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過去和現在
從一般鬼的視角來說,危樓是個非常恐怖的存在,到了那種十米開外看見就要以光速逃跑的程度,是可以在衆鬼中脫穎而出的鬼王。
但就這麽一個鬼,卻跟犯錯的小孩似的低眉順眼地跟在許陸離身後,嘴裏還得讨好地喊他:“離離。”
許陸離這會氣得心肝都在疼,他本來以為這麽多年危樓都是有苦衷的,可能出不了門沾不得人氣或者要避着他的陽氣,結果現在告訴他這人居然還偷偷跑去看他,這能忍?
沉默地帶着人走到角落,許陸離終于把憋着的氣吐出來了。
“你說你這些年一直在看,那你就眼睜睜看我這麽瞎忙活嗎?”許陸離的語氣是質問,但說出口後忽然就有點委屈了,他這些年不是沒有碰壁過。第一次對付的厲鬼就是個十分兇狠的,被送去醫院時因為失血過多短暫休克,醒來時看見他媽在床邊哭得眼睛都腫了,那時候他也不是沒想過放棄,但一想到那個躺在床上和自己做約定的男孩子,又覺得那孩子肯定委屈一百倍,便又覺得不是不能忍下來。
後來擔心他再出事,原本還算輕松的修行忽然變得很重,對尚且年幼的他來說重得喘不過氣,累得想哭的時候又想起如果不是自己太弱,那天晚上根本不會發生那種事,于是他連抱怨求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了,自己躲在房間裏哭完,第二天起來又是認認真真的練習。
在那之前許陸離一直覺得只要有一天能報仇,那所做的一切就都值得,但今天他忽然發現這些都被對方看在眼裏,并且無動于衷,原本那些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事忽然全湧上來,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堵得他心裏難受。
危樓看許陸離氣得不行,幾乎已經認定他是來問罪的了,聽他氣呼呼說那句話時心裏愧疚得不知道怎麽解釋,但在看見他有點泛紅的眼眶時,那些愧疚瞬間成了鋪天蓋地的心疼憐愛。
他怎麽可能無動于衷呢?
他剛死那會每天晝伏夜出,過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身上的怨煞就像劇毒,無時無刻地煎熬他,伺機吞噬他,直到他逐漸學會忍耐,能和它們和平共處。但那種噬心的痛苦真的太難熬,有時候熬不下去了,就想想那個拉着他的手說要保護他的孩子,想想以後要再見見他,便覺得日子也不是很難熬。
後來他成功把那些怨煞吞噬,成了個真正的厲鬼,差不多已經做到了人憎鬼怕,也逐漸能在太陽下行走。但他還沒辦法控制自己的煞氣,見得了光卻依舊見不了人,只能偷偷摸摸去看許陸離。
他看着他的離離為了給自己報仇,去見了很多和他一樣恐怖的厲鬼,和他們交手,只是為了問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找到答案的問題。那個時候危樓擔心之餘又是興奮的,一想到自己在他離開這麽多年,他的離離始終記挂他,想給他報仇,想到他在許陸離心裏、人生中所占據的分量,他就興奮不已。
那種興奮在日複一日中被磋磨殆盡,殘餘的情緒起初只是一點微弱的希冀,被不滿足填充,逐漸燃燒,最後成了燎原的渴望。
想再見面的渴望。
想再說說話的渴望。
想拉拉手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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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對許陸離的渴望。
其實危樓沒有告訴許陸離,當年他答應過兩人的父母,只要許陸離活着一天,他都不可以讓許陸離知道他的事情。生死本就兩隔,已逝之人不該去攪動活人的生活,何況他還是那麽特殊又見不得人的存在。
但理智終究抵不過渴望。
那天去婁家他明明只是想借着工作的借口去看看許陸離,但聽許陸離跟自己說話時,卻緊張了,好像那顆很久沒動靜的心髒忽然鮮活地跳了起來。
他實在太想念他的離離了,所以林錦音遞出橄榄枝的時候,他才一句話都沒說,甚至動了一點小小的手腳。
現在他的離離就站在他面前,為過去的種種責怪他,卻讓他更是興奮。
“我很想你。”危樓道,“我一直很想見你,離離。”
聽他這麽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許陸離還是生氣,卻好像沒那麽委屈了:“是不是沒有婁家那件事,你還準備一直這麽躲下去?”
危樓眸光微動,唇邊微微翹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反問道:“如果……如果我說是的話,你要怎麽辦?”
“那我現在就辭……”
許陸離話還沒來得說完,一個帶着安撫意味的吻就落在額頭,他只是愣了一下,随後那吻便落到他鼻尖、臉頰,最後停在了他唇上。
危樓的唇上還帶着夜風的涼意,但很快又被有些高的體溫所覆蓋,柔軟地緊貼着許陸離的唇,讓他心悸。
那個瞬間許陸離腦子裏有很多想法閃過,比如危樓為什麽要這麽做,比如他們之間的關系,比如自己對危樓的看法,但是這些沒有答案的問題最終都在危樓舔過他唇縫時被一個問題擠占了——如果他現在咬一口,危樓會流血嗎?
