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八十都變了
第80章 八十 都變了
歇過氣兒了大姜娘看男人們挑起擔子要走, 她跟上去問:“現在我們怎麽辦?要去哪?”
她男人瞅了她一眼,“先走出去再商量, 這兒也不止我們一家子,還要看人家怎麽想的”。
一行人悶頭趕路,待走上了下山的路才停腳商量接下來是去鎮上賣肉買糧還是去村裏淘換,畢竟娶媳婦主要還是要去村裏。大姜爹先是有些歉意的對其他三家的男人說:“看這事鬧的,也是怪大姜他娘,脾氣暴說話直,又被她聽到山下那婆娘們惡心人的話, 在她心裏我們山上樣樣都好她才會受不了氣跟人吵起來,現在也連累你們跟我們一起跑路”。
“行了張老大,我們又不是不知事的人,還會分不清好賴?不怪你婆娘,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王家村的人這麽潑皮, 占了便宜還拿我們當髒的臭的, 就像大姜娘說的, 多打兩年光棍也不能娶爛了根子的姑娘,現在呢, 我想的是我們還是一起走,不論是進村還是進鎮,下了山我們這波人就是一家的,別三三兩兩的分開走, 免得遇到這類似的事人少吃了大虧”, 說話的是另外三家中年紀最大的一個, 比大姜爹還大個兩三歲,真名沒人記得,因為他半張臉都是毛胡子, 十多年前有人喊他大胡子,喊了這麽多年都習慣了。
“哎,你說的對,我們下了山都是一家的,不說兩家話,我們兄弟打算的是明早趁早進鎮把這剩下的肉給賣了,多花上百文錢直接在糧鋪裏買糧,糧食買利索了,剩下的時間我們去一下我家老幺娶我弟妹的那個村子,我覺得那個村風水好,人也好,我家這倆憨小子不說能像他們小叔有福氣娶個有本事的婆娘,只要是明事理就行”。
大胡子錘了他一拳,“好你個老家夥,這種好事還不一開始就說出來,你這是想把好姑娘都扒你老張家去啊,我跟你們一起去,認認路,順便看我家這根愣木頭有沒有好姑娘相中他”,說罷他巴拉了一下他二兒子,“去跟你張家小叔讨讨娶媳婦的經驗,別杵我我旁邊,老子又走不丢”。
其他兩家也是這個态度,肉少賣點錢,多花點錢買糧都不算事,一進一出下來也就比別人多花一兩百文,幾窩兔子的事,娶一個好媳婦下一代都機靈,看人鐵牛那兩兒子,小小年紀人機靈懂事嘴巴也會說,在山裏見人都能唠兩句,而且人家還記得住哪個是叔哪個是伯,再比比旁邊杵的愣子,一棍子只能悶出一個屁來,人家的兒子好的簡直讓人眼紅,就那小丫頭還小看不出性子,但根子好,差也差不到哪兒去。
既然都同意,一行人也就挑着擔子往鎮子那個方向走,現在也不早了,還是趕在天黑前往鎮子那個方向走,在林子裏過一夜明天天亮之前就進鎮,趕上飯館采買肉也能早早的賣完。
這是榛娘第一次進鎮,她終于擡起了她那常年低着的頭,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兩邊的商鋪、冒白煙的飯攤,走路全靠人拉着,到了賣肉的地方,看穿着幹淨的胖男人來買肉,翻了翻肉提起來看看,也不還價直接把一家的肉給包圓了。不像之前村裏那些八婆,挑起肉可勁的說顏色不好看、看着像壞了,可等拿到手了就舍不得松手。
賣了肉,大家往糧鋪走,現在太陽升起來了,路上人可多了,還有熱鬧的叫賣聲,她看到一個出來買燒餅的小丫頭,年齡看着比她還小,但身上穿着藍色的裙子,繡的還有蝴蝶,頭上編着好看的辮子,插着好看的頭花,她不自覺的扯了扯身上打了補丁的灰衣裳,可能看的時間長了,人家小姑娘也往這邊看了一眼,榛娘趕緊低頭,掙開被牽着的手,快走兩步擠進前面的人群裏。
“嘿,榛娘你跑什麽,人這麽多你別給走丢了,聽說這裏有拐子,拐走了我們可是沒法找你”,她走上前把小姑娘再次捉住拉着手腕子,“人多,別亂走,你沒看你叔伯們都躲在路邊走?”
