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白明塹
池杏眨眨眼:“五百萬……訂金還是全款?稅前還是稅後?你知道,五百萬的偶然所得要交一百萬的稅嗎?”
花斑夫人愣住了,她真的不知道。
不過,她到底見過大風浪,很快就穩住了,迅速抓到了重點:“訂金還是全款?稅前還是稅後?你的意思,就是嫌錢少了?”
“不錯,不錯。”池杏點頭,配着他那張狐貍玉面,相當像一個貪得無厭的淺薄美人,“難道你認為明塹的婚姻就值這個價格麽?”
花斑夫人冷笑:“你可真貪心。”說着,她又問,“那你要多少?”
池杏說:“你能給多少?”
花斑夫人臉色漸冷:“做狗不要那麽貪。”
池杏笑着從兜裏掏出了一張黑卡,黑卡上有一張描金的虎臉,彰顯着不凡的身份。只消掏出來,大家就知道卡的主人是誰。池杏晃了晃這張卡,問她:“您能給超過這個價麽?”
花斑夫人臉色微變,她沒想到,明塹居然這麽闊綽,竟把這張卡都給了這只小妖精!
池杏看着花斑夫人的臉色就懂了,忙說:“怎麽了?這張卡很值錢嗎?”
花斑夫人咬牙切齒:“你可別太得意。”
池杏卻說:“我怎麽會太得意?我只是太失望了。聽您的口氣,還以為您很有錢呢。沒想到……”說着,池杏嘆了一口氣,表現出深深的失望。
花斑夫人霍然站起來:“你這是敬酒不喝喝罰酒!得罪虎族是什麽下場,你不知道嗎?”
池杏并未回答,花斑夫人身上已噴薄出虎族特有的威勢,大約是要釋放威壓,以種族的優勢來逼迫池杏低頭。
可以說,食物鏈頂端的虎妖可不是開玩笑的,當她大開氣場的時候,餐廳裏的妖族侍應都兩股顫顫,臉色煞白,有的受不住都直接逃進衛生間噴安撫劑了。
而池杏仍安然坐在卡座上,用一雙烏沉沉的眸子盯着花斑夫人的臉。
花斑夫人原以為池杏在強撐,正想出言戲弄他,沒想到,池杏拿起了一塊烤羊肉,繼續吃了起來。
如果說,池杏一動不動還能被理解為在強撐,但他竟然還能正常進食,就肯定是不受影響了。
花斑夫人噎了一下,收回了身上的威壓,凝眉說:“你的定力倒是好!”
池杏笑了:“我連明塹都不怕,難道還怕你一只把指甲磨掉做美甲的小貓咪嗎?”
聽到對方說自己是“小貓咪”,花斑夫人的惱意又上來了。
池杏偏偏火上澆油:“在我看來,養尊處優到喪失了捕獵能力的老虎,已經算不上老虎了。說是貓,也有點侮辱貓妖的意思。”
畢竟,貓妖也有不少強者啊!
花斑夫人眼中的惱意更濃了,但偏偏她是無法反駁這一點的。
她自出生以來就養尊處優,從未學習過捕獵、格鬥技巧,自小就把鋒利的爪牙磨掉,做成漂亮光滑的形狀。從前在學校上體育課的時候,她真的是連貓妖都跑不過的。
她為了恐吓池杏,剛剛使用了威壓——這是她有且僅有的招數了。畢竟,她連虎嘯都不會。
虎嘯可以震懾百獸,是虎族特有的強勢技能。只是,花斑夫人從小被調教着說話輕柔,聲音訓練得跟小貓似的可愛溫柔,是斷然發不出聲傳百裏的虎嘯的。
那就更別提什麽格鬥、潛行,她一概不會。
只是一般她也用不上這些東西。
畢竟,她是一個貴婦,生氣的時候釋放威壓來恐吓一下底下人就夠了。
誰知道,她現在竟然連一只狗都壓不住了。
花斑夫人咬了咬牙,臉上維持住驕傲的神色:“你這樣的草民确實是很難理解我們貴族的生活的。那些粗鄙野蠻的舉止是不被上流社會認可的。”
池杏眨眨眼,說:“粗鄙野蠻的舉止?你是說我一拳就能打爆你的貓頭的舉止嗎?”
花斑夫人怫然不悅,但更多是不以為然:說誰是貓呢?就一條狗也敢再這兒大放厥詞?
單位了保持風度,她也不說什麽,只給了旁邊的保镖一個眼神。
保镖立即會意,從背後襲擊池杏。
池杏纖細,那脖子就像是一下就能被擰斷似的。
當保镖的手快要碰到池杏的脖子的時候,池杏卻驟然一個擰身,閃身躍到了保镖的背上。保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池杏壓在餐桌上爆錘了兩拳,直接被打到眼冒金星。
花斑夫人一直在安定的環境裏生活,從未見過這樣威猛的身手,吓得是花容失色,都忘了自己是老虎了,居然因為這樣的場面而吓得跌坐在椅子上。
池杏還保持着人形,但是四肢着地,舉止已有獸态,他昂起頭,雙眼也化作了麥芒一樣的獸瞳,閃耀出迫人的寒光。
花斑夫人野獸直覺猶如警鈴一樣響起,她氣息變得紊亂,下意識的抓起包包就奪門而出。
花斑夫人回去後也不好意思和別人說這件事,畢竟,母老虎被一只狗給吓跑了,多丢貓臉!
