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再次醒來時,周圍盡是一片純白
第73章 再次醒來時,周圍盡是一片純白。
金色的長柱高聳入雲,緊閉的殿門莊嚴而又高大。
沈空知從床上坐起身來,發覺自己身上的破爛衣物已經變成了隆重的月白色長袍。
下了床推開門,眼前是一株淡粉色桃花樹,周圍都是潔白的雲朵,一張石凳上坐着一位氣度不凡的仙人。
他認出那人是誰,連忙上前幾步跪下:“師尊。”
“空知。”清鶴側眸看他,繼而伸出手将他扶起,笑道:“你比我想象中還來的要更早一些。”
“這是哪?”沈空知環視一周,眼底透出幾分疑惑。
“你飛升了,這是仙界。”清鶴唇角掠起笑容,顯得溫和無比。
沈空知頓時感覺頭疼欲裂,那些慘痛的畫面都齊齊浮現在腦海中,使得他一瞬間慌亂起來。
“師尊,魔王呢?”
“你說的是同玄折君同歸于盡的魔王?”
聽見他以無比冷漠地語氣說出“同歸于盡”這四個字,沈空知感覺自己的心抽痛_下。
“曰,,疋。
清鶴微微颔首,繼而道:“他自爆魔核同玄折一起覆滅,不再有輪回的資格,自然也沒有飛升的機會了。”
“可是他拯救了蒼生。”沈空知慌張地看向自己一直以來尊敬的師尊,“按理說飛升的應該是他才對。”本來他還想再多為蕭長夙争取機會,可沒想到清鶴下一刻卻忽然冷了臉。
“你還有臉說!為師讓你平時多加修煉,你卻險些在戰役中喪了命,還差點被別人給搶去了飛升的資格!”
他怒氣沖沖說完這句,繼而長舒一口氣,像是慶幸般道:“幸好那魔王最後沒能活下來,否則你現在也不會出現在這裏。”
“師尊...”沈空知一瞬間覺得面前這人同他記憶中的清鶴判若兩人,他不可置信地蹙緊眉頭,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
清鶴卻像是絲毫沒有注意到一般,頗為無奈地嘆口氣,然後說:“既來之則安之,仙界比你想象中要更好。”
“不。”
沈空知搖搖頭,決絕道:“我不要做神仙了。”
“你在說什麽胡話!”清鶴猛地站起身一揮袖,面上盡是陰鸷。
“我不會留在這裏。”沈空知思忖片刻,然後說:“我用自己的仙位換蕭長夙,我去入輪回。”
他話音剛落,清鶴便是一掌揮過來,将他重重擊飛出去。
他重重倒在地上,繼而吐出一口血,眼神中的堅定卻絲毫未改變。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好不容易飛升,卻說出這種喪氣話!”清鶴說着,眉目間閃過幾分戾氣:“早知我就不該讓你去尋求魔族合作,使得你如此喪心病狂!”
他說話間,沈空知已經緩緩站起身來。
面前的人身着華貴神服,還是那張清冷高貴的面容,可細細看去,卻好像同從前已經是判若兩人。
“師尊,徒兒已然看不清你了。”沈空知輕嘆一聲,說:“即便等我見了天帝,也不會改變這個想法。”
清鶴面上盡是不可置信,而他做了這麽多年神仙,一直是高高在上無人敢侵擾的存在。
現在自己的徒弟好不容易飛升了,卻是給了他這樣的致命一擊。
那種感覺難以言喻,他不知自己該作何反應,可還未來得及再說些什麽,卻将沈空知已經轉身離開。從他的身上,清鶴總覺得自己像是錯過了些什麽。
倘若只是并肩作戰的夥伴,最不濟惋惜幾天,可能讓自己徒弟這樣失魂落魄,莫不成......想到這,他顧不得太多,轉身回了自己房內。
金碧輝煌的大殿內盡是散落的白紗,在屏風盡頭,放置着一面巨大的銅鏡。
清鶴将修長的手指放置在其上,繼而閉眼捏決,面前的畫面驟然有了變化。
魔宮內,自己徒弟笑意盈盈地同那英俊不凡的魔王說着些什麽,不知過去多久,兩人便在樹下擁吻起來。
這一幕的沖擊力着實太過于強烈,清鶴手微微一顫,一不小心便從那畫面中抽身出來。
他們竟是這樣的關系!
