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黑明塹覺得自己很機智
【過去時間線·兩年前】
大巫師求饒,發誓不會檢舉揭發池杏。
池杏說:“我不信……”
“那你要怎麽才相信?”大巫師睜着混濁的眼珠子問。
“這樣吧。”池杏說,“你自己給自己施一個咒,洗掉在這裏遇到我的記憶。那我就信你啦。”
大巫師沒想到池杏居然還有這樣想法,他卻不太願意:“但是……我現在受了重傷,沒有餘力施展這樣的高級法咒……不如……不如由您來施展吧?我絕不抵抗!”
池杏冷笑:“你受傷後失憶,肯定會覺得有問題,會追查。我要是對你施咒,就等于在你的腦子裏留下我的巫力印記。到時候,你們一查便知。真當我傻嗎?”
大巫師在池杏的威迫之下,無奈地給自己施了遺忘咒。
——還是保命要緊啊!
大巫師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病院,一條腿已經斷了。
他駭然環顧四周,驚覺自己什麽都想不起來,要用治愈巫術來治療自己的腿,卻發現完全做不到!
他恐懼地問醫護人員到底發生了什麽,醫護人員卻也說:“我們不知道,還想着等您醒來了問您呢!”
大巫師遇襲斷腿的事情幾乎是立即就驚動了巫師協會。白檀自然也親自過問。因為大巫師什麽都不記得了,白檀立即查探大巫師的身上是否存在遺忘法咒,然而,令人吃驚的是,大巫師身上的遺忘法咒是大巫師自己下的。
大巫師也很震驚,但他更關心的是自己的腿:“我的腿怎麽了?怎麽治愈不了?”
白檀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站在一旁的大祭司嘆了口氣,說道:“你的右腿被非常強大的法器所傷……”
大巫師立即明白過來,激動地說:“那又怎麽樣?還是能救的!當初,明塹被神器砍掉了尾巴,白檀大巫不也能把他恢複嗎?”
白檀悠悠一嘆:“人類和妖族的恢複能力不可相提并論。”
這話也很明白,大巫師本來也應該知道這個道理。對于妖獸而言,斷肢再生是基本操作。但人類則不然。更別說大巫師本來就年邁體弱。
大巫師完全接受不了這個變故,捶床痛哭。
大祭司蹙眉,說:“池杏之前在巫術協會說要斷大巫師一條腿,之後大巫師就……”
大巫師聞言,瞪大眼睛:“是他?!”
白檀卻說:“沒有證據,不能胡亂懷疑他人。”
大祭司想了想,又說:“我看也不是他。我們是和池杏交過手的,他的水平根本不能重創大巫師。”
“當初我們要抓走池杏的時候,不是有一個古怪的暗黑巫師救走他嗎?”大巫師眼珠亂轉,語氣急速,恨不得立即把那個襲擊自己的人揪出來殺掉,“說不定,就是那個神秘巫師襲擊我!”
白檀大巫蹙眉:他這幾年很關心池杏的去向,也是因為這個。當年,一個連臉都沒露的神秘巫師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救走了池杏,這實在古怪。到底這個巫師是誰?又有什麽目的?
大祭司提議道:“既然這樣,不如讓白檀大巫查探大巫師的記憶?雖然中了遺忘法咒,但記憶也不會被完全清除的。”
大巫師噎住了:他不敢。
他不敢讓白檀查探自己的記憶。
池杏也是算準了這一點。大巫師是連環兇殺案的幕後兇手,安佛不過是他的替罪羊。如果白檀大巫查看大巫師的記憶,說不定會翻到這一頁。大巫師絕對不敢冒着個險。
大巫師噎了一口唾沫,才說:“我已年邁,腦力恐怕經受不住記憶查探術……”
白檀大巫一直秉持着“記憶查探術侵犯個人隐私,還可能造成腦損傷,輕易不得使用”的原則,因此也沒有勉強大巫師。
大祭司皺着眉說:“說起來,池杏多年前曾被神秘暗黑巫師帶走,現在突然回來,還說了什麽‘明塹斷了尾巴,就應該讓大巫師斷一條腿’之類的話……在這不久之後,大巫師就被神秘巫師襲擊了……”
白檀揉了揉眉心,說:“那就讓池杏來協助調查……”
“好。”大祭司點了點頭。
白檀又說:“記得對他客氣點,不要将他作犯人看待。”
“當然。”大祭司點頭。
誰知,池杏也入了醫院,說是被暗黑巫師襲擊了。
大祭司十分意外,親自到醫院探望池杏,池杏竟也一樣被斷了一腿。
大祭司給池杏作了一番檢查,發現池杏身上有被暗黑巫力傷害過的痕跡,和大巫師傷口處的痕跡是一樣的。
他趕緊跟白檀大巫彙報。
白檀聞訊趕來,發現池杏身上的氣息,眉頭一皺,又問:“你記得什麽?”
