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他從畫裏走出來了

第2章 ☆、(1)

猛然恢複神智，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回到了現實世界，內心波瀾起伏。

窗外的微風吹進書房，擾亂秩序，淩亂的桌面覆蓋了紙張。

他細心地收拾整理，将有用的紙張分門別類放好，至于那些用完的草稿紙被他一一丢進垃圾桶。所有事情都如同往常一樣，被收拾得井井有條。

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轉身去倒杯水的時間，他回來就看到書房異常淩亂，滿房間都是飄落的紙張，書都被推翻在地，不知何時出現的雙胞胎小朋友。

他們搖晃着可愛的小腦袋，身上的衣服都寫滿字，井然有序的，不規則的。

他不禁提問道：“小朋友，你們是誰啊？怎麽會來我家呢？”明明瞧見門窗都關得好好的，他們是怎麽進來的？

對于方正的問題，他們不願意回答，只是在地上一味地玩耍。直到方正走過去，彎下腰，抱起其中一個，這才有了回應。

坐在地上的小朋友頓時淚如雨下，哭着說道：“為什麽你要他不要我？”

不擅長于哄孩子的方正，此刻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只好兩只胳膊一邊抱一個孩子，這才讓孩子停止哭泣。

眼見他們沒有再鬧情緒，他才繼續好言好語地問：“那你們能不能告訴哥哥，來哥哥家裏是幹嘛的呀？”

左手抱着的孩子乖巧地回答：“叔叔，我陪弟弟來問問你，為什麽把他丢進垃圾桶？”

方正很是迷惑，怎麽自己就是叔叔輩了？明明自己才二十八歲，一枝花的年紀，還是大好青春歲月呢。

不過關鍵這孩子說的話有些莫名其妙，難不成是哪家孩子走丢了？被家人遺棄了？帶着困惑不解，他溫柔地說道：“哥哥沒有把你弟弟丢進垃圾桶哦，是不是你們認錯人了呀。”

對于方正的解釋，他們一臉倔強，眨巴着小圓眼睛說道：“叔叔，你忘了，我們原來都是你的作品，可是你把我留下，丢了弟弟。”

“作品”這一詞實在是無法聯想到活生生的兩個小胖娃娃，他們這樣鮮活的生命，怎麽會是“作品”。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疑慮，小娃娃為了證明自己說話的真實性，于是發揮自己的本事，憑空從方正的懷抱中消失。

瞪大的雙眼看着這一幕發生在自己身邊，麻木的身軀屹立不動，他手中默然消失的重量，空蕩的手臂沒有抱着孩子，而他們正站在書桌上。

不可思議地指着他們，發起問題：“這是我的夢？”聯想到“護城河”那場夢，他冷靜下來，上前走幾步，直視兩個小娃娃。圓圓的臉蛋，光滑有彈性的皮膚，圓溜溜的眼睛，小小的嘴巴，簡直就是可愛的代名詞。

他們搖搖頭，異口同聲地說：“這不是夢哦，叔叔，你不信掐自己一下，看看疼不疼。”

聽信了他們的話，狠心一扭胳膊，果然感受到真實的痛感。既然不是夢境，那怎麽會有如此不科學的行為，這一切怎麽解釋？他再次迷茫，心中受到驚吓。

一張張白紙在室內游走，仿佛注入靈魂，詭異的事件就此展開。

他盯着他們許久，才開口說道：“你們到底是何人？”向來不信鬼神的他，心中還是動搖了，事實擺在眼前，所見即非人類可以做到的事情。

他們稚嫩的聲音傳來：“叔叔，你還是不相信我們說的話嗎？我們真的都是你的作品，不信你看。”他們揮揮手，一頁紙就展現在方正的眼前，平鋪直敘的寫作手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他的字跡。

我自己寫的小說成精了？不過他扪心自問，自己的作品确實有很多問題，所以才一直修修改改，有的部分不得不舍棄。

他恍然大悟：“難道你們就是我寫過的小說，作品的意思是被我創作出來的藝術品？”

