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臨近十點時分，程兮圍上圍巾拎着手提包，譚彥青拿着她替他裝好的畫一齊走出畫室。
“程老師，真的不吃宵夜？”譚彥青就着她的步子緩緩前行偏頭問她。
夜色燈影下，程老師黑發披肩小臉紅紅，穿一身款式簡約而雅致的米色呢質大衣，搭一條青檸色的羊毛圍巾。整個人清清雅雅，纖纖柔柔，秀婉而甜美，清新又脫俗。譚彥青微微揚着眉看她，帶着男性的欣賞目光。
程兮眼睫眨動，輕搖搖頭：“真的不吃了，謝謝譚先生。”
她并非全然的客氣，她胃口小一向吃得少。用陽陽的話說，她吃個飯跟吃貓食一樣。平常正餐吃的都不多，更遑論會吃宵夜。事實是，她幾乎不吃宵夜。
“程老師客氣了！該說謝謝的是我。”譚彥青注視着她走得很慢：“有勞程老師在休息時間給我畫像。”
她不肯吃宵夜，他也不多作勉強。其實他亦不是要吃宵夜，不過是很有些舍不得，想同她多呆一會。何況這會時間确實不早了，初次相約，把人弄得太晚也不大合适。
于是他話鋒一轉，接着問：“程老師是住19棟2單元吧？”
他這純屬沒話找話，心知以他媽那精明強幹一把罩的業務能力，收集到的情報一準錯不了。
果然他聽得程兮輕應了聲：“嗯。”
她和他父母住同一個小區，聽說她是寄住在她大伯家裏。說來也是巧，她老家和他母親娘家一個地，都在鄰省的小城——池望。而他因為父母親年輕時事業心重，兼之外婆是小學老師，外公是中學教師。順理成章的，他自小由外公外婆撫養長大，一直呆在池望讀完高中。直到後來考上B市的大學他才離開。
只是——
譚彥青笑睇着身旁姑娘柔美的臉龐，不無遺憾的想她比他小了幾歲，是沒可能和他同屆讀書的。彼時，在少男少女的世界裏相差四五歲，那完全就是大哥哥和小妹妹了。
程兮微抿着嘴，略是垂眸不時伸手捋一下被風吹起的頭發。他總是在看她，叫她心跳砰砰，着羞又暗生歡喜。
唉，這人不單笑容裏有小鈎子，一對閃耀黑亮的眸子更是燦若星辰，看人的時候，尤其那眼神裏充滿了笑意便跟裏面盛着碎鑽鑲的小鈎子一般。直讓人臉紅心跳。
好在這會行在外間，有初冬帶着涼意的寒風迎面吹拂，使她熱燙的臉頰感覺受用舒服不少。而其實平日裏她最是畏寒的人。
她不說話，譚彥青亦不再開口。兩個人步伐一致不疾不徐悠悠行進。初冬的夜裏這個點，外面的商鋪關門的關門，打烊的打烊。路人漸稀。
然只要看到他二人，沒有不瞥上幾眼的。男的高大英俊，好氣質好風度；女的纖美動人，同樣氣質出挑。兩個都漂亮惹眼，走在一起一剛一柔，實在養眼實在登對。
走進小區更加的靜了，人行道上行人不多，零零星星。只不時有車輛在道旁寬闊的馬路上飛馳而過。
譚彥青挑着嘴角，眸色發亮隔幾秒側臉看一下身旁面色羞赧的姑娘。再一臉欣然眼眸噙笑的緩緩挪移視線。不是不知道她怕羞，也不是不明白他該體現些男士風度。只偏就忍不住想要側頭看她，不由自主的。
此時這麽看她，只覺得她真是嬌小。穿着中跟皮靴亦只及到他的下巴。可他卻感覺很好。原來只要是喜歡上了，那些擇偶的條條框框便再也無足輕重。就象他原本對女朋友的身高很有要求，淨身高不能低過一米六八。
可遇到她便打臉真香了！
現在他看着她，胸口油然而生的只有一股想好好疼惜她，保護她的心情。
譚彥青又轉頭看了看程兮，移開視線時，他彎着唇想希望他可以替她搗騰排水管的那一天，能早一些到來。
“譚先生，不用再送我了。前面也不遠，我自己回去就行。”
眼見過了分叉口，他仍腳步不停狀似要一直前行，送她回單元樓。程兮張了張嘴，終是輕聲言道。
他家住別墅區要在分叉口往右行。至于她大伯家的樓棟再走幾分鐘的路而已。這時已經不早了，她不想麻煩他，無謂耽誤他回家的時間。
譚彥青看向她，面上揚着淺淺的笑：“我得把程老師送到了。”他說。
他的神情在夜風裏顯得十分溫煦柔和，而他的聲音亦然低緩而溫柔。
“真不用了！小區治安良好到處都有監控”程兮還待要說在他突然挑高一邊的眉毛，變得似笑非笑的表情注視下，她羞澀住口。
譚彥青瞅瞅她，低笑一聲。
程兮的臉愈加發燒。
“走吧。”依然溫柔的語調，溫柔而堅持：“沒幾步路的事，送完程老師我就回家。”
程兮抿唇，心底有點甜。
“後天下午幾點的課呢？”又過了片刻，譚彥青望着她開口問道。
程兮這才察覺她先前有些疏忽了，都沒與他說清楚。唉，都是太過緊張的緣故。
她想了想，對上他的眸光不太好意思的回道：“下午兩點或者三點都可以吧，由譚先生任選一個。嗯，一次課有兩個小時，中途會休息十分鐘。”
就是五點下課，她也有足夠的時間吃晚飯還能休息一會。與晚間六點半開始的兒童創意課沒有沖突。
“那就下午兩點吧。”幾乎沒有猶豫譚彥青應聲道。
