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其實很害怕被抛棄
世界喧嚣又安靜。
喧嚣的是壓不下去的上頭情緒, 每個血液細胞都在嘶吼，在跟人争吵。
安靜的是，他們幾個人同時陷入了安靜, 沒有一個人說話，但沒有一個人的臉色好看, 沒有一個人的眼神是平靜的。
向宗發瘋似的，看着裴季言，又回頭看了一眼在原地站着的蘇安和徐星。
這個時候的蘇安愣在原地沒有動, 她看起來是在消化向宗剛才說的話，一遍遍确認自己剛才聽到的話是不是真的，徐星在一邊, 被蘇安擋在身後，低垂着頭。
看不清她的神色, 但她看起來竟然是在場最平靜的人。
向宗盯着她，說；“你跟蘇安認識以後就變了。”
蘇安平時這個時候會反駁，但是現在根本顧不上反駁, 她看向裴季言, 男人的神色複雜，跟平時看起來的裴季言十分不一樣。
像是某個不得告人的秘密突然被向宗戳破。
——是真的嗎？
——他剛才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我以前就跟你說過…那種話？
蘇安很想問, 稍微動了動唇，但最後竟然還是不知道要怎麽開口問。
徐星聽到向宗這麽說，她擡起頭來：“不關她的事，是我自己一直都是這樣的，你沒有必要把這個鍋甩給蘇安。”
向宗扯着嘴角，“不是？你也不必為蘇安辯解吧, 她是什麽樣的人我們誰不知道？在場對待感情最随便的不就是蘇安嗎？”
“她是每次分手都挺利落的。”向宗說，“因為根本就沒有付出過那樣深刻的感情，她自己要玩不管我的事情，我也從來不會說什麽吧？”
向宗也是從來沒有在裴季言和徐星的面前說過蘇安半分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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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一開始，他擔心裴季言進了蘇安的局和圈套，讓裴季言離她遠一點以外。
沒想到，裴季言其實一直都是在蘇安的局裏的，他自己主動進去的，也沒有打算出來，甘之若饴。
“所以呢，我們分手跟蘇安有什麽關系？”徐星反問他。
向宗說，“你認識蘇安以後就變得冷淡了，對待感情也是，星星，要是是以前，你會這樣一點都不拖泥帶水地跟我提分手嗎？”
徐星：……
她以前确實做不到。
其實現在也沒有那麽做得到，現在只是在假裝而已，因為這是無奈的事情，她不得不這樣結束。
沒有辦法好好結束的。
要是她跟向宗好好結束，向宗一定也不會放手，所以提分手的時候她話說得有點重。
沒想到向宗還是過來了。
要是她是個很灑脫的人的話，應該很早就已經分開了，而不是在争吵中還在互相折磨，一次又一次，說要分開以後又和好。
徐星都快繃不住，她繼續冷着臉，說：“這次是認真的，人是會累的，我覺得跟你在一起很累，所以我想分開。”
語氣平靜，完全不給人挽回的機會。
懂得感情的人都懂，當你的情緒都不會被一個人牽動的時候，這段感情就是真的走到了頭。
“真的想分開？”向宗被徐星的冷靜給刺激到，“和平分手？”
“嗯。”
“你上午跟我提分手，下午就跟別的男人一起出現，你覺得我會相信你這是和平分手嗎？”
徐星倏然擡頭，沉默着，過了一會兒，聲音清晰：“那就不和平。”
蘇安也轉過去看着徐星，跟徐星對換了一個眼神，她很擔心徐星。
但是徐星還是咬着牙說了：“我就是劈腿，所以我們必須分手，這件事我不是跟你商量可不可以，而是通知你一下。”
向宗的質問都啞在嗓子裏了。
他覺得自己繼續質問什麽也沒有意思。
這就是徐星跟她的解釋。
向宗看了她兩秒，邁步過來，蘇安下意識地把徐星又往自己身後擋了一點，雖然其實擋不住什麽。
被女朋友當面親口承認她就是劈腿了。
蘇安不知道向宗這個時候能不能保持冷靜。
她剛剛擋過去，向宗卻只是頭也沒回，從她們倆身邊擦肩過去，徑直地開門，出去了。
蘇安以為向宗這個時候多半會摔門，但是向宗沒有，他根本沒有關門，只顧着自己走，是真的一直往外走一點都沒回頭。
他們三個聽到電梯下行的聲音以後才确定向宗确實是已經走了。
客廳裏更加安靜。
徐星沒有垮掉，她依舊站得筆直，還跟蘇安說：“辛苦你們了…還麻煩你們來。”
蘇安皺眉：“你沒事嗎？”
“我沒事。”徐星說，“更崩潰的事情都遇到過，這不算什麽，而且我本來早就想好了。”
徐星起碼在心裏跟向宗分了一百次手。
這會兒好像平靜下來了許多，裴季言邁步過來，聲音不算大。
“所以是怎麽回事？”裴季言問。
向宗是當事人當然會更沖動，但是裴季言就會平靜許多。
徐星沒說話。
“你這會兒別問她了。”蘇安說，“你讓她休息，剛吵完架肯定很累。”
裴季言斂眸，應了一聲，沒繼續往下問。
只是三個人再一次沒話說，每個人的心情都很複雜，争吵以後的平靜最讓人手足無措。
蘇安輕輕地拍了一下徐星的後背，徐星小聲說：“我自己先緩緩吧，抱歉還讓你們來一趟。”