的确很不可思議，但是發生了！

确認方正相信自己的身份後，他們這才繼續說話：“叔叔，我們來找你是希望你不要丢了弟弟，可以嗎？”面對他們小可憐般的模樣，方正心有不忍，不知如何說。

心中縱有萬般大道理，可是抵不過善良的本質。

如果他們只是毫無生機的紙張，即使布滿字跡，他發現漏洞也會毫不猶豫地舍棄。

可是，現在不一樣，他們變化成活生生的小娃娃，可憐巴巴地懇求自己放過他們。一邊是善良本質，一邊是職業道德。無法權衡利弊，無論做出怎樣的決定，終究會傷害到另一方，這都是方正不想看見的場景。

跌宕起伏的心境，他面臨的抉擇使得自己進退維谷。

他想了想說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在創作小說的時候難免會思想狹隘局限，只有通過不斷思考檢查，才能促進文學水平的提高。簡而言之，就是我所寫的小說中，總會有不夠優秀的那一部分，需要我舍棄，然後想出更好的來代替。對不起，我不能保證以後寫過的每個字都保留，我要進步，要創新，要改進。所以哥哥不得不舍棄你們中的一個或者全部。”

此話一出，兩個娃娃頓時嚎啕大哭，料想到會有此場景，他趕緊上前抱住兩個孩子，試圖以溫暖的懷抱來安慰他們。可惜，這個方法沒有起作用，反而越演越烈，哭聲越來越大。

“等一下，別哭啦，我有個好辦法。雖然我無法保證自己所寫的每個字都留下來，但是我不會丢進垃圾桶，我會專門收拾一間房，用來安置我不成功的作品，這樣可以嗎？”他抱着孩子說道，急中生智，他再也想不到其他辦法了。

哭聲和淚水一同止住，他們認同這一辦法，于是點頭。

“嗯嗯，叔叔那就這樣，說好了，不許再丢了我們。”

“叫我哥哥！”

“嗯嗯，叔叔那就這樣，說好了，不許再丢了哥哥。”

方正無奈地放棄糾正他們對自己的稱呼，只好說道：“那既然這樣，你們還有什麽問題嗎？”兩個娃娃紛紛搖頭，整齊劃一的動作，一起跳下書桌，朝着方正揮手告別：“叔叔再見！”

頃刻間，他們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就好像是一場夢，來得匆匆，去得匆匆。

望着空蕩蕩的房間，方正愣住，茫然不知所措。科學無法解釋的現象就讓自己碰到了，是緣分吧。

不過，君子一言快馬一鞭，答應了小朋友的事情就要做到，方正接下來花費不少時間，終于收拾出一間空屋，用來專門放置自己舍棄的作品。

一件優秀的作品向來需要不斷地檢查，作家嘔心瀝血完成的作品都是經歷過推敲，經得起歲月的沉澱。沒有誰能夠随随便便成功，縱使天才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世間萬物有舍才有得，舍棄糟粕，得到精華。

☆、一封信

還沒有等到走出悲傷時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某天早晨他收到神秘來信。信封上隽永清晰的字跡，擺明是近期才寫出來的，遠方的外公外婆病了，想見見孩子。

他手中握着信，坐在沙發上，心中想到：外公外婆還不知道父母去世的消息，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這件事要怎麽說。

病着的老人家想見孩子，方正能體會到這種心情。只是想到父母亡故，自己代替他們前去，恐不知如何寬慰老人家，他們知道這件事會不會加劇惡化病情？憂慮在他的心中蔓延，最後成為擔憂。

信的末尾提到了外公外婆的住址，那個陌生的地方，父母年少私奔，不曾再回去過，方正自然從小就沒有見到過外公外婆。

半晌過後，他還是收拾好行李，踏上旅途。

與此同時，格殺所附身的畫在格殺的指揮下悄然藏身于行李中，神不知鬼不覺。

方正躺在動車軟榻上，思考見面時自己應該如何婉轉地表達心意，對于陌生的外公外婆，他們會喜歡自己嗎？

“吧嗒”車廂門開了，行色匆匆的小姑娘帶着行李走進來。軟榻分上下鋪，方正買到下鋪，正在悠哉悠哉躺着。只見小姑娘将行李擺放好，然後縱身一躍就翻上鋪了。

兩個人在同一個車廂，免不了尴尬。方正從背包中掏出橘子，遞上去給小姑娘，想要找點話題聊聊:“你好，我叫方正，可以交個朋友嗎？”

