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是
“有事嗎？”就算是十四歲的溫寒江，俯瞰尹桐也綽綽有餘。
尹桐細細的用眼神描摹了一遍溫寒江的五官，從頭發稍到睫毛，又從睫毛臨摹到嘴唇的邊際，原來十四歲尚且青澀的溫寒江，長得這樣一副少年面孔啊。
尹桐瞥見溫寒江微微皺起的眉頭，她想自己要是再不開口說些什麽，對方就要走了。
“你好，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尹桐，是你來自未來的女朋友。”
尹桐看着溫寒江轉身就要走，她站在背後拽住溫寒江的衣服，一瞬間，記憶重疊，上一次她這麽拽住溫寒江的衣服，還是三四個月前，分手之後的某一天尹桐實在是想溫寒江想的要死了，她跑去他們學院的門口吹了兩三個小時的風，終于等到了晚上十一點才從自習室出來帶着教材匆匆往寝室趕的溫寒江。
溫寒江當時走的太快了，要不是尹桐當機立斷從花壇上跳下來去追他，還跟在背後跑了好幾步估計根本連溫寒江的衣角都碰不到。
“你叫溫寒江，出生于98年10月三十一號，你爸爸是大學老師，爺爺是醫院的院長，但是你爺爺在你出生前就去世了。”
溫寒江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她：“所以呢？”
所以什麽，尹桐心想，2012年她也才十一歲，她能記住什麽新聞，她總不能跟溫寒江背一遍當日熱點新聞吧。
尹桐頓了一下，她說：“你腰上有顆痣。”
“你偷看我換衣服？”溫寒江幾乎甩手就要走了，尹桐記得他朋友跟自己說過，溫寒江從初高中起，就有很多不知名的女孩子往他的櫃子裏塞糖，溫寒江不會把自己當作是那些女孩子裏的一員了吧。
尹桐是非常了解溫寒江這人對于他不喜歡的外人的态度的。
“不是，我沒有偷看過你換衣服，我摸過。”語出驚人，尹桐迎着溫寒江的目光說，“因為我跟你睡過，雖然只睡過一次就分手了。但是如果你還是不相信，我甚至可以告訴你，你那地方多長。”尹桐略有所指的盯着溫寒江的□□看，“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到幾歲才開始停止發育的。長度有沒有變化。”
溫寒江徹底覺得自己是遇到女變态了。
“松手，”他冷冷的看着尹桐，“再不松我喊人了。”
他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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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桐在心裏呸了一聲，老娘搞不定二十三歲的溫寒江，現在連十四歲的溫寒江她都留不住了嗎？
她直接圈住了溫寒江，手扒得死死的：“你有個發小，他小名叫鬧鬧，你小名叫江江，你家裏人都喊你江江！”
溫寒江微怔了一下，他一直覺得江江這個小名太女氣了一點，從來都沒告訴過別人，他試探着問了一句：“你認識我媽？”
“不認識，”尹桐如實答道，“但是再過個十年，哦沒有十年，”尹桐掰着手指算，她和溫寒江是在2020年開春的時候在一起的，距離現在應該是過去了八年。
尹桐撲閃着她的眼睛跟溫寒江說：“再過八年，你媽媽就會知道我的存在了。你拿我的照片給她看，阿姨誇我眼睛好大。”
溫寒江有那麽一瞬真就被尹桐帶偏了思路，他認真了端詳了片刻尹桐的臉，确實，溫寒江在心裏贊同，這眼睛是真的挺大挺圓生得挺漂亮的。
