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聽牆角
事情還得從半年前說起。
原主有個弟弟, 名叫顧銘，大專畢業後，在明城打工。
他認識了個大他七歲的網絡主播，二人愛得死去活來, 非卿不娶, 非君不嫁。
既然要結婚，前提就得有套房子。
顧家最疼這個小兒子, 舍不得一對新人租房住, 拼了全部的積蓄也要買一套房。
明城房價高, 原主就曾勸說過母親，給小銘買套二手房，經濟壓力相對小一點。
可這話聽到顧媽耳朵裏, 可就有點不中聽了。
家裏就出了原主這麽一個大學生，畢業後還進了文山實驗很好的學校當老師。
一家人勒緊褲腰帶, 贊一贊, 怎麽也要給顧銘買一套新房子。
不能讓他被女朋友娘家人看扁。
原主從小就聽話知恩, 顧母一發怒, 她也沒沒再辯駁，每個月工資自己就留下五百塊錢的生活費，其餘的都盡數轉給顧母。
顧家還有一弟一妹, 弟弟要買房, 妹妹還在一個三本讀書。
顧曦每個月給的那三千塊就顯得捉襟見肘了。
顧母想着結婚是人生大事，比較要緊, 就縮減了顧寧的日常用度, 話裏話外也催着她像姐姐當年一樣勤工儉學，替家裏分擔一部分開銷。
顧寧花伸手錢都習慣了，哪裏願意出去打工。
她臉皮薄, 怕被同學笑話家裏窮，平日排場也挺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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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緊吧起來，她心裏諸多不舒服。
趕着放假回家的時候，給顧母出了個主意。
現在小額貸放款很快，審核也沒那麽嚴格，像顧曦這樣有教師資格證的，拿着也能貸款。
顧母将信将疑，跟着顧寧找了一家小額貸咨詢。
她本想着借給三十萬就差不多了，加上一家人的積蓄，勉強夠付首富的。
結果小額貸那邊放款的人員特別通情理，一聽說是給兒子娶妻買房，只說可以批個四十萬的額度。
這樣小兩口裝修婚房的錢也就出來了。
顧母一想，有了多餘的這十萬塊，也确實就寬裕一些。
兒子結婚是大事兒，況且這未來兒媳婦還懷了孕，不早點解決房子，拖下去，肚子大了，也是對人家姑娘不負責。
就這樣顧母問原主要了身份證和教師證。
顧母對這些事情不太清楚，電話裏還是顧寧和原主談的。
顧寧怕姐姐不願意，語焉不詳，只說是家鄉那邊要做畢業返鄉大學生信息登記。
原主對自家妹妹和媽媽毫無防備之心，當即就把證件郵寄過去，随後不到一個月，顧寧又把證件給她郵寄了回來。
這事兒，原主也就沒當回事。
錢下來以後，顧母拿着這筆錢，去明城買房。
可哪知道，這未來兒媳婦獅子大開口，普通的商品房根本看不上。
能入眼的都是高端小區。
顧母本想着勸一勸，可她一勸，這趙柔柔就說肚子疼。
趙柔柔孕吐的厲害，總想着吃酸柿子，明擺着就是個男胎。
她直言不諱，要是顧銘不能給她一個安穩滿意的未來，就要分手打胎。
顧母心軟，哪裏受得了這樣的威脅。
就把四十萬都給了顧銘。
趙柔柔看中了陸氏旗下的水岸新城，那套房子總價将近兩百萬，首富要六十萬。
四十萬顯然不夠，顧母幾次想開口再問顧曦要錢，可到底還是沒能張開嘴。
最終把家鄉的磚房賣了，地也轉讓了，這才湊夠了首付錢。
顧銘和趙柔柔歡歡喜喜拿着錢去買房，結果被告知售罄了。
那棟樓明明還有許多空着的，不知為何，就不賣給他們。
他們後來又看了幾處房源，可也不知怎麽了，明明就有現房空房的房産商，就是不賣給他們。
這樣一來二去，房子沒買成，之前的小額貸公司開始催繳利息了。
四十萬的利息可着實不少。
原本顧家父母在農村靠着種地的營生，現在地也轉出去了，房子也賣了。
老兩口迫不得已搬去了明城，和顧銘趙柔柔擠在一棟出租屋裏。
老年人起得早，又耳背，動辄弄出大響聲，總吵得趙柔柔睡不好。
趙柔柔晚上要直播，又唱又喊，聲音也不小，搞得老兩口睡不着覺。
一二來去，就起了摩擦。
趙柔柔嫌棄農村父母不愛幹淨。
顧父父母也覺得趙柔柔太愛花錢，不節儉。
顧銘夾在中間，受夾板氣，左右為難。
最終一通催繳電話，成了所有矛盾爆發的導火索。
四口人坐在客廳裏，誰也掏不出錢來還利息。
顧母主張，既然房子暫時買不上，莫不如就先把那四十萬還回去。