面對方正抛出的橄榄枝，她不做理會。懸在半空中的手，略顯尴尬，他只好将橘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悄咪咪地躺回自己的卧鋪。

待到他出現困意，打算睡會兒的時候，猛然發現從上鋪露出的小臉，他與小姑娘四目相對，溫柔地問道:“你有事嗎？”

然而小姑娘立刻将頭縮回去，安分地坐在上鋪，沒有說話。

這時，方正只好閉上眼睛，準備睡會兒。

“呼呼呼”是動車行駛過程中發出的聲音，這聲音乍聽起來刺耳不舒服，時間長了就習慣了。不知道睡了多久，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無聲無息地看着自己。

他再次溫柔地說道:“你好，請問有事嗎？”

小姑娘依舊沒有說話，見到他醒了，自己便坐到另一邊，看着窗外發呆。

他瞧着小姑娘年齡不大，稚嫩的臉龐，瘦弱的身體，又獨自出遠門，難免産生保護欲。

方正坐在她的對面，噓寒問暖地問道:“如果有什麽可以幫助你，你盡管對我說，哥哥很樂意助人為樂。”

聽聞此話，小姑娘扭過頭來說到:“不用了，謝謝叔叔。”

怎麽一個兩個都喊我叔叔？我年齡很大嗎？才二十八歲啊。方正心中很氣，抑郁，但是不能表現出來不高興，生怕小姑娘見到自己這個樣子會害怕。

他只得勉強擠出笑容，對着她說:“好吧，有事随時歡迎找我。你別怕，我不是壞人，我只是看你一個小姑娘出遠門，有點不放心，想照顧照顧你。”

對于他的解釋，小姑娘不禁“噗嗤”一聲笑出來，她樂呵呵地說道:“如果我是壞人呢！”

他看到小姑娘露出笑容，以為她在和自己開玩笑，于是想配合她的玩笑，接下話:“那我會害怕你哦。”

氛圍開始不那麽尴尬，兩個人有說有笑的。

他細心地将剝好的柚子遞到她面前，這次小姑娘沒有拒絕。

“我叫百裏藍，很高興和你做朋友，認識你真高興。”明眸皓齒，眼角帶笑，這才是小女生應該有的模樣，方正看到她對自己敞開心扉，心中感到開心。

“你這是去哪裏呢，叔叔？”

“我要去探望外公外婆，他們生病了。那你呢？”

“我？我不知道啊。”

“小藍，你家人同意你出門了嗎？不會是離家出走吧？”

“叔叔，我沒有家人。”

方正剛要說什麽，就被開門聲打斷了，一位彪形大漢帶着行李箱，“你好，介紹一下，我叫百裏紅，我買的票和你相鄰，這次旅程咱們一起過了。”

他指着百裏藍，問道:“那這個小女孩，你認識嗎？”

百裏紅環顧四周，懷疑地說道:“這裏不就咱們兩個大男人嗎？哪來的小女孩？”

方正這才意識到只有自己能看到小藍，“她”是怎麽回事？

大家都坐在座位上，百裏紅拿出手機玩耍，方正和百裏藍互相看着對方。

大眼瞪小眼，越想越糊塗。

百裏藍開口說道:“其實一開門進來的時候，我以為你看不到我，當你說話，我都以為你在自言自語。沒想到，你居然真的能看到我。你知道嗎，大家都看不到我，對于這件事，我已經習慣了。”

許是經歷過“書靈”的事情，方正對于今天發生的事已經沒有那麽驚訝了，世界上很多事情是科學無法解釋的。

他好奇地問道:“那你這樣已經多久了？”

百裏紅說:“我才刷抖音半個小時左右吧，怎麽了？”

百裏藍說:“不記得。”

兩個人同時回答，百裏紅顯然不知道這個問題不是給自己的，他看不到小藍。

方正對百裏紅的回答，做了簡單的反應:“那你繼續看吧。”然後他看着小藍。

他從兩個人的名字展開聯想:百裏紅，百裏藍，這聽起來好像兄妹啊。但是從小藍看到百裏紅的表情，顯而易見，他們不認識。

不多久，百裏紅困意襲來，爬到上鋪，昏昏沉沉地睡去，留下小藍和方正。

小藍局促不安，雙手緊握，乖巧地坐着。

方正關心地問道:“那你既然無家可歸，要不然先跟着我，我或許可以幫你找到家人，別人也看不到你，你意下如何？”