“嗯，”溫寒江哼了一聲，“還有事嗎？”
“……溫寒江，我真的是你八年後的女朋友。”尹桐有點委屈，哪怕是在2020年溫寒江第一次見自己也不是這麽個态度。
他第一次見自己笑了呢。
溫寒江說他因為長得高，從上往下看別人顯得有壓迫感，可是他第一次見自己分明是笑了的。
“我要上課了。”溫寒江輕輕的拉住自己的衣角，他沒去碰尹桐的手，沒和她有任何的肢體接觸，只是默默的把自己的衣角拽回了自己的手裏一點。
“那我坐在這，等你下課。”尹桐四周望了望，她居然真的在一個初中的附近，剛剛許是人煙稀少，她都沒感受到一點青春的氣息。
初高中旁的斜坡，不總是這樣。
人來人往的，小賣部成群的開，炸串的香氣和手抓餅的味道永遠都在飄揚。
這會大概是真的到了要上學的點，慢慢的開始有幾個學生結伴往這走，初中就有一米八的溫寒江和這個穿着拖鞋寬T的尹桐一下就變得有點顯眼起來。
“随你，”溫寒江作勢要走，又一次被尹桐拉住了衣角。
“？”
她要是再不放自己走，溫寒江真就要喊人了，雖然他的本意是對一個這麽小只的女孩子不至于這樣，禮貌一點的好。
“不是，”尹桐眨巴眨巴眼睛，“你能不能借我五塊錢，我想喝水，我渴了。”她也是第一次宿醉，剛知道原來喝酒醉了醒過來嗓子會這麽需要水。
在尹桐的概念裏，起碼她和溫寒江還是睡過覺的關系，跟溫寒江要錢買水的依賴姿态完全都沒有經過大腦的思考。
她拿着小賣部找回的兩塊五零錢，懊惱自己穿的短褲怎麽連個口袋都沒有。一只手拿汽水，一只手拿零錢也太慘淡了一點。
尹桐想，起碼自己小時候幹這種偷喝飲料的事情，還能把零錢往書包的夾層裏一塞。
【親親，來自系統的溫馨提示，距離您本次的時光之旅的結束還有二十二小時五十三分鐘二十一秒，祝您旅途愉快～】“知道了，”尹桐有點後悔買了汽水，越喝越渴，她握着那兩張一塊的紙幣，還有一個五毛的硬幣，思考了一下自己要不要去買水喝。
萬一一會兒還有需要用錢的地方呢。
……算了，喝水吧，也不差這一塊錢，一塊錢能幹嘛呢。
尹桐甚至非常大方的詢問了一下頭頂的空氣：“你渴嗎？要喝水嗎？不過我只剩兩塊五了，你只能跟着我喝一塊錢一瓶的水。”
【不用了呢，謝謝親親～】
得，尹桐心情頗好的站起來去給自己買水，她還省下了一塊錢。
握着冰水的感覺很奇妙，最外面一層被熱氣暈染，開始往下砸水珠，順着尹桐的手指往下流淌。
她只是淺淺的喝了幾口，不到一瓶的六分之一，就不渴了。
這水又好像買的沒什麽意義了。
不懂，尹桐覺得有趣，人好像都這樣，沒有的時候想要的要死，等拿到手了又覺得可有可無，甚至有點累贅。
愛情好像也是這樣。
從初中生上學等到初中生放學總歸是一件漫長的事情，尹桐碎碎念了一句：“诶，怎麽不幹脆穿回他小學呢，小學下午只上兩節課，三點四十五就放學了。”
【親親～找小學生談戀愛有點過分哦～】
“知道啦，”尹桐找了塊陰影處，默默的開始等溫寒江放學。
這種感覺其實也就還好，起碼尹桐還是知道溫寒江幾點放學的，初中嘛頂了天也就上學上到五點四十五，老師再拖拖堂，六點頂天也該放學生走了吧。
看得到終點的等待都不熬人。
熬人的是，像尹桐分手後或者是最後一次分手前的幾次去溫寒江的學院等他，那種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回來，對方什麽時候回來的感覺才最熬人。
“溫寒江，”尹桐盯着自己的手，“你他媽不會從初中起就是個渣男了吧，應該不至于吧溫寒江。”
手機在尹桐的手機發出沒電的警告。
尹桐昨晚喝成那樣哪裏還能記得給手機充電，她按開屏幕又關上，見鬼了2012沒有5G啊，她帶着這個馬上就要關機的破銅爛鐵過來幹什麽。