清鶴活了數百年,從未感知過情愛,現如今也并不覺得這段感情對于自己徒兒來說有任何益處。
他是個自私的人,心上放着唯一的人便是自己的徒兒。
可是沈空知現如今同別人結下了血契,即便在魔王死去之前将最後一道同生共死給解了,可羁絆卻依舊尚存。
可是要讓沈空知放棄這個想法,現如今來看是不可能了。
而倘若他真的去求助天帝,按照天帝的性格,倒是真有可能成全他。
既然如此,倒不如他自己出手先将這些事情給解決了,或許在千百年以後,事情還能夠按照自己的想法推進。
這樣想着,他轉身去了側殿中。
推開門,他的徒兒正伫立于窗前,看着大片的桃花園眸色恍然。
似乎是聽見聲音,他轉過頭來,清冽幹淨的眼眸中透出幾分不自在:“師尊。”
從前無比敬仰自己的徒兒忽然這樣懼怕自己,清鶴覺得心底的情緒有些難受起來。
但既然自己已經想通了,倒不如速戰速決。
“用你的神位換魔王飛升是不可能了,為師只能幫你将魔王的殘魂送入輪回。”
沈空知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含義,索性便問道:“那他會輪回到哪裏呢?”
“這是天機。”清鶴并未回答,沉默片刻後又道:“你可是真想好了,倘若你入了輪回,現在的事情你便再也記不起來。”
沈空知聽後眼底閃過幾分好奇,接着微微垂眸,像是真的在認真思考一般。
不過多時,他擡起眼來輕笑:“師尊,做神仙對我來說并不是開心的事情,倘若入輪回,說不定下一世我還能有這樣的好機會。”
剩下的一句話他沒有說出口,其實他也想在下一世再次遇見蕭長夙,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再有這樣的好運了。
在他這麽想着的時候,清鶴卻是在心底輕嘆一口氣。
下一世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他已經決定擅用千裏鏡,将沈空知送到更遠的地方去。
那是一個魔王千百次輪回也難以到達的未來,能夠完完全全将兩人之間的羁絆斬殺。
可沈空知對于這一切卻全然不知,他在神界待了好幾天,等到精力終于完全恢複時,才随着清鶴一同去了千裏鏡所在之處。
“空知,你還有最後一次改口的機會。”
清鶴的手搭在鏡面上,細長清冷的眸中盡是探究:“為了一個魔物做到這個份上,你當真不悔?”
“不悔。”
魔物二字重重紮了一下沈空知的心,但他并未同清鶴争論。
在說完那二字以後,便微微合上眼,等待着千裏鏡的觸發。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縱使清鶴心底再不舍,也只能按照機會做下去。
他按照約定将蕭長夙的殘魂取出送入輪回,繼而将沈空知的魂魄一分為三,送入了鏡中。
那身着月白色長袍的仙者驟然消失不見,同時,未來世界中某所福利院門口落下一個被薄被包着的嬰孩。
做完這一切後,清鶴長舒一口氣,捏決施法前往了地府。
月光寶珠是天界立下大功者的獎賞,他緩緩将沈空知前世的記憶連同殘魂封印在其中,繼而将其落在妖界。
剩下的一縷輕魂,他将其送入輪回池子,同時化出了自己的分身,順理成章篡改了所有人的記憶,成為了清瀾宗長老。
五年過去,他收了七個徒兒,其中最小的那一個此名為沈空知。
空知的性格十分調皮,但遇陌生人卻是如前世一般清冷淡然。
清瀾宗衆弟子皆知,清鶴仙尊對座下的第七個徒弟青睐有加。
而後者也不負清鶴所望,十年間每日勤加修煉,成為了年輕一代的佼佼者。