趙柔柔卻不許，她一哭二鬧三上吊，甚至還同意買二手房了。
生怕這錢還回去，她到手的房子就飛了。
這不，他們左挑右選，終于找到一處還算滿意的二手房，準備交首付了。
欠款利息還不上，催款電話就打到了顧曦那邊去。
顧曦這才知道，利滾利息滾息，當屬的四十萬貸款，如今已經成了五十萬的欠款。
這麽大一筆數目全都在她的名下！
催繳公司的人語氣不善，揚言，她要是不還錢，就要鬧到學校來。
這可把顧曦給愁壞了。
她不是原主，對這一家子人沒有親情，也沒有好感。
可這債務，确實是拿原主的證件借的，她不還就要背上法律責任。
顧曦這幾天之所以忙得腳不沾地，是因為她以“要還錢”的名義，從小額貸那裏拿到了當初的借款憑證。
原來當初借的是四十萬，多出的十萬是利息。
也就半年時間，這個利息顯然高于市場行情，這是違法的。
顧曦拿這個來起訴非法借貸，這樣就不必還多餘的十萬。
至于餘下的四十萬，別說顧曦沒錢，就是有錢，她也不想背鍋。
所以顧母再次打電話過來的時候，顧曦問，“如果我把多的那十萬解決掉，剩下的四十萬，你能還嗎？”
“這我怎麽拿的出啊，小曦。”顧母哽咽着說，“小銘已經拿着錢買了房子，下個月就要辦婚禮了。我給你打電話，就是想告訴你，要早點回來參加的他的婚禮。”
“婚禮？”顧曦氣不打一處來，敢情她被人催債的時候，他們一家人正其樂融融地準備婚禮，他們把原主當成了什麽，提款機？
顧曦怒道，“你拿我的名義貸款，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我也才走上社會，剛工作不到半年，你讓我拿什麽還錢？”
“我……我們都會幫你還的。”
“你拿什麽幫？你但凡賺點錢，都填補顧銘了，顧銘娶妻生子要錢，顧寧買衣服買護膚品要錢！那我呢？”
“小曦……”一直聽話懂事從來不說一句重話，不頂一句嘴的女兒，忽然逼問她，顧母語塞，“當初借錢，也是你同意的，小寧都和你說清楚的。”
不提這個妹妹還好，一提起顧寧這個自私鬼，顧曦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她冷冷地說，“錢我拿不出，我最多就能解決那十萬的利息，餘下的，誰花了誰解決，跟我顧曦沒沒有半毛錢關系，我已經和小額貸說了，讓他們拿房抵債。”
顧母大驚：“拿房？可咱家的磚房已經買了呀。”
“我說的是顧銘的房子！”
顧母聞言也火了，顧銘和趙柔柔肚子裏未出世的孫子，就是她的心尖尖。
她哭道，“顧曦，你好狠的心。那你可是你的親弟弟和親侄子，你就忍心做得出？當年為了供你上大學，你弟弟吃的是什麽？他長得不高至今都是我心裏的遺憾。”
顧曦直接打斷了她的話，“那不是我的問題。沒有哪個養活起三個孩子的能力，你們為什麽要生？”
“是你們重男輕女想要兒子孫子！”
“顧曦！”電話那邊換了個人，粗糙的男聲破口大罵，“你還是人嗎？你看你把媽逼成什麽樣了？！”
“我逼她？”顧曦氣笑了，“顧銘你能不能別倒打一耙，二十多歲的人了還啃老？！有本事跟我咆哮，趕緊把那四十萬還了！”
她覺得罵得不過瘾，挽起袖子，打算繼續追擊，那邊顧銘卻偃旗息鼓挂了電話。
顧曦再打過去，好家夥，直接被拉黑了。
她接電話的那會兒，正好在校園後面的小樹林。
正是上課的時候，這邊也沒什麽人。
卻沒想到，一回頭，許川正站在樹蔭下，如仙入畫，美不勝收。
這窘迫如潑婦罵街的場面，也不知被他看去了多少。
顧曦也在乎，反正她多狼狽的樣子，他都看過了。
她裝作若無其事地路過“陸敘”，卻被人拉住了手腕。
陸敘稍一用力，顧曦整個人都半撲在他懷裏。
嗅着顧曦身上若有若無的茉莉花香，陸敘心頭顫了顫。
要有多堅韌，才會在面對這種家庭“背叛”的時候，據理力争？
一次又一次，顧曦在颠覆着他的想象。
每一次他都以為這個女孩夠堅強，夠特別了。
下一次，她仍然會做出那些看似“離經叛道”的行為，刷新他的認知。
你說她頭腦清醒吧，她的确讓父母拿着證件貸款了。
可你若說她是個包子，她卻絕對不是，怼人的時候穩準狠，專戳痛處。
心裏的某個地方，因為顧曦而變得柔軟。
凝視着剪水般的雙眸，陸敘更加确定了內心生出的那一絲萌芽。
沒有人可以欺負她，哪怕是她的家人。
四目相對，顧曦率先打破了這旖旎的氛圍，“你聽了多少牆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