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隐元頗感意外地看了看泰義,見泰義沒說話,隐元也不好多問,只是把目光轉向了前面這位年輕女子。
被稱為千玉的這位女子倒也不含糊,大致說了說聚賢鎮的一些過往。這兒曾經是一個還算熱鬧的小鎮,千家也是這兒的大戶人家。
後來,鎮裏來了一位美麗的女樂師,與千家的少爺情同意合。再後來,千家少爺迎娶了女樂師,女樂師生了一個女兒,這個女兒就是千玉。
一家人的日子過得分外平穩幸福,直到一天,小鎮裏突然湧現出了妖魔,女樂師将其悉數鏟除,護得小鎮平安。這個時候,大家才知道千家的這位兒媳竟是一位女仙。衆人對千家除了羨慕卻也沒有另外的想法,事情也就這麽過去了。
然而,不久後,聚賢鎮來了幾人,他們被妖魔追殺,奄奄一息。眼看逃不過此劫,他們哪怕心有不甘,卻不得不做好就此了結一生的打算。
他們既然已在聚賢鎮,女樂師也不能坐視不管。于是,女樂師出手除掉了妖魔,救了這幾人,她卻想不到自己竟是養虎為患,帶來了滅頂災難。
女樂師救的這些人即為後來的千家老爺夫人,以及他們的兩個女兒千意和千羽。
他們身心不正,修行不專,此後為了自身利益更是堕落為魔,與邪魔合作。不僅如此,他們還在院中的滌仙池中悄悄的引入怨靈和魔氣,生生的将滌仙池轉化為堕仙池。
一開始,他們只敢偷偷的嘗試把一些普通人丢入池內查看效果,漸漸地,他們開始抓獲一些修行淺淡的道士。日複一日,随着死亡的人數增加,堕仙池的效力越發明顯,他們的膽子也越來越大了。
終于有一天,他們憑借着千家人對他們的信任,加之魔族相助,不動聲色的除掉了原本千家的人,将他們抛入堕仙池之中,自己取而代之。
整個聚賢鎮以及小鎮周圍的一切均已落入了他們的手中,可他們并不滿足,這兒的人太少了,有靈力的人更是稀少。不久,他們将魔爪伸向了仙族,打了更大的主意,由仙堕落為魔,比尋常的魔擁有更加強大的力量。
熬不住堕仙池的折磨,甘願沉淪的仙就成為了他們的同伴,而那些抵死不從的仙則永遠留在了池底腐蝕為屍骨。
這些年,憑借堕仙池的輔助,他們将修道之人以及些許小仙騙到此處,培養了不少有能力的魔。
此次相中了隐元,正是因為察覺到隐元身帶星相,于占蔔于隐瞞天機都有無數用途。要不是隐元身邊有泰義陪伴,隐元哪怕最終能逃脫,也必然傷得極重。
若說隐元身旁有泰義相随是個意外,那麽千玉沒死應當是另一個意外。
千玉的父親僅是凡人,被抛下堕仙池時早咽了氣。那會兒,千玉的母親雖還一息尚存,卻也已然無力回天。一家人一并沉到了池底,重傷的千玉在寒意刺骨的黑暗中低聲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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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樂師深知自己邁不過此劫,她費勁力氣掐指一算,為女兒尋求出路。忽地,女樂師緊皺的眉頭松開了,她蔔算出了一線光明。
她微笑着耗費全力化為一抹暖意覆蓋在女兒身上,為千玉驅散寒冷,她柔聲勸道:“玉兒莫哭,待到鐘聲響起之時,就是你掙脫之際。”
說完這席話,女樂師的肉身也被堕仙池化為了屍骨。
此後的歲月裏,千玉就在池底默默等待。她心裏有恐懼,也有期盼。她知道母親不會騙她,待到鐘聲響起,她就将掙脫而出。
她蜷在池底,傾聽着外面的一切響動,她等了一年又一年,終于等到了隐元現身。獲救的千玉身為滌仙池的原主,她一舉淨化了池水。
千玉對隐元心懷感激,不管隐元此番是不是有意救她,最終的結果都是千玉得救了。
她有心答謝恩人,略微一思索,很快拿定了主意。她指尖彈出一團白光飛向隐元的方向,隐元下意識伸手接住,他仔細一瞧,只覺得那團光中靈力閃爍,卻不知有何用處。
見狀,千玉立即解釋道:“此物名為樂泥,是母親生前用于修複樂器之物,凡是仙神樂器均能修複如初。方才我聽聞鐘聲,發覺此鐘多有重損,導致靈力爆發受阻。千玉得此鐘聲相救,于是自作主張,将樂泥獻于恩公,請恩公笑納。”
隐元聞言頗有些詫異。他對靈鐘了解甚少,他雖然明白在豐凝城時,靈鐘的聲響出了問題,偏偏他對此無計應對。這會兒,千玉贈予的樂泥卻恰好能夠為靈鐘所用。
只是,隐元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能遇到這樣的好機會,而不是再次踏入別人的陷阱。
隐元詢問地目光投向泰義,泰義沖他微微點了點頭,隐元心裏頓時踏實了。泰義認為可以收下,那麽必定安全。
千玉簡單給隐元說了樂泥的運用方法,緊接着,她伸手一卷,将滌仙池收入袖中,準備走了。她靜靜的向隐元和泰義行了禮:“堕仙池已毀,魔族必然有所察覺。此處十分危險,兩位恩公也盡早離去為好。”
說完這些,千玉轉瞬消失在兩人的跟前。她有必要尋一處安全的地點再将滌仙池放出,洗淨池水,讓困在池底的屍骨能夠得以安息。
千玉前腳剛走,泰義揚手一拎,他抓住隐元的後頸,兩人也隐身于茫茫的夜色之中。
隐元懷揣剛剛得來的樂泥,欣喜之餘,也不禁感嘆魔族的膽大包天,竟是公然抓來仙族化為棋子,為其所用。他們的所作所為讓隐元極度痛恨,同時也不由湧起了絲絲不安。
他之前在豐凝城沒能等到星界的援兵出現,始終有點耿耿于懷,隐元把自己的憂慮告訴了泰義。
泰義的神情微微一沉,并沒有應話。經泰義方才所悟,隐元當是邁過了第一個小劫。
這個小劫從頭到尾都有泰義守護左右,隐元自然是毫發無傷。可是,如果泰義萬一不在該怎麽辦?隐元是否能獨自應對這些妖魔,又是否能在堕仙池不被束縛?
