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李緒恩他們這群人離開的時候,李緒恩回頭看了一眼。
沈安正在蹲在地上撿那堆被撕成廢紙的作業,身影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瘦小。
李緒恩覺得他變得有些奇怪,很反常,但是又具體說不出來是哪裏不對。
沈安回去的極晚,他推門進屋的時候林鶴在衛生間裏,正在搓洗着衣服,聽見進門的聲響,林鶴頭都沒擡:“在學校補作業補這麽晚?”
衛生間的門半掩着,沈安停了一會兒才聲音啞澀着帶着濃濃的鼻音回答了:“不是……”
林鶴把這兩天沈安換下來的衣服擰幹水,然後端着盆去院子裏晾衣服,他沒怎麽聽清沈安回答的什麽,只告訴他把作業放桌上,他要查。
沈安僵着身子在屋裏,站不敢站坐不敢坐的。
林鶴再進來的時候就看見跟雨打的鹌鹑似的沈安,在那裏目光閃躲地低着頭。
“怎麽了?沒寫完?”林鶴坐到書桌旁邊,聲音沉了一點:“過來。”
沈安低着頭慢吞吞蹭過去:“有人…有人搶我的作業…”
林鶴不知道沈安為什麽要扯這種謊話糊弄自己,他擰起眉頭:“沒寫就是沒寫!別人搶你作業幹什麽!”
“就心眼不好…就搶人作業…”
話音未落林鶴就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把臉擡起來。”
沈安被驚住,又在那強撐着不願意擡頭,被林鶴用手強硬地擡起來臉。
入目一片青紫,林鶴手掌不由一緊,扯到了沈安的傷處,沈安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睫毛上還是濕漉漉的。
“嘶……”沈安掙開他的手:“疼……”他目光含水,皺着臉。
“誰弄的?”
“就絆倒了,摔前面的石板路上了,那裏路特別差……太暗了,我一時沒看清…”沈安坐在一邊這樣解釋着,又去伸手夠鏡子,拿起來疼得龇牙咧嘴的:“我這不會破相了吧。”
林鶴沉默了一會兒,他的視線掃過沈安身上被踹出來腳印的校服,然後又收回來,他的語氣可是稱得上是平靜:“不跟我講實話?”他的尾音放得輕,一點兒也叫人聽不出是生氣的樣子。
沈安講:“這就是實話。”又去拽林鶴的衣服,擡起來眼睛看他,他的左半張臉都腫起來,眼角都泛紫:“疼…太疼了,有沒有藥啊。”
林鶴望着他,慢慢又講:“不僅對我撒謊,而且布置的作業也沒有完成。”
沈安這次不知為何卻是很配合的模樣:“我可以補…我現在就補上…”他坐下來,忍住臉上傳來陣陣發麻的疼痛,然後拿出來筆去翻開書。
林鶴卻一把他的書抽走了:“不用補了。”
林鶴越是這樣沈安心裏就越沒有底,他按住書不讓林鶴抽走,忙不疊說:“要補的,要補的。”
“我說了不用!”林鶴眼神徹底冷下來。
沈安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看着要發火的林鶴,眼睛又開始發脹,但是他不能再哭了,眼淚會滑過傷口,會更疼。
空氣也安靜下來,只餘下兩個人的呼吸聲。
過了許久,林鶴才慢慢輕嘆了一口氣的樣子,他跟沈安說:“去睡覺吧。”
沈安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他疼的睡不着,心裏有很忐忑不安,害怕李緒恩真的像他說的那樣不放過他,怕林鶴真的生氣放棄自己。
他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如果說林鶴也讨厭自己把自己再趕出去怎麽辦。
他會不會天天吃不飽飯還要被李緒恩打。
他越想越是悲從中來,又不能哭,瞪着兩眼對着破舊不堪的天花板死命睜眼,要把眼淚憋回去。
在他快要睡着的時候,臉上突然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一股兒消毒水還有藥的味道。
是林鶴再給他上藥,沈安半睜開眼,看見林鶴蹲在自己面前,沒什麽表情一張臉,看不出來喜怒,他拿着棉簽繼續蘸藥,往沈安臉上塗。
沈安小聲叫了一聲:“班長……”
林鶴擡手捂住他的嘴,往他嘴裏塞了兩片藥。
“消炎的,明天上午如果不行就請一天假。”
沈安臉上皮膚白,這青紫特別明顯,假不止請了兩天,正好這兩天在家裏把作業又重新寫了,在家裏休息着養傷。
周三的時候沈安和林鶴一起去上課,結果晚上的時候林鶴說自行車壞了,不帶他了,讓他自己走。
沈安覺得他是沒消氣,苦着臉拽他,小跑着跟在他後面:“不騎車也可以一起走吧,你在前面的路口等着我不行嗎?”
林鶴回答的很簡潔:“不行。”
他又瞥了沈安一眼,臉上已經不太腫了,還有些發青的印沒消下去。
他又說道:“不是你最開始不願意讓別人發現我們走一路嗎。”
“你在前面等着我,別人也發現不了啊。”沈安急了,他一點兒也不想自己走,特別是李緒恩對他放了那話之後。
李緒恩就算要教訓他也肯定要找個人少偏僻的地方,如果有人和沈安一起,他多少就會忌憚一些,更何況林鶴可是學校裏的尖子生,學校的重點保護對象,李緒恩根本不會想不開招惹他的,除非他想再請幾次家長,讓他爸帶着他來找校長。
但是這次沈安說破了嘴皮子,林鶴也沒有松口,等沈安來到那個熟悉的路口,左瞄右看都沒有發現林鶴的影子,他有些小心翼翼探着腦袋往前走,萬幸也沒有發現李緒恩,一路大氣不敢喘似的,他揣着兜,兜裏鼓囊囊的都是顧欽然給他塞的小零食。
生怕李緒恩從哪個角落裏蹦出來,不僅要搜遍自己分文沒有的口袋,要把零食再搶走,或者在自己面前踩碎,帶着撕自己作業似的獰笑。
沈安打了個冷顫,貼着牆根兒,貓着腰鬼鬼祟祟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