她乖巧地點頭:“嗯嗯好的。”

這車廂只有兩個床位，秉持紳士風度，方正是無論如何不會讓小藍坐在座位上睡一夜的，于是他起身打算找乘務員再買張票。

她猜到方正的心思，起身攔着他，解釋道:“我不需要睡覺，而且我可以浮在半空中休息。”說着，她輕盈的身體慢慢浮起來，漂浮在半空中形成卧姿。

方正這才放心繼續坐着，由于不知道說什麽，他默默地看着窗外，思緒萬千。

☆、我沒錯，錯的是這個世界

“怎麽沒電了？”車廂外傳來吵嚷的聲音，他們不得不推開門，一起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停止的動車，黑漆漆的。

一時間，剛剛吵鬧的聲音都靜止下來。

好不容易打開車門，方正舉着手機的手似乎碰到什麽東西，沒有實體，但是一陣冷風吹過。當他擡頭的時候，一雙大眼睛緊緊盯着他。還好他膽子大，沒有被吓到，原來不知何時跟過來的小藍趴在車頂。

他們一節車廂一節車廂地走，漫無目的。發出的呼喊聲不曾有人回應，于是，在經過不知道多少節車廂後，方正叫停了百裏紅，“明明是直行車，怎麽感覺在繞圈子，這裏和剛剛走過的車廂沒有什麽區別，咱們先停下思考會兒。”

百裏紅贊同他的提議，于是停下腳步，慢慢向他靠近。兩個人靠在一起，身體暫時得到休息。不多久，兩個人的手機不僅沒電還沒網。本來想在黑夜中摸索，然而，事實卻是一無所獲，這節車廂除了他們，其他一個人都沒有。

“轟”一聲巨響，動車被炸開兩截。

幸運的是兩個人毫發無傷，相互攙扶着走下臺階，他們肉眼清晰可見，這動車無法繼續運營，被破壞的程度太深。只不過除了他們兩個都沒有人逃出來，其中不包括飛在半空中的小藍。

百裏紅努力地點擊手機屏幕，試圖獲得信號，但是這一舉動直接讓他的手機自動關機了。另外一邊，方正環顧四周。

危險正在一步步靠近，他們絲毫沒有察覺到任何戾氣。

黑色的夜，黑雲遮月，寂靜的空氣中彌散着死亡的味道。動車逐步由實體轉變為虛無，一點一滴消失。沒過多久，這片土地上憑空消失的動車，讓他們警覺起來。

兩個人說不害怕是假的，可是害怕也沒有實際的用處，畢竟是大男人，總不能夠哭哭啼啼的。方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力所能及地思考自己會什麽，這個時候能做什麽，身為作家的方正好像能臨死之前給自己想個悲壯的墓志銘······

百裏紅不知道怎麽了，突然“咚”地倒在地方。方正蹲下去想要為他檢查一番：“你怎麽了？”他沒有回應。

這個時候，小藍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我這是怎麽回事？”聽聞此話，他立刻回頭，就看到小藍渾身冒出黑煙，就像在火中燃燒一樣。于是他本能地想去營救她，怎奈何，一道強勁有力的風将他吹到一邊。格殺從畫中出來，一把接住被風吹起的他。

他被格殺穩穩當當地接住，驚鴻一瞥，只瞧見：面如冠玉，唇紅齒白，翩翩公子人間客，貌似宋玉賽潘安，丹鳳眼美如璞玉，清爽幹淨。

沒等他多做思考，格殺一揮手，以氣傷人，狠狠扼住燃燒中的小藍。

将方正輕輕放下，格殺正準備一擊暴斃她，這個時候，只聽得方正喊道：“等一下，別傷害她，她是我朋友。”雖有不解，但是格殺還是松開手，讓小藍得以喘息。

格殺冷冷地說道：“她是怨鬼，如果不解決，你會被她所殺，到時候，你可真是她的好朋友了。”

早就知道小藍非人，但是沒看出來居然是怨鬼，方正并沒有感到害怕，反而是惋惜，于是他回答：“我們是朋友，有話好好說，有問題可以解決。”

