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書房
“你怎麽知道?”知道危樓不是人,許陸離有點警惕他。
“你很有天分。”危樓沒答,而是忽然說了這麽一句,也不知道是在勸許陸離,還是有別的什麽意思,“像你這麽年輕就能有這個水平的人很少。”
這件事許陸離當然知道,這間房子非常兇險,換成別人估摸着得掂量好久才決定要不要進來,就算進來也得帶上不少法器,像他這樣什麽準備都沒有就大咧咧進來,并不是因為他水平有多高,而是單純的看走眼。
許陸離的風水知識其實很差,他只能勉強看得出一棟房子大好大壞,不過這就夠用了。這棟房子雖然看上去陰森了點,格局其實沒什麽問題,他以為再兇也就那樣,結果進來後才發現中大獎了,這要歸功于他的學藝不精,當然這些事情他嘴上是不會說的,便只是笑笑,說:“我有能力解決。”
他說這話的時候其實是半分玩笑半分真,但危樓看着他時那種平靜的眼神又讓他沉默了。
“這裏房子是的陰地。”危樓說着頓了頓,又補充道,“而且曬不到太陽。”
“我知道一個看風水很厲害的家族,也姓危。”許陸離說完深深看了危樓一眼,沒再多廢話,直接伸手握住門把,掌心傳來冰涼的觸感,同時有什麽同樣冰涼的東西滴落在手背上。
“咔噠……”
木門緩緩打開,他只看見房間裏一片漆黑,蔓延出來的空氣一下染上一股渾濁的腥氣,濕漉漉的,有點惡心。起初許陸離不知道那是什麽,但随着又幾滴液體滴落在手背上,那味道便更清楚了,同樣的腥味,只是這味道要更新鮮。
雖然已經差不多猜到是什麽了,他還是忍不住擡手看了一眼手背,那種味道便更濃了,熏得他幾乎要作嘔。
這是血。
嫌棄地甩甩手,把手背上的血甩掉一點,許陸離才忍着不适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光線在屋內掃了一圈,他的手機照到哪,哪裏就是幹幹淨淨的,但他就是能感覺照不到的黑暗裏還躲着什麽蠢蠢欲動的東西,這種讓他有點不爽。
這裏是個書房,占地不小,除了書桌之外還有一臺縫紉機,旁邊立了一個長條的試衣鏡。兩面牆都是書,除了一些攝影相關的書籍之外還有人體解剖構造之類的,剩下的就是一些手工相關或者童話書,內容非常雜。
地板的顏色很深,看上去像深色的木頭,但仔細看會發現其實是被浸染過,反反複複,直到變成一種詭異的深黑色,而造成這一切的便是從上面不斷滴落下來的……血。
血的味道讓黑暗中潛伏的東西躁動起來,許陸離沉下眸子,聲音和他面對人群時完全不一樣,冷靜到有點像冰:“你們很喜歡血嗎?”
黑暗像是在回應他的提問,越發躁動起來,有粘液流動的聲音在天花板上響起,纏着水燒開後“咕嚕咕嚕”的聲音,聽起來越發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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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擡頭看了一眼,天花板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滾動的黑色液體,像是一大片沼澤地,能看見半個似乎是人形的東西從天花板上吊了下來,垂下來的手像求救,又像是要拖一個人共沉淪。至于血是從哪滴出來的,便看不清楚了。
他邁開步子往前走了一步,幾乎是瞬間,門便“砰”一聲關上了,迫不及待得像怕他不知道這是一棟兇宅似的,可以說是非常俗套的恐怖片套路了。
他甚至沒來得及笑,屋裏的縫紉機忽然響了起來,機械而規律“嗡嗡嗡”的機器聲在房間內回響,詭異卻又莫名地靜谧。
許陸離沒有管,直接朝屋裏走,他很想知道危樓說的“線索”到底是指什麽。
但沒走幾步,他能感覺有什麽冰涼的東西纏上他的腳,順着他腳踝一點點往小腿上爬,拖慢了他的腳步。與此同時,一只慘敗發青的手從身後伸出來,繞過許陸離的脖子輕輕搭在他肩上,奇怪得如同縫紉機一般沙啞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帶我走……”
幾乎是聲音出現的瞬間,許陸離就感覺背上一沉,有什麽又軟又細的東西掃過他的脖子。
那種詭異的觸感和忽如其來的涼意讓許陸離忍不住打個冷顫,他想往前走,但身後的重量和小腿上那只逐漸收緊的手已經讓他有點邁不開步子。
他将手機的光往一旁照,然後轉頭看向旁邊那面鏡子,太久沒擦已經覆了一層灰塵,但還是能倒映出他的身影——以及那個趴在他背上的女人。
如瀑的長發垂下,蓋住了臉,部分裸露的皮膚,像她的手一樣白得發青,被手機的光一照,顯得越發詭異。
那個女人也察覺了倒影,腦袋輕輕轉動了一下,發出門鎖轉動一樣“咔噠”的一聲,看向鏡中的許陸離,黑發中露出一只沒有瞳孔的眼眶和他靜靜地對視着,唇邊漾着一抹瘆人的笑容。
