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不愛叫家長
顧曦推門而入的氣勢，像個風風火火，從天而降的女俠。
只可惜，她的形象卻十分狼狽。
因為原主患有漸凍症，她的腿腳在一陣狂奔後，好像都不屬于自己的，變得十分僵硬。
能闖進教室，完全是憑借着多年極限運動的意志力，和對死亡的恐懼。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瀕死的滋味她嘗過。
這節課剛好是物理課，物理老師有事，請了宋景然代課。
如果不是整個年組，只有他剛好有時間，他其實不太願意來十班代課。
從前，是怕顧曦捅破那層窗戶紙。
怕許驕有顧慮，會因此不接受他的追求。畢竟顧曦是許驕的閨蜜。
這次卻是因為上次顧曦直白地戳穿了他的小心思小伎倆，明明是那麽嬌小的女生，被她那樣看着卻莫名的心虛。
她澄澈的雙眸不待任何雜念，如少女般清明。
似乎和宋景然印象中的時常聳肩弓背畏畏縮縮的顧曦，截然不同。
此刻，顧曦風塵仆仆，汗流浃背，正滿臉通紅地站在門口。
她大口喘着氣，神情緊張激動。
也不知哪個膽大的學生竟然起哄說：顧老師，你是來給宋老師表白的嗎？
一時間教室裏人聲嘈雜，學生們像亂哄哄的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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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然故作鎮定地輕聲咳了咳：“顧老師，你這是……”
顧曦已經無力吐槽這不給力的身體，她的視線牢牢鎖定在蔣坤的座位上。
蔣坤還保持着第二數學考試時候的姿勢，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
那樣子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
“蔣坤！”顧曦大喊了一聲。
誰也沒想到，她這麽嬌小的身體裏，竟然迸發出這麽有爆發力的聲音。
宋景然錯愕地看着顧曦，确實有些班主任會抓在科任課上違反課堂紀律的學生。
十班素來學風差，這在年級組都是出了名的。
尤其是這位叫蔣坤的同學，遲到、打瞌睡、逃課……這都是出了名的，要不是因為特殊原因，早就被學校開除了。
顧曦來糾學生的紀律作風，無可厚非。
只她這樣氣勢洶洶的，實在和宋景然印象裏的顧曦對不上。
自從他們一同應聘到這所學校來，顧曦給他的印象就是個柔弱愛哭的女生。
不是被學生氣哭了，就是因為學生成績提不上去急哭了。
他也聽說，校方很不滿意顧曦的表現，有趁着這次轉正考核辭退顧曦的打算。
也許是被逼得急了？顧曦才這樣一反常态。
理解了顧曦的心态，宋景然心底那些因為課堂被打斷而來的小小不快，很快就平息了。
顧曦全部注意力都在蔣坤那邊，她喊聲如此大，蔣坤卻一動不動，什麽情況，不會是……死了吧？
系統裏的黑色更加濃郁，恍若濃稠的墨汁。
顧曦變了臉色，驚慌失措地大步走到蔣坤的桌邊，用力搖晃着蔣坤的身體。
整間教室頓時鴉雀無聲——
從高一上學的第一天起，直到這一刻，第一次有人不怕死，在蔣坤睡覺的時候企圖搖醒他。
哭兮兮她不要命了嗎？
【別招惹你們班蔣坤，他是殺人犯的兒子。】
這個班上但凡有點人脈的，都被父母告知過這樣一句話。
從來沒有人敢招惹蔣坤，除了趙自豪偶爾能和他搭上一兩句話，別人……倒也不至于都帶着有色眼鏡看他，但卻真的沒有人敢吵醒蔣坤。
這也是為什麽顧曦穿過來的第一天，這個班級課間的時候很安靜，明明打牌的打牌，玩鬧的玩鬧，卻沒人敢出聲，只因蔣坤在睡覺。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瞬，顧曦觸碰到蔣坤的脖頸，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幸好，還是溫熱的。
顧曦先喊後搖，蔣坤竟然毫無反應。
宋景然也發現了異常，他疾步走下了講臺。
“這學生……”
顧曦已經掏出手機打了120：“這裏是文山高中，有名學生暈倒，情況是這樣的……”
挂斷電話，顧曦看向趙自豪：“幫我去醫務室借個擔架。”
“我也去，擔架他一個人擡不動。”李競自告奮勇。
其實處理這種情況顧曦是有經驗的，她喜歡極限運動，在學校參加籃球隊是因為不願意坐在教室裏學習，有個名正言順的借口開小差，平時她全部的業餘時間都用來玩那些刺激的運動，滑板、跑酷什麽都玩。
