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暴雨會停
蘇安委屈地像一只被抛棄的玩偶, 眼巴巴地望着你,感覺下一秒就要說,你為什麽不要我這樣的話。
但是蘇安不會說。
她并不會因為這些事情而感到很難過。
對方選擇離開, 那她一樣可以選擇離開,不能讓自己一個人陷在裏面。
等蘇安說完這句話以後, 裴季言只是轉了身,都沒做任何反應,蘇安就直接整個人撞進他懷裏。
蠻不講理。
蘇安清醒着的時候就已經很不講道理了, 醉酒以後更不講道理。
裴季言是從來沒遇到過蘇安喝這麽多的情況。
蘇安很少在他面前喝酒,雖然是個不良,但一般都不在他面前做那些事情, 甚至他們倆在一起,別人叫她翹課出去玩的時候, 蘇安都會乖乖地守在他旁邊不去。
除了稍微叛逆了點,蘇安在裴季言面前從未做過什麽出格的事情。
裴季言沒有伸手碰她,只是沉聲喚道:“蘇安。”
她沒應。
裴季言又喊了她一聲。
蘇安還是沒應。
她自顧自地伸手抱着他, 還嘟囔着:“裴季言, 你最近是不是夥食有點好啊?怎麽感覺比前段時間胖了…”
裴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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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安自說自話,還要對裴季言上下其手,她踮了踮腳,往裴季言頸窩裏蹭。
“不對, 好像也不是胖了…”蘇安迷迷糊糊地靠着他,“就是…就是突然長大了…看來是有乖乖鍛煉!都有腹肌了!我們小裴長大了!”
裴季言依舊是動也沒動一下,垂一下眸就看到蘇安那張幹淨白皙的臉在眼底晃,頭發散在頸間,看得人信仰。
蘇安剛剛打過幾個哈欠,現在就像是剛哭過一樣, 睫毛上都沾了水珠,挂在上面看着楚楚可憐。
鼻息之間是她身上很淡的氣息。
和當年一樣。
到後面,完全記不清蘇安突然跑出來這樣抱了他多久,她就像在夢游一樣,眼睛也不完全睜開,微微眯着眼看他。
眼睛眯起來的時候像一只小狐貍精。
又懶又狡猾。
等蘇安終于肯松手,裴季言伸手抓了一件就在旁邊搭着的外套套在她身上,扯着衣角把她往房間裏帶。
“裴季言。”蘇安突然又喊他。
這次裴季言應了她,動作頓了頓:“什麽?”
“我怎麽感覺你像在遛狗啊。”蘇安說着,又打了個哈欠,“你看,你這樣牽着我走,不就是在!遛狗嗎!”
“……”哪兒有自己說自己是狗的。
喝醉了以後的腦回路怎麽還是這麽奇怪?
甚至更奇怪了。
“誰家的男朋友牽女朋友是遛狗啊!”蘇安炸呼呼的,“你不抱我過去就算了!不牽着我的手走就算了!你還把我當狗耍!你一點都不寵我嗚嗚嗚嗚!!”
裴季言沒說話,只是換了個姿勢,側身繞過去,走到她身後。
“那你自己走。”裴季言看了她一眼,“我看着你,別摔了。”
“不遛狗了改老父親送女兒上學是吧?”蘇安皺眉。
哎,怎麽會有這麽老父親的男人啊,她是找對象不是找個爹啊,更不是找個保安。
裴季言:“……?”
蘇安喝多了,他也沒心思跟她鬥嘴或者說其他什麽,只能順着她的性子來。
蘇安看着有些小生氣,自己哼唧了幾聲,踩着拖鞋開始噠噠噠地往房間裏走,雖然醉得腦子出了點問題,但走路還是挺正常的。
她撲到床上,臉埋在枕頭裏,聲音悶悶的:“裴季言!”
大傻逼!
生氣了.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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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安沒聽到裴季言的聲音,又換着語氣喊了好幾聲。
“裴季言…”
“裴,季,言。”
她喊了幾聲都沒人應答,蘇安這才側頭看出去,她的視線是模糊交疊的,完完全全的夢境感。
偶爾有幾分清醒的感覺,但轉瞬即逝。
有時候做夢還是會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的,只是不太能控制好夢裏的自己在幹什麽,蘇安想了想,目前應該是這麽個情況。
完了!
白天幹嘛回憶那麽多跟裴季言有關的事情,現在晚上做夢都全是裴季言。
剛剛是抱到了自己床上的玩偶?但是怎麽熱乎乎的呢?
現在做夢感覺都這麽真實的嗎?
不過…
既然是在夢裏,稍微任性作亂一點也沒關系!反正也不要誰負責!
蘇安困得不行,閉着眼就再一次陷入夢裏,這次的夢換了個場景,突然回到了高考後的畢業旅行的某一天,
畢業旅行是她跟裴季言一起去的,考完試出去放松一下。
兩個人偷偷去的,蘇安提醒吊膽得很,生怕被家裏人逮到。
她夢到的是要回家前的最後一個晚上。
她跟裴季言窩在民宿的沙發上看了一部電影,前幾天基本上都在看恐怖片,蘇安喜歡看那個,她一看恐怖片就來勁,最後一天,蘇安讓裴季言選了一個他愛看的。
不愧是裴季言選的電影,看得蘇安直打瞌睡,她也不勉強,靠在裴季言肩膀上。
“我可不可以先眯一會兒?”蘇安輕聲問。
“嗯。”裴季言回答,“要不要換一個?”