池杏搖頭:“什麽都不記得了……”
白檀用指尖往池杏額頭上輕輕一點,果然察覺到池杏身上還被留下過一道巫力——這其實是黑檀在池杏腦子裏下“淡忘時間法咒”的痕跡。白檀兩相比對,自然認得:“這是當年用法陣帶走你的人留下的……”
“什麽?”池杏佯裝震驚,“他為什麽要在我腦子裏下咒?又砍我的腿?”
白檀也甚為不解,但他還是先替池杏療傷。
池杏作為大妖,斷肢重生本就不是難事。更別提有白檀的治愈法術幫助,那條腿很快就長回來了。
池杏眨眨眼,對白檀露出狗狗笑臉:“謝謝。”
白檀點點頭,安慰了池杏幾句,就和大祭司一道走了。
離開醫院的時候,大祭司憂心忡忡地說:“看來,池杏也是受害者……”
“嗯,”白檀點頭,“看來是的。”
大祭司皺眉:“但是,那個神秘巫師為什麽要砍斷大巫師和池杏的腿?”
白檀也憂慮不已:“高級巫師和大妖的血肉是供奉邪神的上等祭品。這可能是地下邪教所為。”
“啊……”大祭司更擔心了,“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事實上,哪裏是什麽邪教?什麽邪神?
就是池杏在那兒演。
池杏的嫌疑洗清了,還收獲了一波白檀的關愛。白檀又來看望了他幾次,池杏總是笑吟吟的,說話也十分和氣,絲毫沒有之前劍拔弩張的态度。
白檀和大祭司便也不再懷疑池杏。
只是,大巫師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旁人只以為大巫師年紀大,受了傷所以身體不好。
只有大巫師知道,自己夜夜都能夢見安佛的幽魂。大巫師對這個侄子不是完全沒有感情的,愧疚和恐懼每晚折磨着他,他很快就形銷骨立。
白檀聽說大巫師病得只剩一口氣,便和大祭司一同去探望他。
這不探望不要緊,一探望,白檀就看到大巫師額頭上萦繞的一股黑氣。白檀凝眉:“你中了夢魇。”
“什麽?”大巫師恍惚地看着白檀。
白檀一把抓住那一團黑氣,但見黑氣瞬間霧化,眼前是大巫師最近每一晚的夢境,畫面裏,大巫師痛哭流涕,抱着安佛說:“侄兒,不是我非要你替我頂罪……只不過……”裏頭絮絮叨叨的,簡直是大型自爆現場。大巫師在夢境裏啥話都往外說,基本是承認了自己推了安佛頂罪的犯罪事實。
看到這些畫面,白檀愣住了,大祭司也愣住了。
大巫師臉上也是一團死灰。但他好像已經失去了掙紮的力氣,只是垂下頭,認輸一樣。
白檀自然是要秉公辦理的,立即重啓精英巫師連環被殺案的調查。
大巫師已是身心俱疲,沒有花什麽時間,就把自己的罪行全招了。安佛所為确實是大巫師唆使的。安佛被抓之後,大巫師告訴他“如果我們都入罪了,我們的家族就毀了”。安佛為了家族榮譽,扛下了一切。
而現在,醜聞敗露,家族倒是幹脆,立即将大巫師除名。
大巫師的身體不好,連遭噩耗,還沒被判刑,就在看守所中發了急病,被送到醫院搶救,不治身亡。
白檀試圖追查那團夢魇的來源,但這夢魇不是巫師的巫力所化,而是夢魇獸的代謝産物,上面沒有巫師的氣息。白檀也不能追查到到底是哪個巫師所為。
當然,白檀也很難想象,能夠使出這樣手段的巫師不是陰險大法師,而是那位總是笑眯眯的狐貍眼小妖精池杏。
【現在時間線】
看着黑明塹輕松愉快的表情,池杏的心情也被感染了。
大巫師五年前的那一刀,不但砍在大老虎黑尾巴上,更是砍在了池杏的心上。無論時間過去多久,只要一想起那個畫面,池杏的心就疼。
他永遠記恨大巫師,像他永遠心疼黑明塹。
這又恨又痛的情緒交錯在他心上的疤痕上,壓得他喘不過氣。但這一刻,黑明塹這麽笑了笑,稍顯輕佻的一句“嗨,漂亮寶貝”,就像吹過一陣風,将池杏這幾年心上蒙的塵沙都吹走了。 他的心靈又變得鮮活輕盈。
黑明塹用尾巴将池杏勾到自己身邊,動作娴熟、态度自如,就像是什麽都不曾發生過。昨天他們還睡在一張床上。
“這是哪裏?”黑明塹問。
池杏感到一時很難和黑明塹解釋,只扯開話題:“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黑明塹說,“為什麽這麽問?”