玩極限運動偶爾也發生意外，社團裏的人，摔斷胳膊腿的，她也見過，雖然并沒有什麽過深的交情，遇上了還是會幫忙打個120，緊急處理一下傷口什麽的。
對于蔣坤這樣的情況，她是本能反應。
只是她反應太快，才沒有讓人看穿本能反應背後，她故作鎮定的神情。
顧曦的手掌心都汗涔涔的。
她又讓靠在窗口的學生開窗通風，喊了幾個身形高大的學生，一等趙自豪和李競把擔架擡過來，就立馬把蔣坤擡上擔架。
看着顧曦鎮定自若地指揮着學生們，宋景然完全插不上手。
他有心想幫忙，卻發現顧曦處理得井井有條，試問換了是他，班上學生有人暈倒，他也未必能處理得這麽鎮定，這和以往那個愛哭的顧曦，判若兩人。
“系統，能檢測到蔣坤昏迷的原因嗎？”
“抱歉，系統還不具有這項功能，請問宿主是否開啓臨床醫學學科的學習？”
顧曦對這個什麽都要自力更生，親自上陣學習的系統，已經徹底沒脾氣了。
她讓趙自豪他們擡着蔣坤往樓下走，這樣120一到，能盡快把蔣坤送到醫院。
宋景然跟在後面，急切地問：“顧曦，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嗎？”
“回去上課。”
顧曦丢下這四個字，就步履匆匆往樓下走了。
擡着擔架的李競聽了只覺得一陣暗爽，好家夥，他們班哭兮兮竟然也有給他們如此長臉的一天，讓宋景然吃癟。
他見過太多次，顧曦無助流淚的樣子。
在發現蔣坤暈倒的時候，他還以為顧曦又會哭，驚慌失措地求宋景然幫忙。
結果并沒有，顧曦甚至全程都沒看過宋景然一眼。
他們班的哭兮兮好像從打王者開始，真的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李競從小到大沒有遇到過什麽好老師，他也不知道好老師是不是就是顧曦現在這個樣子。
但肯定不是宋景然那副呆頭鵝的樣子，什麽“海歸”老師，就一“花瓶”，中看不中用，關鍵時刻還沒有他們小顧老師有魄力。
文山這座城市不大，120來的倒是很快。
顧曦帶着學生們把蔣坤擡到樓下的時候，120也剛好開到了教學樓門口。
醫護人員立馬接手了擔架，顧曦跟着醫生一起上了救護車。
幾名學生面面相觑，就在顧曦擺手示意他們回教室的時候，李競擡腿要上車，“到了醫院，也得要個人來回跑腿。”
顧曦心說還真是，她現在別的都适應良好，就這身體不太行。
随着任務進度上漲，她确實比最開始好一些，可距離健康還有很遠的距離。
李競的大長腿還沒等邁上車，一雙大手從身後鉗住了他的肩膀，往後一拽，他整個人都不由得掉了下來。
只聽黑臉包公李國政沉聲說：“你們回去上課，這邊的情況不要到處亂說。”
救護車載着顧曦、李國政還有不明原因昏倒的蔣坤疾馳而去。
李競望着車行遠去，撓撓頭：“哭兮兮不會因為這件事被處分吧？李國政那臉色跟黑炭似的，又要罵她了。”
“不會的。這是意外，要不是顧老師，還沒人發現蔣坤昏迷。”趙自豪拍了拍李競的肩膀，“走吧。”
衆人一起往回走，等到了班級，已經下課了。
李競兀自把教室門關死，他大步流星地走到講臺上，面容嚴肅，眼神裏帶着幾分蕭殺，跟平日裏懶洋洋的“富貴公子哥”形象截然不同。
他挑眉說道：“蔣坤暈倒這事兒，是我們班的事兒，誰也不許欠嘴出去亂說。”
按說沒有李競這番警告，事情涉及蔣坤，大家也不會出去亂傳言，頂多是跟好閨蜜、好哥們私下當個談資。
李競這麽一番警告下來，衆人看待這件事兒就多少有些……了。
尤其是班上那些女同學，簡直雙眼放光：“KSWL！”
“沖冠一怒為老公有沒有！”
“蔣坤和李競是真的！”
“李競自告奮勇去取擔架的名場面，我真是恨不得拿個手機錄下來。”
“要不是李競不許說這事，我敢擔保，他倆必須沖上校園CP榜榜首！”
當然這個話題也不敢大聲地說，李競看過去的時候，CP粉馬上就改了話題：“蔣坤到底是什麽病？為什麽暈倒了？哭兮兮是怎麽就知道蔣坤是暈在桌子上，而不是睡覺……”
“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哭兮兮沖進教室的時候，特飒！”
“最關鍵的是她看都沒看宋老師一眼，完全不像是之前那種含羞帶怯的樣子，你們說她是不是移情別戀了？”
“是追不上放棄了吧。咱們班這成績，估計下學期又要換班主任了。”
“說實話，就……覺得其實不換也挺好，她不愛叫家長。”
聽到有三兩句認可顧曦的聲音，李競的嘴角不知不覺微微上揚。
而在文山市醫院的顧曦卻不得不面臨一道難題，她的面前擺着一張手術同意書。
蔣坤的爸爸因涉嫌“過失殺人”正在文山市看守所羁押，而他媽的電話是個空號。
醫生說要手術，就得有監護人簽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