保镖也是被吓破膽了,他可是棕熊!
一只棕熊,被狗給揍了!
說出去還有臉做熊嗎?
棕熊保镖用大熊爪子捂着大熊臉嘤嘤嘤的哭了起來。
花斑夫人這次帶着棕熊和支票來,原本的意圖是想“軟的不成來硬的”,把池杏給擊退。沒想到池杏是軟硬不吃,倒是自己丢臉大發了。
池杏尋摸着這事情有些奇怪,周一還上總裁辦公室裏找明塹,旁敲側擊地問起:“您和花斑夫人的關系怎麽樣?”
明塹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她是我生母的姊妹,又在我喪母後撫養我長大,我很尊敬她,但似乎我們之間曾經有一些不愉快。”
池杏問:“什麽樣的不愉快?”
明塹也不知怎麽形容,便先說起了很多年前發生的一些事:
在明塹還是小虎崽的時候,花斑夫人教育明塹很多“文明的規範”,比如如何保持人形、如何優雅地用餐。明塹幼年在山野裏長大,不太懂得這些,尤其是什麽優雅地使用餐具。他作為小虎崽,進食的時候特別猛,即使化了人形,還是喜歡趴着吃東西。
花斑夫人教了幾回,還是沒把他改過來,便沒了耐性,憤怒地拿小皮鞭打了他兩下,又将他綁在凳子上,逼他“像個貴族一樣挺直腰背用雙手優雅地進食”。
有時候,小明塹會因為湯匙攪拌方向出錯而被罰關一天小黑屋。
總之,花斑夫人為了“矯正他野蠻的習慣”,費了非常大的力氣。
當然,野慣了的小明塹也會不服管教的時候。
有一回,花斑夫人用皮鞭抽打小明塹的時候,小明塹突然反撲,将花斑夫人的手給咬傷了。
花斑夫人為此憤怒地把小明塹的兩顆上颚獠牙硬生生地拔了下來。
不過幸好,小明塹被拔掉的是乳牙,後面還是長出了新牙,他并沒有因此變成一只“無牙老虎”。
聽着明塹說起這些往事,池杏目瞪口呆:他總算明白為什麽身為猛虎的明塹言行舉止都跟人族的貴公子無異了,竟然是這樣培養出來的嗎?
光是想象那個畫面,池杏就氣得拳頭都硬了,只想把花斑夫人揪出來辱罵一番:怎麽可以這樣對待可愛的小虎崽!!!你這是虐畜!!!
聽到這些話,池杏又憤怒,又是痛心,一雙狗狗眼淚汪汪:“她太過分了!怎麽這樣對你?……你一定很難過吧?”
然而,明塹卻表情平淡地說:“沒有。”
“沒有?”池杏愣住了:這個明塹也太好性兒了吧!
明塹說:“我根本不記得發生過這些事。”
明塹玻璃般的眼珠子因為困惑而蒙上一層霧色:“完全沒有印象。”
池杏訝異地愣住了,說不出話。
明塹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傾訴的對象,自顧自地就繼續說了下去:“不過他們都說這很正常,很多人都記不得小時候的事情。”
按照仆人們的說法,小時候的明塹簡直是劣跡斑斑。
比如說,花斑夫人的犬衛,因為吠了小明塹,就被小明塹打爆狗頭。
又比如,花斑夫人的貓女仆,因為擠兌了小明塹兩句,被小明塹把貓須給拔了還打了個蝴蝶結埋進貓砂盆裏。
花斑夫人憤怒之下抽打小明塹,卻被小明塹反咬一口,斷了手指頭。(不過花斑夫人作為血統純正的大妖,得到治療後,手指斷了也能長回來)
……
說着,明塹的眼裏閃過迷茫之色:“我想象不出來自己會做那些事。”
明塹所敘述的過去就像是一團迷霧,而池杏則仿佛在這團迷霧裏窺見了一絲亮光。為此,池杏眯起眼,問:“那你是什麽時候變成現在……現在這樣的?”
明塹嘴唇微抿,神情有些古怪,就像是冷不防被小石頭扔了一下似的。
池杏察覺到明塹的不自在,便笑了笑:“不說也沒關系……”
“我不是不想說,而我……不記得了。”明塹的聲音沉下。
“那些什麽拔牙齒的童年往事你也應該不記得吧?”池杏追問,“那你是怎麽知道的?”
明塹回答:“是管家、仆人、長輩還有其他人告訴我的。”
“那他們沒告訴你,你是什麽時候發生變化的嗎?”池杏繼續問。
明塹凝眉:“據他們說,花斑夫人把我帶去了一個地方……”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