“嗯，那我們先走了。”蘇安說，“你有什麽事情打電話給我，我一定第一時間來。”
“謝謝…”
“不是什麽大事，而且…”蘇安的話頓住，最後還是沒說。
她不知道還能為徐星做什麽。
不知道做什麽的時候，徐星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了，這樣大概會讓她覺得輕松一點，她只要在徐星需要的時候出現，在她不需要的時候離開。
徐星要什麽她就給到什麽就好。
其他的，勸什麽，說什麽好像都沒有必要。
沒有用。
…
蘇安跟裴季言跑了這麽一趟，莫名其妙地又離開了，他們倆剛剛上電梯，蘇安沒有繼續沉默。
她擡頭看着屏幕上不斷變小的數字，跟着電梯，感覺到自己在往下墜落。
樓層往下了幾層，電梯門打開的時候，蘇安快步邁出去，快裴季言一步，她出去，轉頭看着裴季言。
突然開口：“剛才向宗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你不準備跟我解釋嗎？”
裴季言的唇微微一動，還沒來得及說話，蘇安下一句話就已經說出口了。
“你一直都是這樣，什麽都不解釋，我也從來不能從你身上看出什麽。”
他們倆站在電梯間門口面對面。
蘇安憋了很久，這個時候把自己想說的話全部一口氣全部吐了出來。
“分手的時候你不解釋，現在也不解釋。”
“那你準備什麽時候解釋？”
“是打算等我們倆都各自分開跟別人結婚了以後，過了好多年好多年，都人到中年了，說起來覺得，啊，以前還是太年輕了？”
“跟別人說那是年輕不懂事留下的遺憾嗎？”
蘇安說着說着，感覺眼淚一下就往上翻湧。
“裴季言，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打算哄我？”蘇安感覺難受，吞咽了一下口水想壓下去，但是壓不下去。
她直接轉身，往外面走，明明還想問剩下的，但是這會兒就想先出去。
明明就是裴季言的錯，明明就是裴季言不對。
為什麽最後總是她自己先掉眼淚。
蘇安往外走，開門，單元門一打開，外面一陣風吹進眼裏，本來她是想稍微穩一下情緒，但是事與願違，被這陣風吹得眼淚直接掉下來了。
步子稍微快了一點，手腕卻突然被人握住了。
從手腕上開始蔓延的，裴季言手上傳來的溫度，好像是可以傳到紋身上下的血液裏的。
有些人的存在很奇怪，他一碰到你，就會讓人覺得無法抗拒。
蘇安沒回頭，聽到裴季言說：“你可以繼續說。”
“我不想問了。”蘇安吸了吸鼻子，“我覺得問你問不出結果。”
要是可以問出結果的話，也不會到今天這樣吧，
裴季言的手收緊了一點，語氣很沉：“是可以的。”
蘇安沒接話。
裴季言繼續說：“本來今天就是打算全部告訴你的，只是剛好遇到他們倆的事情。”
“要不是向宗不小心說出口，我都不知道你們是這樣覺得我的。”蘇安轉過去，眼睛裏還帶着淚痕，“你是不是一直都覺得是我的錯？”
路燈下，裴季言的眼神被陰影覆蓋。
“不是。”裴季言否認道。
他沒有覺得是她的錯。
也不是她的錯。
他本來就握着她的手，這會兒突然一用力，把蘇安拽進自己懷裏，他伸手，很輕地撫着她的後背。
“是我的錯。”
蘇安從來沒聽裴季言說過這種話，從來沒想過裴季言會在自己面前承認自己的錯誤。
“讓你猜測也是我的錯。”
“我以為你不想知道那些。”
蘇安：……
她怎麽會不想知道？
“我們分開的時候，你也走得很灑脫。”裴季言說，“所以我一直以為你不想知道。”
分開的理由不需要告訴她，只需要讓她一直留在自己身邊就行。
蘇安竟然無法反駁。
因為這就是她表現給別人的東西。
她的确，從來沒有展現過，自己有一絲一毫的難過，或者在意。
她一直以為這是自己對自己的保護，只要假裝在意就真的不在意，其實她真的很想知道為什麽。
人總是在不斷折磨自己和折磨別人的時候，才能學會坦誠。
僞裝是自我保護，但有時候也是自我傷害。
蘇安的聲音悶悶的，“那你現在告訴我。”
分開的理由。
蘇安在腦子裏思考到底是因為什麽，她想了很多種可能性，沒想到的是，裴季言說。
“在一起的時候我問過你，大學如果不在一個學校，你會不會喜歡別人。”
“你說很有可能會。”
“因為你無法控制自己可能會變心，會因為距離不喜歡我了。”
蘇安：？
“你說你還年輕，應該再玩幾年，現在說這種長久的話題還太早了。”
蘇安：……？
“所以我在你提分手之前自己提了分手。”
裴季言的一字一句落在耳朵裏，蘇安只覺得自己的腦子裏一陣陣轟鳴，剛才還在很難過，覺得自己很可憐。
這個時候竟然突然不知道說什麽。
她沒有懷疑裴季言說的話的真實性，因為蘇安對自己這一點倒是很清楚，她是很花心，是真的不相信很永恒的東西。
高中的時候更是，玩習慣了，就算是對裴季言付出了更多喜歡。
也不會馬上改掉自己的劣根性。
“蘇安。”裴季言喚着她，聽着聲音似乎有些輕顫。
他好像是在說一件很難過的事情。
“我其實很害怕被抛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