回憶在豐凝城的遭遇,泰義的心情頓時有些不爽。當前的形勢并不樂觀,好在隐元得到了一團樂泥,此行也不算是毫無收獲。
接下來的兩天,泰義依然選擇了偏僻的道路,一邊朝着丙國前行,一邊留心為隐元渡劫。不過這次,隐元與泰義并未再遇見半夜冒出來的古怪求救女子。
隐元根據泰義的建議,開始使用樂泥修複靈鐘。
樂泥的光芒薄薄地覆蓋在靈鐘的表面,以極其微弱的速度,一點一點的修複靈鐘。隐元壓根不清楚靈鐘什麽時候能夠徹底恢複,奈何當初千玉走得太匆忙,隐元沒來得及細問耗時長短。
現在若要再遇千玉,機會鐵定是小之又小,眼下也唯有耐心等待了。
随後又過去了三天,隐元跟随泰義走出叢林,赫然發現,前方居然沒路了,他們再往前邁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隐元的心情十分的複雜,泰義的臉色也是略微一頓,恐怕泰義也并未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隐元自己的确是時常走到山窮水盡疑無路,但隐元萬萬沒料到,他跟着泰義還會有前方無路的窘況。
以泰義自身的運勢,理應不被隐元的氣運影響才對。
泰義緊盯深淵沉思片刻,做出了一個決定:“下去看看。”
他相信自己推算出來的正确方向,也相信自己不會如同隐元那般誤打誤撞至斷壁。
倘若泰義行至了深淵附近,那麽泰義堅信只有一個原因,冥冥中注定這個地方需要他們前往。
隐元還尚未發表自己的意見,忽覺泰義在他肩頭輕輕一推,他就和泰義一道躍身落入了這萬丈深淵之中。盡管隐元覺得,深淵再深應當也摔不死他,可是能不能先讓他有點心理準備,再往下跳。
總得讓他保持一個優雅的下降姿勢,而不是頭朝下一路到底,來得這麽直接。
沒多久,降至崖底,隐元在落地前身體略微轉了一圈,穩穩地雙腳着地,個人形象勉強得以維持。
泰義比隐元顯得從容得多,他輕輕落地,随即環顧四周。他必須盡快判斷出,是什麽人或者什麽物引導他們來到此處。
兩人一邊走一邊觀察,目光急速掃過附近,不放過任何的可疑之處。
很快,他們找到了一棵巨大的血樹。
血樹渾身通紅,它的枝葉足足覆蓋了方圓十裏的範圍,它的枝頭挂滿了巴掌大的血珠子,泛着微微紅光。
這些血珠子接二連三的從枝頭掉落。掉在地面的血珠子并未滲入泥土,也不會四處流淌。它們如同一個個的紅色圓球,穩穩地嵌在地面,如果不仔細看,真像是滿地的紅色寶珠。
隐元見狀略微好奇,卻也并未立即上前一探究竟。此行要渡劫,對于不熟悉的事物,不要輕易觸碰比較明智。萬一這玩意會咬人吃人,可就讓隐元頭痛了。
隐元停在原地不動,泰義亦是盯着血樹若有所思,很快,他低頭看了看周圍。
下一刻,泰義迅速抓起一條竄到隐元腳邊正打算咬隐元一口的毒蛇,朝着那些血珠子扔了過去。接着,泰義護着隐元連連後退了幾步,果斷的立起一層光壁抵擋在跟前。
毒蛇觸碰到血珠子的瞬間,轟的一聲巨響,地面直接炸出了一個深坑。而炸飛的毒蛇碎塊撞到了另外的血珠子,又是幾聲巨響。
誇張的響聲接連不斷,震得隐元哭笑不得。他深刻的意識到,這些看似寶珠一樣的血珠子不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