眼見格殺識破自己的真面目，方正還是一副老好人的姿态，小藍忍不住嗤笑一聲：“算了，我懶得演戲了，他說得沒錯，我是惡鬼，你們不殺我，我也不會放過你們的。我早就和你說過，我不是好人，你也沒必要為我求情，我不想欠你的。殺了我就現在。”她一心求死，閉上眼睛，像只待宰的羔羊。

見狀，格殺伸出手，打算解決她，可惜，方正一個箭步跨過來，擋在小藍前面：“放過她，我不相信她是壞人，肯定是有苦衷的。小藍，我是你朋友，你只要告訴我實情，我會幫你的。”這一幕有點像孫悟空要打死白骨精，活菩薩唐僧拼命阻攔一樣。

然而，小藍可沒有領他的情，尖銳的指甲足以刺破人的腦殼，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向方正後腦勺襲來。格殺飛上前将方正抱走，這才使得他躲過一劫。

小藍嘴角上揚，忍不住大笑起來：“我不會放過你們的，這輩子你們就困在這裏吧，休想離開。”她轉身正要離開的時候，被格殺一招空中抓人，直接将她于無形中抓過來，像被吊住的犯人扣在空中。

抱着方正不松手，他另一只手揮舞幾下，小藍的臉立刻扭曲得變形起來，聽到她發出凄厲的慘叫。

有些于心不忍，方正選擇閉上眼睛，捂住耳朵。

格殺可不像方正這麽善良好說話，即使小藍被自己打得慘叫連連，卻絲毫沒有收手的意思，直到小藍受不住這虐待,開始求饒：“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害人，我錯了。請您原諒我，請您寬恕我的罪孽。”

她終于被摔在地上，微弱的力量脆弱不堪一擊。狂吐黑血的小藍對格殺服軟，不再挑釁他。頃刻間，黑夜轉變為白晝，時間回到方正上車前，地點變成車站外的廣場。

就在格殺準備給小藍致命一擊，送她回歸九天之際。方正忍不住問道：“你為何變成這樣？”

小藍痛苦地說道：“原本是我誕生在人間，可是重男輕女的母親在鑒定胎兒性別後，将我打掉。我才是百裏紅，是原本活着的的人。好不容易有點力量，可以報仇，你們卻出現了。天意如此！”重男輕女這個事情已經是古往今來的陋習，人們司空見慣，善良的人可能會說幾句公道話，但是大部分人作為冷漠的看客，都無所觸動，間接助長這種歪風邪氣。在古代丢棄女嬰，生而不養。現代屢見不鮮的新聞被爆料出來，為了鑒別胎兒的性別，去國外，去黑診所。打掉女嬰，直到懷上男嬰。

對這個世界失望透頂，不想在流連人間，還沒等格殺出手，小藍先自行了斷，周身化為泡沫，消失在人海。

方正目睹小藍的離去，心中浪潮翻湧，她無辜，可是整整一列車的人何其無辜。幸好一切來得及挽回，沒有釀成大禍，這多虧了他。

☆、正式見到大佬

這是方正第一次正式與格殺見面。

他伸出手：“你好，我叫方正。”眼見格殺沒有伸出手，與他握手，自己只好讪讪地收回手。對他繼續友好交流：“剛剛謝謝你的幫助，拯救了一車的人。”

高傲的格殺回應他的話語：“不客氣，我主要是想救你，其他人無所謂。”他對此感到吃驚，這好像是他印象中兩個人第一次見面，怎麽會為了救自己。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耳朵，緊張而局促地問道：“請問咱們之前認識嗎？”才二十八歲不會就得了健忘症吧，看着格殺的眼神，兩個人好像認識過的，可是記憶之中又沒有這麽一個人。

格殺上前，直視他說道：“我叫格殺，是鬼還是怪，不記得，反正不是人。那天你父母進山将我喚醒，于是藏身于畫中，作為他們的生日禮物，送給你。”

腦回路不一般的方正立刻就發揮想象，他是鬼，在父母去世那天蘇醒，剛好父母出了意外，所以，展開聯想，他害死自己父母，殺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一想到這裏，方正雙眼猩紅，青筋暴跌，一副要為父母報仇雪恨的架勢，朝着格殺沖去。