到了糧鋪,看裏面人不多就趕緊進去,問好價直接給銀子讓夥計稱重,那些夥計看他們穿的衣服就知道這是山裏人,招呼了裏面閑着的人來幫忙,三五下就稱好了,也是緊着把他們送出門,這是一群沒戶籍的人,上面沒動靜還好,上面一有統計戶籍人數或抓土匪的動作,這些人也是撞進來不出點血就跑不了。
站在集市上,把竹筐裏的糧食碼好就準備出鎮,路過布鋪的時候榛娘一直盯着裏面,咬了好幾次嘴唇才停住腳步掙了掙大姜娘的手,“大嬸娘,我想買塊布做衣裳”。
大姜娘有些驚訝,這丫頭不是死扣着攢錢了?幫她賣了兩次草藥,就沒說過要帶東西的,去年賣頭一波,那群丫頭不是買嘴吃就是買花戴了,就她這個老婆子和這小丫頭把銅板扣在手裏,“買布啊,買布挺貴的,特別是顏色鮮亮的布,能把你手裏的銀子花的差不多”。
她沒想到布這麽貴,但想到那個穿着鮮亮的小丫頭,可勁咒罵人的碎嘴子,低頭看見了補接一截的褲腿,“買,我還能采草藥賣”。
既然說買了,大姜娘就讓男人們挑着糧食先出城,她領着丫頭進鋪子裏選布,沒花多長時間,進去了榛娘就看中了亮藍色的布,賣布的打量她兩眼就裁了幾尺布遞過來,“這做套衣褲還用不完,小了可以拆了再接一截,九百五十文”。
榛娘從衣服裏翻出一角銀子遞過去,找回來了五十個銅板,塞進衣服裏還有些墜的慌,反而讓她有些亂的心平靜了下來,大姜娘給她拎着布,帶着她趕緊往出走,還想讨媳婦呢,可不能再耽擱了。
趕了半天的路,到了半下午才到了竹溪村,竹林比十年前更大了,走在竹林裏看到的都是散養的雞,毛色鮮亮,個頭也大,看着比山雞肉多。
憑着印象找到村長家,敲開門一問,村長到鎮裏去了,在家的是上任村長,走路不很順暢的老頭。他們說了進村的意圖,老頭把他們領到無人住的村尾房子裏,“後生,你們這趟估摸着不成,這些年我們田地裏收成還行,還沒到賣兒賣女的地步”。
幾個男人相互看看,示意鐵牛接話,他也算這村的女婿了,“老丈,哪是賣兒賣女,我們是想娶媳婦,嫁到我們山裏也就是路遠,生活還不錯,不缺肉吃,而且你看我們這也能在鎮裏買糧吃,糧肉都不缺,你看能不能跟村裏人說一下我們的情況,看有沒有看中我們這小夥子的”,說着他拍拍大姜,“老丈你看,這我侄子,又高又壯也不愣不傻”。
大姜忍着他小叔掐他後脖子肉的手,笑着摸摸頭,“老丈好”。
“果真生的好,種地可有把子力氣,行吧,我待會給人說說,看有沒有沒婚嫁的姑娘肯應的”。
“哎,勞煩您了,老丈我向您打聽一家人,大紅姨一家還住在村裏嗎?我婆娘是她表外甥女,我們都有三個娃了,這次下山她囑咐我來看一下,我們最小的姑娘還沒滿周歲,她脫不開身,也就沒一起下山”,眼看着快到了,鐵牛抓緊時間套關系,而且也是真心想來看下,沒來也就算了,進村了還不進門看望一下,那可說不過去,被人認出來了秋菊和她表姨一家都沒臉。
老村長上下打量了鐵牛兩眼,還是沒印象,“小夥子怕是成婚好幾年了吧,六七年前來了一波人,只是換了糧也沒讨到婆娘之後就沒有山裏人來了”。
“對,今年剛好十年,我大兒子都快九歲了”。
“難怪,你說的大紅我們村倒是有一個,她男人一只腿壞了,但能拄個拐慢點走,不用人照顧,能自己溜達,她家在村頭,你要是想去看呢,就自己過去吧,門上貼紅字的就是她家,她兒子春上剛娶的媳婦”。
“哎哎,就是她家,我待會兒就過去,要不我和我侄子跟您一起把您送回去?”