“不用,雖然我沒有認真看,雖然我睡着了!但也代表我看了呀!嘻嘻…”蘇安笑笑,講起自己的歪道理。
“好。”
蘇安是伴着那部電影的聲音睡着的,突然驚醒是因為蘇安突然聽到暧昧的喘.息聲,明明聲音很小,但威力巨大。
十八歲。
什麽都懂又什麽都不懂的年紀。
蘇安睜開眼,裴季言正在調低音量,但蘇安還是在他調低的時候聽到了,面前投影上的畫面裏,兩個人糾纏在一起,氣氛缱绻悠長,背景樂也十分應景。
音響裏傳來的,電影裏那兩個人交疊的呼吸聲,和他們倆當下的呼吸融在了一起。
分不清到底是電影還是他們倆。
室內明明開了空調,但是燥熱的夏季風很狡猾,還是順着縫隙鑽了進來,黏着了空氣,也黏着了眼神。
蘇安的耳根一下子就紅了,但她依舊強裝鎮定,輕咳了一聲:“文藝片還有這麽粗暴的場景啊…?”
裴季言竟是低笑了一聲,問她:“這很粗暴?”
蘇安:……
意思是這已經很溫柔了?
這是她這個孩子應該看的東西嗎!!!
蘇安幹巴巴地笑了兩聲,見裴季言是真的很淡定,心想着自己也不能落後,轉過去進去看着電影畫面。
這一段纏.綿悱恻竟然格外地長。
蘇安覺得自己寧願上四十分鐘的數學課,都不願意在這裏,坐在自己男朋友旁邊,兩個人在這兒看這種東西。
電影裏的聲音不間斷,什麽聲音都攪合在一起。
窗外突然一場雷陣雨,淅淅瀝瀝的雨聲。
終于,電影終于切到下一個場景,但有的東西好像就刻在腦子裏了。
裴季言忽然側目,問她:“聽夠了麽?”
“啊?”蘇安呆呆的。
最後是身邊的少年湊近,帶着薄繭的手指在她耳後的肌膚上輕輕摩挲,越摸越紅,越摸越燙,燒得她腦子裏那根弦都要斷了。
他的聲音在耳畔很近的地方響起,“我覺得你的聲音應該更好聽。”
外面的雷電閃了一下。
她像是被擊中般,整個人都顫了一陣。
“那…”蘇安說話的時候,畫面裏的色彩深了,房間裏變暗了。
裴季言的眼睛也是漆黑的,在他的眼眸裏能找到一道很淺的光。
她的唇微動,壓着聲音問他:“你要抱我嗎?”
不是普通的擁抱,要刻骨的、深刻的。
要全部占有。
那天的雨好像下得很大,所以空氣格外潮濕,連被褥都是濕潤的。
每一次從窗簾空隙裏瞄到閃電劃破天空,都會猛地蜷縮一下,而後牢牢地抓着在自己身邊的人。
暴雨停歇以後,那股潮濕又黏糊的氣息會在空氣中停留許久。
蘇安躺在床上,側頭看了一眼窗口。
“雨不要停就好了。”
随後感覺到少年的手指劃過,跟她輕聲說。
“暴雨會停。”
“但還會有下次。”
…
這場夢做完,蘇安不知道怎麽的又迷迷糊糊醒了過來,她翻了個身又繼續睡,只能感覺到自己一直在夢裏。
無數個夢裏。
裴季言去廚房燒了熱水,發現蘇安家裏竟然連蜂蜜白糖都沒有,最後還是從她的零食罐子裏找出一顆甜的糖,勉強扔進去泡成了糖水。
過去房間的時候,蘇安正哼哼唧唧地翻身。
…睡覺不老實這個毛病也一點長進沒有。
他把杯子放在一邊,輕聲喚:“蘇安。”
“嗯?”
“水放在旁邊了,你記得喝。”
“嗯…”
她應答以後,看着也不知道到底會不會起來喝,裴季言沒動,站在床邊垂眸看着她。
過了不知道多久,蘇安突然緩緩睜開眼,但是她沒有起身喝水,也沒有叫他,而是突然開口,斷斷續續地唱了一句不知道是什麽的歌。
蘇安一直唱,裴季言停了許久才聽清。
她在唱《下雨天》。
“下雨天了怎麽辦…”
“我好想你…”
蘇安的聲音困倦,帶着酒意,甚至這樣趴在床上有些啞,明顯氣都順不過來,但是她還是在唱。
“不敢打給你…”
“我找不到原因…”
她的睫毛忽閃忽閃,斷斷續續的,就一直重複這兩句,反複唱了好幾遍。
床邊站着的男人忽然屈膝,蹲了下來。
他跟蘇安平視着。
喉結上下滾了滾,在這漆黑的夜裏,帶着酒氣的空氣裏,不知道是他也被熏得醉醺醺還是因為別的。
甚至無法從語氣裏分辨出他的語氣是溫柔還是算計。
能分辨出來的,只有他清晰的吐詞。
“你可以。”他說。
你可以。
可以打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