這些年來,清鶴分身時常借着閉關的借口借機回到天界,可即便這樣,魂魄卻還是因為時常分隔從而又分裂出了一道他難以掌控的分身。
具體來說,那應該叫做心魔。
清鶴在仙界多年,見過不少神仙生出心魔禍亂世間。
他原本想将其斬殺,可卻不曾想,那心魔照葫蘆畫瓢學做他的行徑,強行擠了淩雲宗掌門之位。
清鶴暗暗觀察,發覺他居然收了那魔王的轉世為徒,還一直精心教導,就像是他自己一直在做的那樣。如此幾年後,清鶴發覺他并未作出什麽逾越規矩的事情,居然一時間手軟将他給留了下來。
仙界的關系不如人界那樣和睦,大多數神仙都各自分撥。
清鶴一個人自在慣了,可偶爾也會有想要同人暢談的想法。
而這時候那分身便派上了用場,他知道自己的一切,幾乎就像是他的複制品一般。
那分身給自己起名淩月,對于沈空知格外上心。
可清鶴回想起那段時間的美好,卻是恨自己一時心軟未能将他抹殺。
那年正是仙界大會舉辦的日子,沈空知同師兄們下山歷練遇到妖族,為了保護自己師兄被直接擊中,靈核俱損失了心智。
等清鶴再回去時,發覺他現如今只剩下一縷癡魂。
第74章 他隐約記得起前世的情感,從而開始整日糾纏着淩雲宗的蕭長夙。
清鶴知道自己再救不回他,當初對沈空知洗腦的那些飛升念想如今都煙消雲散。
後面沒過多久,天界有神明目張膽幹擾人界之事,天帝得知後勃然大怒,開始嚴查此事。
清鶴和淩月再沒了下凡的機會,不過事情已經演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下凡也沒了意義。
原本清鶴已經準備開始放棄,可卻不曾想某天淩月趁着他不在,居然使用千裏鏡通往了未來。
那個世界的沈空知過得還算好,不像是原先在宗門內的孤家寡人。
淩月不打算就這麽直白地提醒他,只是随手編輯了一冊話本注入到他那黑色的大鐵盒子裏。
不知過去了多久,等到淩月再次打開千裏鏡的時候,發覺自己的話本已經被看過了。
大鐵盒子泛着瑩瑩的光,但那書桌前卻已經沒了人的蹤影。
與此同時,人界清瀾宗,七長老沈空知再次性情大變。
這些畫面一幀一幀閃過,沈空知只感覺自己的大腦疼痛欲裂。
再度睜開眼,自己已經不在天界。
面前是一望無際的茂密樹林,不遠處傳來妖物的咆哮聲,振聾發聩。
他恍惚地擡起手,發覺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時又浮上了一道金色的光圈。
這裏是人界,他離開前的地方。
想到這裏,他朝前奔去,卻忽然發覺自己渾身盈滿了靈力,而原先那屬于靈核的空洞也被填滿了。
他沒再多想,驅動靈力抽出長劍朝着自己熟悉的方向飛去。
原本恢弘大氣的乾坤樓已經變成一片焦黑廢墟,偌大的山頂空無一人。
他緩緩在後院那片被燒焦的桃花園中落下,忽然聽見了什麽聲音一般,朝着一間搖搖欲墜的院子走去。就在他停在院子外的瞬間,房屋如散架的積木般轟然倒塌。
腦海中一閃而過一張小孩的容顏,他顧不得太多,趨勢靈力竄入廢墟中。
那一瞬間,周圍的建築倒塌的速度仿佛都放慢了,從他進到房內看見縮在角落中瑟瑟發抖的元存,到抱着他重新回到安全的空地上,那些碎屑都未曾沾身。
“沈仙師,你怎麽……”
元存像是還沒反應過來,這會兒原本白淨的臉蛋泛着幾道黑色的痕跡,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其中不乏驚嘆。
沈空知垂眸看着他這副傻乎乎的模樣,心底總算是浮現了一些屬于正常人的情感。
“受傷了嗎?”