池杏輕撫黑明塹的尾巴,眼中流露出珍視之情:“你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麽嗎?”
黑明塹皺了皺眉:“我們……在睡覺?”
“……”池杏明白為什麽黑明塹看起來這麽無憂無慮了,敢情他是把被巫師上門暴打的事情給忘了?
池杏正想說話呢,黑明塹又道:“算了,這也不重要。”
“?”池杏一時語塞。
正常妖獸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醒來,不是應該十分戒備的嗎?
怎麽就不重要了?
池杏發現自己永遠跟不上黑明塹的腦回路。
黑明塹也是在逗池杏,他身為貓科動物,對陌生環境是十分戒備的。有的貓去了一個新環境,能因為不安而叫喚一宿不停止。
黑明塹剛醒來的時候,也是感到相當戒備的。按照慣例,他會大肆散發大妖威壓,讓附近的妖怪不敢靠近。
正當他打算這麽做的時候,就見到池杏了。
池杏出現的一刻,就瓦解了黑明塹的一切戒備。
原本還想大發虎威的他,登時變得似家貓一樣,将利爪收回柔軟的肉掌裏,尾巴愉悅地晃動着。
當然,他還是未完全适應新環境,所以才用尾巴勾纏着他的漂亮寶貝。一貓一狗的身體拱在一處,暖融融的。
忽有一股熱烈的沖動從黑明塹的下腹升騰而上——這沖動來得突然。
黑明塹也不壓抑,翻身就将池杏壓下,濃厚的信息素從他身上傳來。這氣味讓池杏感到熟悉又陌生。
池杏驚訝:“你……怎麽……突然……”
興致突然這麽濃烈?
以前都是會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的,怎麽今天突然就……?
池杏還沒知道這是因為黑明塹喝了明寶珠準備的藥。
黑明塹只說:“我也不知道,管他呢!”
池杏頭皮發麻,他現在覺得情況有點奇怪,黑明塹記憶缺失,這就已經足夠讓池杏擔心了。更加上,黑明塹現在的舉止異常。毫無預兆的突然發`情,這實在不太正常。就算黑明塹以前比較容易,也沒有這麽突然的。池杏暫時還沒聯想到他可能被下了藥的可能性去,滿心只記着之前的事情。
池杏一時擔心是不是因為大巫師那一刀,又擔心是不是黑檀的術法,反正他就是怕有什麽後遺症影響了黑明塹的腦子,使得黑明塹不太正常。
池杏沒法配合,還憂心得很,皺眉道:“可是……你不覺得很奇怪嗎?你……不好奇這是什麽地方嗎?這是一個陌生的環境!”
老虎是一種領地意識很重的嗅覺動物,正常來說是不可能在一個陌生的環境進行交`配的。
“确實。”黑明塹吸了吸鼻子,這兒充滿陌生的氣味,讓貓科動物很難安心下來,“但我們可以讓這兒每一處都沾上我們的氣味呀!”黑明塹愉快地說,并覺得自己非常機智。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