“男女授受不親聽說過嗎?我跟你非親非故的,上來就要我背你,是不是不太合适?”許陸離說着把光掃到牆上,瞬間把人影從鏡子上抹去了,“我數三聲,你要不下去我丢你下去了。”
他說完,就聽身後傳來一聲輕笑,像是嘲諷,但他沒管,只是自顧自數着:“三。”
“二。”
“一。”
好聽的男聲在黑暗中回響,在許陸離念出最後一個數的瞬間,原本輕輕的笑聲忽然變得尖銳起來,像指甲在黑板上劃,刺得他耳朵生疼。
許陸離就像他自己承諾的那樣,一把抓住女人的手。
察覺到他的動作,原本纏繞着他腿的手立刻收緊不讓他再動,搭在他肩上那只手也逐漸收緊,冰涼濕黏的觸感一點點貼上背,腥味越發濃重了。
一想到身上這衣服還是剛買不久的,許陸離就有點絕望,但還是用力,一個漂亮的過肩摔直接把女人甩到了地上。
女人似乎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會這麽做,愣了片刻,回過神後爬起來又猛地撲向許陸離。
她的動作極快,幾乎是瞬間就到了許陸離面前,被躲開後直接撞到牆上,但她一點停頓沒有,立刻爬起來又去撲許陸離,雙手收緊,死死勒住許陸離的脖子。
呼吸被截住,連聲音也發不太出來,為了避免自己的脖子被勒斷,許陸離只能擡起左手把女人的手掰開一點,另一只手湊到嘴邊,熟練地咬破食指,她手臂上飛速畫下一道符咒。
女人立刻燙到似的縮回手,但符咒已經寫上,她的皮膚開始發出滋滋的聲音,腐肉被燒焦的氣味在空氣裏蔓延開來,屋內再一次響起低低的慘叫和嚎哭聲,聽得人發毛。
許陸離沒有放過她的打算,一把扯下脖子上的吊墜,那個瞬間他能看到女人眼底濃濃的恐懼。
許陸離輕笑了一聲,抽動紅線,讓紅線從自己食指的傷口上蹭過,尖銳的刺痛讓他忍不住皺眉,但這回他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女人察覺了她的意圖,掉頭就跑,但在門口時卻重重撞到門板上,好像那是一堵無法逾越的牆壁。但她卻瘋了一樣不斷地往上裝,撞得門板發出重重的悶響。
許陸離閉上眼,能感覺到門外有一股濃重的陰氣靠在牆上,應該是危樓幹的。
“問你一個問題。”許陸離緩緩開口,“答得出來,我就不殺你。”
女人聞言停了下來,驚恐地看向許陸離:“什……麽……”
“你有沒有見過一個胸口開了個洞的鬼。”許陸離聲音很輕,卻帶着森森冷意,“我在找它。”
“有!有!”女人立刻點頭,“我見過!”
“男的,還是女的?”許陸離又問了一句,看到女人頓住,便知道答案了,輕嘆口氣,臉上重新綻出笑容,就像他面對着人群時那樣溫柔,“我送你一程吧。”
女人聞言知道自己是沒活路了,幹脆撲向許陸離,但這奮力一搏,卻一點都沒能傷到許陸離,只見他一側身便輕松躲過,抛出紅繩一端,另一只手伸過去接住一收,紅線直逼女人的脖子。但那紅線沒有勒住女人的脖子,而是像把鋒利的刀一樣,直接把女人的頭……砍掉了。
連慘叫都來不及,四周只剩下天花板傳來的,許陸離一直聽見的那陣濕黏的惡心聲音。
他又擡頭看了一眼,心裏已經有點明白危樓是想讓他看什麽了。
天花板上的東西怨氣極重,卻不帶任何煞氣,說明沒沾過殺業,大概就是危樓口中的婁佳樂了。
但他現在的狀态很怪異,人到底要怎麽死,才能死到變成天花板上的一攤液體呢?還有那些滴落的血跡,垂下來的手,明顯不是屬于小孩子,而是別的什麽人……或者鬼。
按理說人死後都是要下去報到的,不能投胎的原因不外乎幾種,要麽是陽壽未盡,要麽是自己不願意,或者外力影響,比如像這棟房子裏的,都被束縛在房子裏哪也去不了,只能在黑暗中不斷哭嚎,滋生怨氣。
但這房子本身其實沒問題,女主人蔔珠不出意外就是他剛剛解決掉的,那束縛住這些靈的應該是男主人婁業英。
許陸離在陳佳佳的記憶裏看到了一切,原本的婁業英附身在江建木身上,追殺陳佳佳跟于玲,他甚至親歷了陳佳佳的死亡,知道陳佳佳死後又發生了什麽。他看見婁業英把陳佳佳的屍體清理得幹幹淨淨,剃去一頭黑發後又一針一線地重新縫上金色的發絲,給她換上漂亮的洋裝,化上精致的妝容,再放進玻璃櫃子裏,打上緞帶,作為一份全新的禮物送給自己的女兒。
他全程沒有見到過婁佳樂,那個時候他在哪裏呢?
許陸離到現在也忘不了婁佳蕾看着到“禮物”時開心得轉圈的模樣,那是一種不帶任何惡意,卻讓人膽寒的無邪,映在陳佳佳毫無生氣的眼睛裏就像一個荒謬絕倫的嘲諷。
能教出那樣一個小惡魔,婁業英的變态程度可想而知,但他真的變态到會對兒子出手嗎?
多想也沒用,許陸離沒去管天花板上的東西,直接朝門口走去,剛伸出手,門就在他握住門把之前打開了。
危樓打量了一下許陸離,最後目光落在他咬破手指的那只手上,問道:“難纏嗎?”
“你說呢?” 許陸離有點想甩白眼給他,但還是忍住了,“你知道婁業英在哪嗎?”
危樓點頭:“我來解決他吧。”
許陸離聞言搖頭,一點也不想接受他的善解人意:“我有事要問他。”
“那你問,問完我再動手。”危樓道,“這是我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