元存搖搖頭,說:“我一直記着你說的話,聽見外面有聲音也沒有出去,只是房子忽然倒了,我就只能從床上下來。”
小孩說到這裏忽然扁着嘴一副要哭的樣子,下一秒忽然抱緊了沈空知。
這個舉動讓他錯愕的同時,又覺得心疼,只得也抱住了他,然後問:“這是怎麽了?方才都不害怕,現在卻是哭成淚人了。”
“鳴鳴鳴不是......”元存一臉難過地說:“我在房內聽見外面有人說沈仙師被玄鳴刺死了,還說我師尊變成了魔族。”
此話一出,沈空知表情一變,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元存說:“我才不相信,你明明好好地站在這,那我師尊肯定也不是魔族。”
他這麽說着,又擡着眼淚汪汪的大眼睛看沈空知:“沈仙師,你知不知道我師尊現在在哪啊?”
想起蕭長夙,沈空知心底又是泛起了細細密密的疼。
他無法想象蕭長夙在和自己的前世融合以後,是否也會像他一眼回憶起從前的事情。
假設是他在想起這些事情的下一秒,就看見自己的愛人在自己的眼前死去,恐怕他也完全受不了。
想到這,他輕舒一口氣故作平靜道:“我現在就去找你師尊,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好嗎?”
元存速來聽話乖巧,可是現在确實很堅定地搖搖頭:“我想和你一起去。”
原本沈空知是并沒打算帶他一起的,可是看見這小孩可憐巴巴的模樣,卻還是忍不住心軟了。
而元存看見他猶豫以後,也知道自己是有戲了,便趕緊從他的懷抱中下去,很聽話地站在他身邊牽住手。
“你覺得他們會去哪裏?”沈空知環視一周,眼底閃過幾分茫然。
元存沉思片刻,然後說:“乾坤樓是不能毀壞的聖地,說不定他們只是将戰場轉移到了別的地方呢。”
別的地方......元存的這句話點醒了他,既然是妖族掀起的動蕩,說不定他們已經極力将戰場引到了歸來處。
想到這,他牽着元存的手,捏決鎖定妖王宮。
元存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只一眨眼間周圍便換了一處景色。
他驚愕地環繞四周,發覺這裏的花叢也是一片焦黑,登時瞪大了雙眼:“沈仙師,這是哪啊?”
“妖族。”沈空知回首在眼前開了個光圈,然後窺探其中的場景。
旁邊的元存不敢再開口,只張大了嘴驚嘆無比地朝着裏面看去。
妖族內是一片雜亂,其中不少毫無自我的死屍正被妖族士兵用繩索拖着走。
不過多時,玄躍和玄鳴的身影出現在了光圈內。
玄鳴的雙目赤紅,整個人的姿态高傲而又狂妄,像極了沈空知記憶中那個不可一世的玄折君。
“父王,此次進犯因那蕭長夙忽然覺醒魔族血脈而中落,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玄躍微微茍着身子,十分恭敬地看向自己身側的玄鳴。
“先做休整,此次人界動蕩不小,待我們的死屍煉化完成,我将這具身軀穩固下來以後再進攻也不玄躍聽後點點頭,繼而又問了一句:“萬一到時候出意外怎麽辦?”
“意外?”玄鳴聽後嗤笑一聲,像是十分不屑:“人界此次元氣大傷,前世傷我的一人一魔,如今一死一傷,還有誰能阻止我的大業。”
這話說的狂妄,可是放在現在,卻甚有道理。
沈空知收回手,眼前的金圏畫面驟然閉合。
劍眉微蹙,一雙狹長的鳳眸中透着擔憂和戾氣。
“沈仙師,他們說的是什麽意思啊,我師尊受傷了嗎?”元存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茫然地去拉他的手。
沈空知搖搖頭,索性牽着元存轉身離開,然後說:“我們去魔族看看。”
眼前畫面又是驟然一變,元存看着突然出現的黑色城鎮,又是一陣訝異:“為什麽找師尊要去魔族呢?難道師尊真的變成了魔王嗎?”
童言無忌,按照平常沈空知必定不會放在心上,可是現在聽了卻是覺得格外刺耳。
他拉着元存穿過荒涼的街道,朝着盡頭的黑色大門走去,同時冷冷開口道:“你師尊是怎麽同你說魔族的,難不成教過你瞧不起其他族群嗎?”