“你害死了我的父母，我要報仇！”他跌進格殺寬闊的胸膛，被抓住的雙手使得他無法動手打人，不，打鬼。

格殺無奈地解釋道：“你父母那事和我真的沒關系，我當時剛剛蘇醒，力量都沒有恢複，就在畫中老老實實待着，什麽都沒幹。你仔細想想，我要是殺了你父母，為什麽今天還要救你，那不是多此一舉。”

腦回路斷電，好像傻了一樣，他貿然厚臉皮地說出：“那也許你垂涎我的美色呢！”說完這話，他自己都羞紅了臉，好吧，比起自己，他才是被垂涎美色的那個，這話自己說過分了，其實冷靜想想，他說的話有道理。

格殺面無表情，一臉認真地回答這個問題：“我沒有。”甚至格殺舉出例子：“如果我垂涎你的美色，怎麽會傷害你的家人，只會更加好好對待他們。而且，我不好男色。還有就是那天确實事情發生得猝不及防，我沒有來得及保護他們。”

細想格殺說的話，的确有道理。他恢複理智，對他放下仇恨。他深刻且不好意思地道歉：“對不起，剛剛誤會你了。”

對于他的道歉，格殺誠懇地接受：“恩，我不生氣。出發吧，你不是要去探望外公外婆，進站檢票吧。我回畫中休息了。”不何時出現的畫，格殺一溜煙鑽進去。這波操作震驚到他，不過以後就逐漸習慣了。

就這樣，他帶着行李箱，手中揣着畫卷，一步一步走進去，順順利利上車。

一帆風順的旅途即将展開，就在他耐心地剝桔子的時候，橫空出現的格殺吓到他:“你不是休息嗎？突然出來是有事嗎？”

格殺冷峻地坐在他的正對面，淡淡地說道:“你剝桔子的時候，打擾到我了。”

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他趕緊道歉:“對不起，我這就将桔子收起來。”

格殺冷冷地說:“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想吃桔子，給我一個。”伸出手來，言下之意很明确:吃桔子。

憨憨方正這才将剝好的桔子放到他的手心。

兩個人在車上悠閑地吃桔子，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

“格殺，你多大了，我二十八歲了。看你樣子很小，就像十七八歲的樣子。”

“不記得了。”

“格殺，你肯定比我小，叫聲哥哥來聽聽。”

“哥哥。”

“格殺，那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是誰，家住哪裏，是怎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都不記得了。”

“沒事，格殺，哥哥以後會罩着你，咱們哥倆會幸福地生活。”他似乎想到類似的承諾對小藍也說過，不免失落起來，眼神中有了暗淡的光。

方正無心聊天，便止住話題，手心剝着桔子，心思不知飛到何處。格殺話不多，原先就是接住他的話，簡單的回答他，所以，當他不說話了，格殺也就跟着不言語了。

其他車廂傳來的歡聲笑語，與自己的安靜沉默形成鮮明的對比。

時光流逝，不知不覺到站了。攜着格殺，他不慌不忙地走出車站，照着信封上的地址，慢慢地找過去。

樸素的住宅區，沒有看出哪裏與衆不同。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一戶人家，窩在小區的一隅，那戶人家就是目的地。

在做足了心裏功課後，方正才有了勇氣，按下門鈴，期待與外公外婆的第一次見面。

白發蒼蒼的老人，一臉慈愛的模樣，這應該就是外婆了吧。方正暖心地說道:“外婆好，我是方正，我回來看望你們了。”

阿婆笑呵呵地說道:“原來是方正啊，我不是你外婆，是你外婆的鄰居，剛好過來串門的。”她轉而朝着裏屋喊道:“小飛啊，你外孫來看你了。”

接着裏屋傳來中氣十足地女高音:“誰？八萬。”

順着聲音找過去，方正透過層層煙霧，看到了坐在牌桌上的外婆，三男一女，很明顯，她就是外婆。

“你誰啊？”她頭也不擡地繼續打牌，牌桌精神發揚到極致。

方正湊到她身邊:“外婆好，我是方正。”

聽聞此話，驚得她牌也不打了，四個人吃驚地看着方正。

“孩子，你來了。”他們熱淚盈眶地說道。

只見其中一位緊緊抱住方正:“孩子，我是你爺爺。”

其他人紛紛說道:“我是你外公。”“我是你外婆。”“我是你奶奶。”

