感嘆,“要是我,我肯定就挨不住了,我一定得叫周總扣她們的錢不可!”
穆雪衣:“我要是你這個年紀,估計也是和你一樣的想法。”
丁佩琪樂了:“真的呀?”
“那當然了,”穆雪衣故意用很輕快的語調,“我喜歡的人多厲害呀!誰敢編排我,就叫她扣錢,扣錢扣錢,統統扣錢!”
丁佩琪被逗得笑個不停,“哈哈哈哈……”
笑夠了,她又問穆雪衣:“那你現在為什麽不這麽想啊?”
穆雪衣拈着吸管,唇邊含着淡淡的笑:“她畢竟是一個公司的管理者,這麽大一個公司,需要規整的秩序和獎懲标準,她也要維持她的公信力。以職位之便幫我出氣,聽起來好像挺爽的,但出氣之後呢?這些員工還怎麽相信她能公平公正地管理公司?……要是人才都跑光了,最後吃虧的不還是她麽?”
丁佩琪啧啧兩聲:“你想得好深哦。你一定很喜歡周總吧,估計你對自己都不一定想得這麽多。”
她們正聊着,突然間亂哄哄的食堂變安靜了。
穆雪衣和丁佩琪放下筷子環視四周,發現所有人都在盯着入口處。
周枕月剛剛走進來,正在向打飯窗口走去。
她沒有像往常一樣穿着嚴肅的正裝,而是穿了件很休閑的杏色針織毛衣。食堂裏暖氣熱,她把袖口推到了小臂上方,兩邊手腕都幹幹淨淨的沒戴什麽配飾,只有那枚熟悉的玉戒指箍在右手食指的指根處。
董事會的高管們是一般不會在食堂裏吃飯,就算偶爾來,也是等人少了才低調地過來吃點宵夜,應付晚間會議。
所以,在這大中午的時間,周枕月的出現就顯得非常怪異了。
大家吃着飯,都有意無意地扭頭看周枕月,飯桌上三三兩兩的職工悄悄地猜着八卦。
周枕月倒是很坦然,打了飯後,不緊不慢地走過來,坐在了穆雪衣的身邊。
對面的丁佩琪瞬間感覺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丁佩琪很自覺地放下筷子,端起餐盤,顫巍巍地說:“周總,要不我先走……”
周枕月用紙巾擦筷子,瞥了丁佩琪一眼,“沒事,坐吧。”
丁佩琪小心地問:“我不會打擾你們嗎?”
周枕月:“這是在食堂吃飯,又不是在餐廳吃燭光晚餐,談不上打擾不打擾。”
周枕月的随和沒有讓丁佩琪覺得放松,反而更煎熬了。
全食堂的人都在看她們,她感覺自己的背上釘了無數雙眼睛。她不禁哀嘆,周枕月還不如直接把她趕走算了,坐在這兒既要接受全公司職員的目光洗禮,又要充當一個三千瓦五彩閃光大燈泡。
穆雪衣也被盯得不自在,小聲問周枕月:“你怎麽突然跑食堂來了?”
周枕月把米飯夾散,很随意地答:“食堂最近要招一批新廚子,我來實地考察一下現在的飯菜質量。”
丁佩琪撓撓頭,覺得奇怪:“可那不是後勤部的事嗎?”
周枕月的筷子在米飯裏一頓。
她悠悠地擡起眼,看向丁佩琪,“小丁,你對後勤部很感興趣啊?”
丁佩琪愣住。
半晌,她才猛地反應過來。
“不不不,周總我錯了,您可千萬別把我調到後勤部去!”丁佩琪苦着臉求饒。
周枕月笑了笑,忽然想起什麽,低頭從褲子口袋裏拿出了三張票子,分出一張遞給了穆雪衣。“李璐璐在北郊新開發了一片人工湖,做了個休閑的劃船娛樂區,我也給這個項目投了錢。周末首次營業,我帶你去劃船。”
穆雪衣收下了票,看周枕月手上還有兩張,順口問:“還要請一個人嗎?”
周枕月:“這張票是給爺爺的,他昨天特地和我說過,周末想和咱們倆一起去。”
周枕月的聲音沒有刻意壓低,所以周圍吃飯的其他員工都能聽見她們的談話。聽到周枕月提起了老爺子,大家表情各有變化,上午還嘀咕周老爺子看不上穆雪衣的那群人,臉色更是鐵青。
穆雪衣捏着票,瞥了一眼周圍的同事,又看向周枕月。
她馬上明白了,這一切都是周枕月的良苦用心。
阿月一定是聽說了那些流言蜚語,才在這大庭廣衆的地方和她坐在一起吃飯,還明裏暗裏表露了老爺子對這份感情的肯定。
她對她的保護,永遠都是這麽及時又妥帖。
作者有話要說:老天欠我一個周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