但這個問題沒能得到結果,他張嘴後甚至沒來得及咬下去,危樓的舌頭便毫不客氣地往前進攻,勾住沒來得及後退的他纏綿翻動,原本有點溫情的吻立刻變得暧昧起來。
這種暧昧瞬間擊潰了許陸離的心裏防線,他總覺得自己跟危樓之間有什麽東西變了,并不忽然,而是危樓蓄謀已久。
他想推開,但危樓死死地制住他,讓他有點無處使力,身後是牆,退無可退,只能被迫承受這個讓他有點不安的吻。
但危樓完全沒有點到為止的意思,他想了這麽久,要他只嘗一口那是天方夜譚,他想要更親密的關系,不可摧的牽絆,他要許陸離是他的,就算用繩子綁住也關系。
如果說接吻這件事也有天賦一說,那危樓絕對是天賦超群那種,許陸離一開始覺得還好,雖然有點霸道,但危樓的吻到底是溫柔的,但後面甚至吻得他身上有點發軟,大腦一片空白——他這才想起來,眼前的危樓甚至算不上人,他連呼吸都不需要,如果自己再不掙紮,可能真要被活活憋死。
手用不上,許陸離只能用嘴,重重咬了危樓一口,趁危樓頓住的瞬間立刻往後仰頭,靠在牆上大口呼吸,幾秒後才緩過來,怒道:“你死了我還活着!”
危樓聞言輕笑一聲,湊到許陸離頸邊深吸了一口氣,耳語道:“我有多想你,你現在明白了嗎?”
“少趁機混陽氣。”許陸離瞪了他一眼,卻沒有推開他,臉頰因為剛剛那個吻微微發燙,泛起一層淺淡的紅。
他以為危樓看不見,便也沒去遮擋,而是轉過頭去不看危樓,卻不知危樓與夜色為伍太久,久到習慣了黑暗,久到可以清楚地看見許陸離從耳尖燒到耳根的緋紅。
看他這樣,危樓才開始有點後悔,明明他在暗處偷偷看了那麽多年,怎麽就沒發現他的離離這麽可愛呢,如果再早點見面就好了。
聽耳邊傳來嘆息,許陸離奇怪地看了危樓一眼,撞見他眼底的笑意後又撇過眼睛不看他了。
也不知道在笑什麽。
輕輕踢了危樓小腿一下,許陸離橫他:“讓開。”
危樓沒動,依舊笑吟吟地看着許陸離,直到許陸離咬了一下下唇,他才立刻退開半步,讓出路來。
那是許陸離生氣的标志,再纏下去估計他就要動手了。
氣呼呼回到攝影棚,拍攝已經開始了,林錦音沒什麽事幹,就拿了包堅果在旁邊啃,看見許陸離進來後朝他招手,讓他過去一起坐。
“樓哥呢?你們不是一起出去的?”林錦音随口問了一句,結果就收到許陸離惡狠很的眼神,頓時有點無辜,“我說錯什麽話了嗎?”
“他的事你問我幹嘛?”許陸離心裏不爽快,但對着林錦音語氣還是差不起來,“吵架了,自己問他。”
“不能吧,樓哥還會跟人吵架?”林錦音有點想象不出來,危樓在她心裏那就不是個話多的,以前讓他不順心的現在墳頭草都不知道幾米高了。
“他是沒嘴嗎?”許陸離吐槽了一句,想到剛剛發生的事,耳朵又有點發熱,抿上嘴沒再繼續說話,沉默地看着拍攝的人。
白鴻文夫婦都不用換衣服,常俊陽又是專業的,整個過程花的時間并不長。
結束的時候準備回店裏,常俊陽要留下來修圖,白鴻文還想再跟姚文淑說說話,這不是什麽大事,林錦音也沒有拒絕,只是叮囑道:“她明天天亮之前要回去,今天在這裏發生的事,你出去之後不能對人說。”她說完看白鴻文笑眯眯地搖頭,語氣明顯猶豫起來,“如果你不小心說了,以後會被冤鬼纏身,你現在應該明白我們是做得到的。”
她這話算是威脅了,白鴻文卻依舊是笑的,甚至擡手在她頭上摸了摸,說:“謝謝。”
林錦音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又補充道:“人鬼殊途,不過以後偶爾,我是說偶爾啦……你想見你的妻子了可以來我們這……給你打折!”
她說完看白鴻文點頭,這才開開心心地拉着許陸離回店裏。
他們從後門過去,林錦音還在跟許陸離吐槽危樓之前跟她去一個鬼屋裏的事,在走進廳裏後忽然沒了聲,原本聽得認真的許陸離這才把注意力放進屋裏,發現屋裏不知什麽時候竟然來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