他極少用這樣冷漠的語氣說話,這時候元存被吓了一跳,很快搖搖頭道:“沒有。”
“你覺得魔族人同你又有何不同?”沈空知站在大門前,長舒一口氣的同時也注意到了自己語氣的不對。
低頭看向元存,小孩的表情有幾分畏懼,但還是強撐着小聲回答:“他們有的頭上長角......”沈空知輕嘆一聲,然後無奈道:“長相上的差異就連人類都無法統一,魔族有魔族的特征。”
想到這他索性換了一個說法,直接道:“假設一個人類壞蛋和長角的好魔族人站在你面前,你會選擇把哪個帶回宗門呢?”
“當然是好人啦。”元存糾結地攥緊了小手,接着垂下眸去奶聲奶氣說:“沈仙師,我知道了。”
沈空知無奈嘆氣,這才轉身将手貼在門上,繼而直接穿過了那扇大門。
這一路元存見識了太多奇妙的事情,剛才總聊天中總算窺見了從前沈仙師的影子,這才敢小聲開口問:“沈仙師,為什麽你現在變得這麽厲害呀?”
他不問還好,這個問題一出來,就讓沈空知回想到原先這小孩可憐巴巴望着自己說“你好可憐啊”的場o
以前看着還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可現在回憶起來,卻忽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只流浪狗。
“小孩別多問,以前那叫隐藏實力,低調。”
沈空知随口胡亂搪塞他,接着朝着後院走去。
元存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可還未出口便像是忽然看見了什麽,倒吸一口氣的同時驚叫道:“你的手在發光!”
循着聲音,沈空知垂眸一看,這才發覺自己牽着元存的左手心不知何時泛起了微微金光。
這熟悉的畫面讓他驚愕的同時,像是也忽然感應到了什麽一般。
他擡眸朝着前方看去,蹙緊眉頭的瞬間也快步朝着那個方向走去。
“尊上大人在裏面發瘋了,這可如何是好?”
“沒辦法,鳳邬殿下說了,不能把門打開,否則整個魔宮都要被毀了。”
魔王殿站着兩個守衛,在看見有人朝着這邊走來時警惕地做好了備戰姿勢。
可還未來得及開口,卻發覺自己都動彈不得,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那身着月白色長袍的仙人從自己面前走過。
魔王殿的大門被輕輕推開,一縷黑霧瞬間竄出。
沈空知站着沒動,黑色霧氣停在自己的一瞬間,那後面露出一張還未平息暴怒狀态卻滿是錯愕的面容。看清楚來人的一瞬間,那瞳孔中的戾氣驟然散了個幹淨。
第75章 “空知......”魔王眼底閃過幾分委屈,高大的身材一下子倒了下來,牢牢将他圏在懷中。
這聲音聽得沈空知心口一疼,他本來想将蕭長夙推開,可是手放在他肩膀上頓了片刻,卻還是覺得有些舍不得。
沒再猶豫,索性将人給圏住拍了拍,繼而別扭道:“沒事,活着呢。”
看慣了蕭長夙暴躁的模樣,這會兒可憐的跟只大狗似的,倒是真有些戳沈空知的心。
他在男人滾燙的後頸上輕輕摸了兩下,然後小聲問:“難受嗎?”
“熱。”蕭長夙吸吸鼻子,倒是真委屈的不行了。
“別亂跑了,回去待着。”沈空知嘆口氣,把人給松開。
蕭長夙不情不願地松開手,然後轉身進了殿中。
等沈空知一轉頭,才發覺小元存正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俨然是看見了兩人方才的舉動。
下一秒,鳳峪也從拐角出現,看見沈空知的一瞬間雙眼泛光,像是不可置信。
“來的正好,幫我把這小孩帶去吃頓飽飯。”
沈空知不顧他一臉懷疑自己在做夢的震驚表情,說完以後便将房門給重重關上。
就在他關上門深吸一口氣打算轉身時,一道灼燙的身軀卻是又貼了上來。
蕭長夙粗重滾燙的呼吸鋪灑在他後頸,輕而易舉泛起了細密的雞皮疙瘩。
“你別鬧。”沈空知的臉驟然紅了個徹底,伸手想要把人圏在自己腰上的手扯開,可卻又無法動彈他分毫。
“你去哪了?”