能幹什麽。
不對啊……尹桐突然想到，她分手以後一直沒舍得删了自己和溫寒江的合照，這會估計都存在手機裏原封不動的保留着呢。
尹桐急忙打開手機相冊一看，确實，一張都沒删。
那拿給他看一眼，不就知道自己真的是他八年後的女朋友了嗎？尹桐頗為肯定的來回翻動了一下她存合照的那個相冊，沒錯的，溫寒江這張臉，幾乎就沒變化。
但是自己手機就快沒電了……
尹桐握緊了手機僅剩的一塊五，毅然決然的走進了打印店。
出來的時候只剩下手裏一個硬邦邦的五毛錢鋼镚，和兩張彩色打印紙，一張印着溫寒江和尹桐在海邊的合照，一張……一張印着溫寒江睡着了，尹桐偷拍的側顏。
這樣，“人證”和“物證”都有了。
尹桐頗為得意，她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外面的人等的散漫，裏面的人難得在回味些不該回味的東西。
溫寒江在想尹桐那雙眼睛，她的眼睛好亮，好像自己有天下雨，在路邊偶遇的淋濕的狗狗。他當時也沒帶傘，一人一狗就那麽站在便利店延伸出來的屋檐下等雨停。
男人大抵是天生就對于弱小的東西有一股純天然的憐愛。
溫寒江那天蹲下去，逗了逗那只狗，是只小狗，連眼睛都濕漉漉的。想到這他居然不禁發笑，那個女孩子要是說她是那只小狗幻化成人性變得，或許她還會更相信些。
溫寒江見過很多女孩子的主動搭讪。
她們的開場白無外乎都是：
“同學你好，我是幾年幾班的某某，可以和你認識一下嗎？”
“同學同學，我那天看你打籃球好帥，可以教我打籃球嗎？”
“同學，我叫某某某，我是……”
……
溫寒江幾乎就沒有記住過，那些某某到底都叫什麽。
他委實對于這件事，沒有過大的興趣，叫什麽都好，叫什麽都無所謂，叫什麽都和自己無關。
但是那個女孩子，她說她叫尹桐？
哪個桐？紅彤彤的彤，還是梧桐的桐？
總歸是一個，還挺好聽的名字。
溫寒江在腦海裏，大略的回憶了一下尹桐的長相，她長得很小，很嫩，那雙眼睛格外的出彩，加上她生了一副好面相，三庭五眼都格外的标準，抛開那雙有些過于明顯的黑眼圈來說，尹桐算得上是一個美人。
可愛，幼态，溫寒江記得她鈎住自己衣服的手，肉嘟嘟的，好像小孩的手。
他确實挺喜歡尹桐的長相。
溫寒江不是沒有被長得漂亮的女孩子勾搭過，甚至前兩天還有個號稱是校草的姐姐還是妹妹，在路上攔住他問他缺不缺女朋友。
但是溫寒江瞧不上，那樣透着俗氣和傲慢的女孩子。
那個叫尹桐的女孩子就很好，看着就很幹淨簡單。
他想，一會要是還能遇見她，他大抵是要揶揄一下對方，明明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怎麽好意思說出她是他來自八年後的女朋友。
八年後，溫寒江勾勒了一下，自己二十二歲了。
二十二，大學都快畢業了。他看自己家那些讀大學的表姐堂姐，哪一個每年寒暑假回來不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哪有尹桐這樣，跟個小孩似的。
真是，這人怎麽連謊都不會撒。
溫寒江勾了勾嘴角。
一個粉筆頭丢了過來，數學老師在臺上拍着黑板：“溫寒江，上課走神，怎麽回事！我剛剛講到哪了？上來解題。”
尹桐不知道溫寒江發生了什麽，只覺得按她對溫寒江的了解，對方從校門口出來的表情好像不是很快樂。
學生太多了，尹桐根本擠不過去。
她索性站上了大樹下的花壇上，說是花壇，不如說是一個把大樹的根系圍起來的臺子，尹桐想，還好這臺子還拿跟搪瓷一樣質地的地板磚給圍了一下，不然她這拖鞋都得踩到土裏。
“溫寒江！”