這是？

奶奶是男的？

不是說外公外婆生病了，看這幾個老人生龍活虎的架勢，完全不像老年人，更不像生病了。

雷人的事情驚到方正，即使他見過不少大風大浪，還沒有遇到這種事情。

往後退了一步，他不知所措地說:“收到來信，外公外婆病了？”

輪到外公外婆說話的機會了，但是謊言被戳破的時候，尴尬地無法自拔，尤其是被晚輩戳破謊言。

他們尴尬地笑容，讓方正十分無奈，老人家玩笑也開得太過分了，拿自己身體開玩笑。

“那個，你爸媽呢，怎麽沒來，害，是不是還在生氣呢，不肯回來見我們。要不是他們一直不回來，我們也不至于每個月都寄信說自己病了。”

原來如此，四個老人想念孩子，所以每個月不得已說謊想見見自己孩子，這次要不是父母亡故，方正也知曉這信不會讓自己看到。想到這個，心慈手軟的他又原諒了這個謊言。

他沒辦法在他們期待的眼神中，告知父母的亡故，只得找個借口:“他們有事，我代替他們來。”

☆、鬼魂的執念

他們感慨着歲月的流逝，不知不覺中自己錯過太多，想到自己兒女，心中不免酸楚。“阿正，你都這麽大了，第一次來，外公沒什麽好送你的珍寶，只有這一枚玉佩。”老人家巍巍顫顫地從脖子上摘下鑲嵌着玉佩的項鏈放在方正眼前。

方正配合着外公，低下頭戴上玉佩。禮貌而不失規矩地回答道：“謝謝外公。”

其他老人紛紛拿出自己珍藏的寶貝，想要送給方正來彌補自己多年的遺憾。“幫我們和你父母說聲對不起，當初沒有讓他們在一起，是我們錯了，我們後悔了，這麽多年一直希望他們可以回家看看。我們只是想孩子了，阿正，我們那次做錯了。”四個老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只是可惜父母再也聽不到他們的忏悔，也不能回家了，想到這裏，方正心被揪了一樣，但是在他們面前還得假裝沒有事。方正強忍着眼淚，擠出一絲微笑：“爸爸媽媽不是那麽小氣的人，早就原諒你們了，這是是真的有事被纏住了，實在脫不開身。爸媽下次一定會回來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你們會等到的。”

“真的嗎？”爺爺眼睛中閃爍出亮點，期待着肯定的回答。但是，想到什麽，爺爺的眼神中失去光彩：“你爸應該不會回來，他不會原諒我的。是我活該，我咎由自取。”

方正疑惑地看着爺爺，正想要寬慰他幾句，卻被接下來的話驚訝到了。

爺爺苦笑地說道：“你爸應該沒有說過我的事情吧。當初我為了愛情，抛家棄子。沒有養育過兒子一天，卻想要插手管他的婚姻大事。”這個時候方正才恍然大悟，為什麽今天見到的奶奶是男的，原來不是爸爸的母親。方正對于同性戀的觀點一直是保持中立的态度，可是今天聽到爺爺年輕的故事，卻并不是那麽支持，爺爺在有了孩子之後，還為了愛情抛家棄子，這很沒有責任感，是不負責的體現。

外婆接上話：“為了錢，讓女兒嫁給有錢老男人，怕她逃跑還打斷她的腿。女兒應該這輩子不會原諒我吧。”方正徹底被驚訝到，這種事本來是小說裏的老梗，沒想到實實在在發生在父母身上，難怪這麽多年，他們從未提及過自己的父母。

似乎是時間到了，被某種力量推動着。四個老人不由分說将方正推出門，“別來了，一切都是我們自己咎由自取，我們犯的錯認了，讓你爸媽好好生活忘了我們，你趕快回家，就當這裏沒有來過，對不起。”

等到方正反應過來的時候，門已經被死死堵住，任憑他怎麽敲門都無用。

樓道裏斷斷續續走出來的人都身穿孝服，麻布裹身，戴白帽。眼角帶淚的大嬸兒朝着方正深深鞠了一躬，“謝謝母已駕鶴去西游，多謝親朋來相送。吾自奮發度春秋，慰親恩再謝親朋。”

這層樓不就兩戶人家，剛剛在外公家遇到的鄰居，她去世了，還能和外公他們一起唠嗑，就代表······

想到這裏，方正顧不上回禮，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