老頭笑笑,“也行,把你侄子帶上給人看看,要是沒人看中,你們也趁早回山,或是去別的村看看”。
鐵牛把之前專門裝起來的半袋米扛肩上,再讓大姜提個豬後腿,大粒提兩只兔子,三人跟着老村長往出走,路上老村長敲門說話,他就拉着兩個侄子站在後面,垂着眼睛不打量人家的小院,免得被當成賊匪探點的。
送老村長回家後,半個村的人都知道大紅家她那山裏的表外甥女婿來了,背的又是米,提的又是豬腿兔子的,當然也知道了他們是又想來讨媳婦,想着那油光發亮的熏豬腿,還是有人眼紅的,但想想嫁進山了可能也就十年得條豬腿,又覺得不是很劃算 。
鐵牛把兩只兔子塞給村長後帶着兩個侄子往村頭走,在路上遇見人了也是主動打招呼,人家問起就說是大紅家的親戚,都不用人指路,到了村頭只有一家門上貼着紅喜字,門關着,但隔着栅欄看到院子裏只有一個挺着肚子的女人,鐵牛敲了敲門,站門外面說明身份,把米袋子和豬腿放門口,讓她帶個話就和兩個侄子轉身走了。
回到住的地方他大哥強箍着他脖子,“老幺,會辦事啊,我說你怎麽不讓賣大姜他們背着的肉呢,心裏早就有打算啊,行,不管成不成,大哥都謝你,你倆侄子也是”。
鐵牛甩開他大哥的手,有些得意,“我媳婦教的好,以前我也就比大姜他倆機靈一點點”。
在座的幾個兄長翻個白眼,這老幺,張嘴閉嘴不是兒子女兒好就是他婆娘好,聽的人想壓壓他的氣焰但還不得不承認人家說的是實話,怄死人。
鐵牛看大胡子他們悠哉的坐院子裏,他走過去拍拍他肩膀,話卻是對着衆人說的,“胡子哥,可不是我不帶侄子們去露露面,這要是人多了人家都害怕我們是來搶劫踩點的,都不敢讓人靠近院門”。
“了解,明天看他們運氣,能讨着媳婦就給彩禮,沒有也罷,他們年紀不大,再晚兩年也不算耽擱,反正我們也知道了這個村子,我看這村子挺好,村長也是講理的,往後啊咱們每年來一趟混個臉熟,老二娶不到還有老三,時間久了說不準我們山裏也能跟這竹溪村對個親家,友好來往”。
鐵牛佩服,“姜還是老的辣”。
“你不老也辣”。
兩人對視一眼,都笑了。
當天晚上沒人,第二天一早大紅姨和她兒子來了,跟鐵牛有些生疏的打個招呼,問問他媳婦孩子的狀況也就沒話說了,站了一會兒說是要去地裏幹活,讓鐵牛他們兄弟幾個中午去家裏吃飯。
鐵牛也沒想到秋菊表姨态度這麽疏淡,想着可能是上十年沒見面了,又是表姨,感情淡了也說的過去,就推拒了,“表姨,我們就不去了,今天得空了帶孩子們出去轉轉,有願意的人家我們多待一兩天,要是沒有我們明天就回山,就怕回去晚了遇到下雪”。
鐵牛這麽說,她也沒再勸,本來都忘了那丫頭長什麽樣了,也不是親的,坐一起也生疏,還是不來往為好,“那行,要是有人來問我也幫忙說說,以後你們如果再來也別送東西過來,我也沒幫那丫頭什麽忙,也不占這份功勞”。
說罷也不讓他們送,帶着她那從頭到尾沒說話的兒子出門離開了。
被留在院子裏的人相互看看,“唉,我們是不受待見啊,送米送肉都不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