“溫！寒！江！”
尹桐站的又顯眼，喊得又大聲，一下間所有人都往着看。
尹桐被看的莫名其妙，還好她也不是臉皮薄的人，她居然一個個看回去了。
無語，尹桐想，她跟初中生有什麽好計較的。
溫寒江其實不是特別的想過去，下午的數學課，他走神走的那樣明顯還被叫上臺做題，他居然還卡頓了一下在算題的時候，數學老師在一旁教育的話語跟針紮一樣，投進十幾歲男孩子的自尊心。
但是尹桐喊得太大聲了，她又那樣的用力，整個人好像都在随着她擺起來的手晃動，溫寒江疑心她要是再晃兩下遲早摔下來。
他橫切着人流走過去了。
所有人都在往下走，只有溫寒江一個人，像一把刀，斬斷了往下整齊劃一的水流，向尹桐走過去。
該說什麽呢，溫寒江半阖着眼問了一句：“你還在這呢？”
“對啊，”尹桐毫不在意，“我從你去上學起，就一直等到了現在。快點抱我下來啦，我不想跳下去，好高好可怕。”
“？”
溫寒江覺得這個女孩子未免太自來熟了一點。
“溫寒江，我都跟你睡過了，抱一下怎麽了。”尹桐叉着腰居高臨下的看着溫寒江，左右走過幾個學生聽到睡過這兩個字難免側目去看了一眼溫寒江。
溫寒江瞬間覺得，他完了。
“自己下來。”溫寒江說的冰冷，奈何尹桐根本不怕他。
尹桐叉着腰，一手拿着打印出來的A4紙，一手拎着水，硬幣被手指捏在了和A4同一側的地方。
“抱。”
“你不下來我走了。”
尹桐舉着印出來的照片給他看：“溫寒江，你覺不覺得我旁邊這人有點眼熟。”
溫寒江不近視，他幾乎都不用眯眼睛，這是，……？
這是他自己？
尹桐換下了合照，換上她偷拍的那張睡顏：“溫寒江，這是你睡着的時候我偷拍的，我真的是你來自未來的女朋友，抱我下來，快點。”
“自己下來。”
“抱我！”
許是溫寒江偏頭那一瞬看見了數學老師在和保安打招呼告別，他怕尹桐喊得再大聲一點他就真的完了，溫寒江直接從臺子上扛起了尹桐就跑。
跑了幾步，換到一個隐秘的角落就停住了。
他放下了尹桐。
溫寒江是第一次抱女孩子，觸感很奇妙，軟軟的，又帶着一點骨骼感，蠻輕的一小只。溫寒江想，尹桐應該是不重的。
誰知道剛把人放下來，尹桐就死死的扣住了溫寒江的腰。
“你……”饒是從小不缺女孩子主動告白的溫寒江，也沒有見過這麽大膽直接上手的，他說：“你能不能，說話歸說話，別動手。”
尹桐撇撇嘴：“你睡我的時候怎麽不說這話。”
“我沒有睡過你。”那個睡字幾乎是被溫寒江有意識的迅速帶過的，畢竟還是個十幾歲的純情初中生，他搞不懂尹桐這個女孩子怎麽能把這種字眼挂在嘴邊。
“你睡過，”尹桐忽地不滿的掐了一把溫寒江的腰，“你當時還說我身上有肉抱着還挺舒服的。”
溫寒江舉着手，放在哪兒也不合适。
他幹巴巴的憋出一句：“你能松開了嗎，我要回家了。”
“可是我沒有地方去了，溫寒江。我來的時候什麽都沒有帶，要錢，錢沒有，要命，命一條。”尹桐對着頭頂的天問了一句，“我這次穿越還剩多少久時間啊？”
系統很是給力。
【親親您好，這邊幫您查詢了一下，您還剩十九個小時四十四分鐘十七秒～】溫寒江也聽到了這聲冰冷的機械女聲。
他當是有人在躲在哪配合尹桐。
“我真的要回家了，”溫寒江說。
尹桐從他懷裏探出個腦袋，夜幕已經沉了下來，路燈都變得暧昧起來，尹桐的眼睛在夜色和路燈的交叉輝映下變得深邃起來，她一字一頓的問溫寒江：“下次穿越，我要帶什麽東西過來你才會相信我真的是從未來過來的。”
溫寒江看着這人變得明暗不清的眼睛，凝神說了一句：“你告訴我，後天的彩票中獎號碼是什麽。”
“好。”
今晚的月色，好像沒有那麽的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