蕭長夙的聲音委屈,其中含着不少難過:“他們都說我應當魂飛魄散不入輪回,可是我卻有了轉世。”
說到這他頓了頓,在沈空知僵硬的後頸落下一吻。
“而你分明應當完成自己念想飛升上仙,可卻也轉世來到了我身邊。”
“為什麽?”
沈空知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他,只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分明此時的溫暖難得,可腦海中忽然浮現的,卻是清鶴震怒的面容以及他看見那張寫着作者名截圖時的錯愕心情。
他的沉默并沒能夠将這個話題直接帶過,蕭長夙的手在他腰際游走,火熱的溫度幾乎能夠将人灼傷。
“是為了我嗎?”
他猜出來了。
沈空知輕嘆一口氣,最後只得努力擠出笑容說:“我其實一點也不想做神仙。”
轉過身,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暗紅雙眸,只得勾起唇角無奈笑了:“原先我想要飛升,是因為從小到大只有師尊待我好,而他飛升了,我想要去追逐那份好罷了。”
“可認識你以後,我卻發覺這些好并非是獨一無二的,人界的一切都同我息息相關,反倒是飛升以後的日子看着着實無趣。”
“就因為這個?”蕭長夙眼底閃過幾分迷惑。
沈空知知道他想聽什麽,這會兒索性如他所願。
“因為不想離開你,也不想離開人界,原本我以為獲得了神力能夠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可是後面才發現,飛升不過是要你斬斷和人界的所有關聯,成為一個無情無欲之人。”
他說到這頓了頓,繼而扯幵嘴角笑着搖搖頭,擡眸看向蕭長夙:“這不是我想要的,加上連累了你我感到愧疚,索性就放棄了飛升。”
“那你後面去了哪?”蕭長夙眸色深沉,其中不乏傷感。
他提到這個重點,沈空知一下子沉默了。
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同蕭長夙描述自己所經歷的一切,在最開始清鶴将他送入未來世界中。
可後面因為淩月的暗中助力,讓他和這片大陸再次有了羁絆,因此重新回來和蕭長夙發生了重重在失憶狀态下的故事。
妖族一役,他被忽然上身的玄鳴刺中了心髒。
清鶴感應到順水推舟為他構造了一個和未來世界同樣的幻境,想要将他鎖在其中,不料被他看穿。
再次回來,雖然他心知肚明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人,可那些新奇的體會和真實的感受卻是讓他難以忘卻。回憶到這裏,他索性擡起頭來注視着蕭長夙,笑道:“我去了一個很神奇的地方。”
“神奇?”蕭長夙疑惑地歪歪頭,像是有些不理解。
顧忌着他現在還是個發着熱的病人,沈空知索性把他帶到床邊。
蕭長夙乖乖地躺着任由他在自己額頭上覆上冰冷的手,接着直勾勾盯着他,好像是在期待那個所謂“神奇世界”的講解。
這麽看着他,倒真像一只大狗,憤怒的時候龇牙咧嘴,現在卻是乖巧地可愛。
沈空知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眼底浮上些許笑意的同時,開始回憶從前自己在未來世界中所看見的東西。
“那個世界的房屋都很高大,而且出行的交通工具多種多樣,不需要耗費靈力就可以一絕千裏。”
“那是什麽東西?”蕭長夙似乎想象不到。
“用鐵塊組成的東西,只要加油就可以使用了。”沈空知揉揉他的腦袋,然後想想又說:“不過那邊的人做什麽事情都很快,而且空氣也沒有我們這邊好,比較之下我還是比較喜歡這裏。”
蕭長夙眼底浮上些許笑意,繼而薄唇微張道:“以後出門也不用你的靈力,我可以讓屬下載我們。”
“你說的是外面那幾只魔獸嗎?”沈空知沒忍住也笑了。