這樣能早一點見到她，而在課程結束後，不論她應不應他的晚餐邀約。時間充裕些，他也可以多呆上一會。追女朋友麽，就得舍得下臉。厚面皮是必備裝備常規标配。
“那我需要準備點什麽嗎？諸如畫具之類的？”他又問。
“不用，這些畫室都有準備了。”
“好，程老師那咱們後天下午兩點見。”
譚彥青凝視着她笑道。
程兮紅着臉，神态不大自然的回他一個微笑。他看住她的眼神，說話的語氣就象是他們要在一起約會一樣。
三，四分鐘後，兩人站在了程兮大伯家居住的單元樓前。
“程老師，晚安！”他與她道別，眼睛還鎖在她臉上。
“譚先生，再見！”
程兮眨動着睫毛，想對他揮揮手又覺得那樣有點傻。她在他面前已經夠糗的了。。
于是她沖他更傻的一笑，轉身上了臺階然後自包裏拿門卡。這個點了，大伯他們肯定睡下了，她不想吵到他們，決定自己開門。
門卡一按，鐵門“卡塔”一聲開了。
沒聽見他離去的腳步聲，進門前她沒忍住回頭，他果然還站在原地看着她。高大身形挺拔如松，立在夜色裏瞧着就讓人感覺安心。
見她望過來，他挑眉笑了，臉色益發愉悅的看她。繼而他朝她微擡了擡下巴，示意她進去。
程兮呶呶嘴，到底還是向他揮了揮手。
譚彥青笑，手腕一擡也對她揮了下手。
程兮扭頭進門，關上門前再看了他一眼。随後她走進電梯，在空無一人的轎廂裏，她将手包夾在胳膊下垂頭拿手捂住了臉。她的嘴角有藏不住的笑意，卻偏是紅了眼眶。
※
“回來了？”聽見開門的聲響，坐在客廳看劇的譚母揚聲喚道。
“嗯，回來了。”譚彥青應聲，微是彎身在玄關換鞋。
“去哪了？見客戶？”出門前問他亦不說，但笑不語神神秘秘的也沒見開車。
等了下沒聽他吱聲，急性子的譚母接着問道：“是接到大單了？”
自午間開始，她這兒子就似乎特別高興。而眼下，她能想到的也只有他的事務所接到能有大筆進賬的單子。唉，兒子十成十的遺傳了她和老譚的事業心。以前她為之自豪，如今她只剩憂心。
歲月催人老。錢是賺不完的，人的年紀卻是等不得。三十而立，這立了業也該要成家了。兒子年齡不能等，她和老譚也在一天天變老。而她啊，她是真想抱孫了！
或許真象人說的隔輩親。兒子她沒怎麽帶，忙着工作。現在退休了，看見別人的孫子，她是又羨慕又嫉妒。抑或是人到了一定年齡，心境自然改變。有時候她望着那些小毛毛，都能看呆了去。回到家裏一個人獨處的時候，總不自禁就想到這一茬。反正吧，對她那還未能謀面的孫子，她是抓心撓肝的想！
唉，思及此，譚母重重嘆氣。聲音大的刻意，就是專給譚彥青耳朵聽的。
“嗯，接到大單了！”
譚彥青語聲帶笑，拍撫了幾下聞聲而即刻圍到他腳邊，表現熱情的倆狗頭兒。随即他起身走到沙發邊，望着母親笑：
“您兒子這回要做得好了，那可就終身幸福有望了！”
他說着，将裝着他畫像的素描紙袋遞給母親。
而譚母早在他過來時，便知覺敏銳的盯上了他手裏的素描袋子。那袋子她眼熟，程兮畫室裏她見過幾次。待看到兒子的畫像後，譚母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來，一掃方才的愁容。
“程兮給你畫的？”她問，聲音裏已是帶了喜氣。
“嗯。”
“是今天晚上畫的？”
“嗯。”
“那你們這是好上了，還是你看上了人打算追了？”
譚母緊緊盯着兒子，一副她無法承受第三種答案的神氣。
“看上了，已經開始追了。”譚彥青笑笑，給了母親最完美的回答。
吃下定心丸，驚喜交加的譚母正要開口，又聽得他道：“我準備休假了。報了程兮的成人素描班，從今起我就擱家裏住了。”
說完，他俯身抱了抱馬上就喜形于色的母親，對她說：“我洗洗睡了，您也早點休息，不要看得太晚。”
看着兒子上樓，喜上眉梢的譚母也不看電視了，拿着兒子的畫像就去推書房的門。
“老譚，老譚”她叫，眉開眼笑：“你兒子要找媳婦了！”
她快人快語，噼裏啪啦的将事情三兩下的告訴老伴。
坐書案前看書的老譚，推了推老花眼鏡，瞧她這一副喜笑顏開的模樣。慢悠悠來了一句：
“瞧把你歡喜的！八字還沒一撇的事。你就這麽肯定，咱兒子一定能追上人姑娘？”
“那當然！”譚母斜他一眼，旋即又喜不自勝的說道：“自個的兒子，還能心裏沒數！不管什麽事，只要他看上了，是他想要的，哪一次沒成過！”
“是是是！咱們彥青但凡認真了，就沒有不成的！”老譚也笑，不再逗她。
“你看你看，人姑娘給你兒子畫的像。這畫的多好啊！跟拍的照片似的！我就說了，我相人的眼光什麽時候有錯過！程兮那真是個好姑娘，才貌雙全性情還好！兒子要能讨得她做媳婦，不單是他的福氣，也是咱們老譚家的福氣！”
“是是是！你眼光最好了！讓兒子加把勁，你好等着做婆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