最後看着蕭長夙臉上尚存的幾道微小傷痕,還是沒忍住俯身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吻。
“抱歉,我來的太遲了。”
妖王宮。
玄躍推開大門,視線緩緩落在大床蜷縮着的那道削瘦身影上。
他緩緩将門關上,繼而走到床邊坐下。
少年眉目間的嚴峻和陰鸷已然消散,随之浮上的是不安和稚氣。
他身着一襲紅紗,細膩白皙的肌膚被映襯地更加顯目,纖長的脖頸脆弱而又美麗,讓人只看上一眼就起了狠狠撕咬的欲望。
玄躍眸色漸深,最後還是移開了視線。
不知這樣坐了多久,床上忽然響起一聲無比微小的吸氣聲。
“哥......”玄鳴不知什麽時候醒了,這會兒正雙眼泛紅地看着他,玄躍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戳了一下,登時蹙緊眉頭轉身牽住他的手。
這段時間玄鳴瘦了許多,腕骨不消他微微一圈。
“想死都死不掉,這樣的日子...活的比狗還慘。”
他這麽說着,很是艱難地擠出一抹笑容,可同時眼角卻也溢出些許晶瑩。
玄躍呼吸一滞,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只得用薄被在他身上蓋好,然後将人圏入懷中。
“聽話些,哥哥陪着你。”
“我什麽時候才能走啊。”玄鳴被他抱在懷中,瘦小的身體蜷縮着,聲音虛弱地幾乎聽不真切:“這樣真的好累啊。”
玄躍心猛然抽痛一下,緊緊抱着他,小聲訓斥道:“不許胡言亂語,你若是走了,我也去陪你。”
“玄折會同意嗎?”
玄鳴如今已經不喚那人為父親了,他從前是個知禮數的人,可如今卻沒能落得好下場。
等說完這話以後,他又很是諷刺地勾起唇角,缥缈嘆道:“玄折解決完了這一切,就要以我的身份繼續活下去,到那時候...你就是他重點培養的繼承人,他又怎會讓你去尋死。”
“何況......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厭我嗎?”
玄躍抱着他腰身的手一緊,繼而無奈笑道:“胡言亂語。”
“分明就是......”玄鳴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可那話語中撒嬌的意味卻猶存。
不知過去了多久,玄躍輕嘆一聲,将懷中已經睡着的人身子舒展開,将他擺成了一個熟悉的姿勢,這才又背對着将人扣入懷中。
這樣溫情的時刻,也不知還能持續多久。
半夢半醒間,他回憶起玄鳴方才說的那句讨厭,唇角不禁勾起一抹苦澀的笑。
腦海中總算浮現些許難得睡意,玄躍合上眼淺淺睡去,可夢中卻又浮現起了多年前的畫面。
莊嚴肅穆的祭祀殿內,一道紅色霧氣漂浮在半空中,期間發出些許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彼時他還不似現在這般成熟穩重,跪在那紅霧前低垂的眉眼間盡是難以掩蓋克制的驚慌。
“本尊是個怪胎,沒想到生出來的孩兒居然也懷着這樣的心思。”
“玄鳴是本尊撿來的,既是你弟弟,也是未來要讓本尊重生于世的容器,你對他起了心思,豈不是要毀父王大業。”
玄躍跪伏在冰冷的石磚上,隐在黑暗中的眸底閃過些許不甘。
可面對着身前那磅礴攝人的力量,他卻又不得不攥緊拳晈牙道:“既是父王看中的容器之選,兒臣定然忍痛割愛。”
“不愧是本王的好孩兒。”
那紅霧緩緩飄在他身前,繼而幻化出一只手的形态,在他頭頂停留片刻。
玄折君的聲音難得不同于素日的冷硬,變得柔和起來,卻又似蠱惑:“想做什麽就放手去做吧,待本尊歸來時,你再将其割舍也不遲。”
他說完這些話便驟然消散回到了祭祀殿的雕像中,只剩下玄躍一人還跪在原處。
地上的人驟然攥緊了拳,低垂的雙目已然赤紅。
玄折君這些話像是對他的獎賞,可這其中的威脅之意,他又怎麽會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