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早朝

第35章

“攝政王跟随先皇之後，起先不被先皇特別重視，只是做些和衆人一般的雜活。真正讓他越衆而出的，是他舍身救先皇那件事。有一次在宮廷宴會上，有個刺客意圖刺殺先皇，攝政王撲上去替先皇擋了致命的一劍。至此，攝政王得到了先帝的青睐，他從無名小吏到承平王，一路平步青雲，再無阻攔。這是他人生的第一個轉折。

而第二個，是後來的奪嫡之亂。都言彼竊鈎者誅，竊國者為諸侯，攝政王手握先帝都為之忌憚的兵權，把陛下推上皇位，坐上攝政王的位置，可以說，他的人生也達到了巅峰。”

說書先生說完，大家都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

有食客唏噓道，“攝政王這樣的男兒，才是世間的偉男子。有逐鹿中原的魄力，有力能扛鼎的膽識，若是，若是讓他來做這個皇位……”

此話一出，就被人斷然打斷了。

食客露出恍若大悟的表情，左右四探，慌忙閉了嘴。

也有食客起哄道，“每次都說這個，也都聽煩了，說說別的秘史吧……例如陛下和攝政王之間的龌龊，或者攝政王為何已經手握天下大權……卻唯獨不追逐這天下獨一的位置？”

說書先生露出一個神秘的表情，道，“這問題可問到點子上了。攝政王既然已經達到這種地步，他怎麽會不觊觎陛下的位置？觊觎當然是觊觎的，天底下哪個有志向的男子沒有野心？可是攝政王為何不幹脆坐上那位置呢，天下英雄都難過美人關，攝政王這樣當然是因為美人……”

說書先生頓了頓，在別人催促的聲音裏慢吞吞開口，“美人是誰？當然是當年被先帝以金屋藏嬌的陛下的母親徐才人了。徐才人溫柔淑良，性格溫和，可是能得到先皇的青眼，必然有其過人之處，比如她特別善解人意，可是一朵解語花。她還在宮外就讓攝政王心生愛慕。可惜美人入了宮中，從此與他茫茫不見……”

衆人齊齊露出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的表情來，一看就是腦補過度。

周覽群觑了一眼陛下的表情，道，“莫非他們說的是真的？”

陛下面無表情道，“當然假的。我母後十八歲入宮，生我的時候已經将近三十來歲了，如果那時他就暗自戀慕我母親……咳，也挺早熟的。”

周覽群算了一下年紀，想了想攝政王還在襁褓裏就暗戀別人的樣子，也覺得特別好笑，忍不住笑出來。

陛下瞪了他一眼，淡淡道，“可是不管怎麽說，他比我厲害許多，你看這些人哪個不希望他取代我的位置？”

周覽群摸着陛下的腦袋，道，“陛下這句話說得實在不對。陛下認為攝政王如果取代了您的位置就是一個好皇帝麽？攝政王野心太大，他曾經說他人生的一大憾事便是無法收複大雍，北定中原。可是如今大雍國庫空虛，民生凋敝，哪裏能夠讓他這麽折騰？恐怕還會讓百姓過得更苦吧。陛下能夠守着國家好好治理也算不錯，如果這次扛過外敵，休養個幾十年，那麽大雍複興，便指日可待了。”

陛下默默看了周覽群一眼，雖然他沒說什麽，可是周覽群明顯感到他因為自己的話興致高昂起來。

那群書生意氣的人也開始高談闊論起來。周覽群看了他們一眼，默默搖了搖頭，覺得他們雖然滿腔抱負，不過也只是一腔空談罷了，難怪有人說書生誤國。

陛下已經對這些事情失了興趣，無所事事地趴在窗子上看着窗下那個舞娘在和牽着駱駝的商人眉來眼去的樣子。

陛下打了一個呵欠，卻不小心手一滑，把窗子給推開了，那插在窗子上的栓子恰好掉下去打在舞姬的頭上。

舞姬哎呀一聲擡起頭，忿忿地看着陛下。

陛下看着舞姬那張千嬌百媚的臉，輕哼一聲，“長得也不過如此嘛，還沒有我好看。”

周覽群聽得心中發笑。

周覽群道，“陛下怎的這麽在乎自己的外貌？”

陛下摸摸自己的臉，道，“美貌是利器。我手中只有這一把利器。”

周覽群搖頭，“陛下只要肯用心，天下總能在你手中服服帖帖的。”

陛下冷笑一聲，“你覺得我能如何呢？帶兵打仗？還是杯酒釋兵權？”

周覽群想了許久，道，“撫恤臣子也是帝王之術中的一個。”

陛下思忖再三，覺得自己絲毫沒有這種本事，于是只當沒聽見。

陛下突然心中一動，道，“不過不知道兵符是什麽模樣？”

周覽群心想陛下真是可憐，做皇帝三年，居然不識兵符的模樣，便細細對他描述道，“兵符是銅制的虎符，上有錯金銘文，就是先在兵符上刻出陰文，再把金絲嵌入陰文，最後打磨光亮。兵符一陰一陽才能調動，例如攝政王殿下手中幾十萬大軍的兵符，也有一半在陛下手中。 ”

陛下疑惑道，“我沒有看見過。”

周覽群道，“或許陛下忘記了罷。”

陛下突然心中一動，道，“你覺得我能否帶兵打仗？”

周覽群頓時笑起來，道，“陛下何須帶兵打仗？陛下只需做一個做賬中軍的将軍就罷了。不過陛下對這些不了解，恐怕也帶不好，不過，也有例外，比如有人天生就是軍事奇才。”

陛下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周覽群失笑，“陛下不管如何，我都覺得陛下是天下最好的。”

陛下看着周覽群，道，“你就是這麽喜歡我？”

周覽群第一次這麽認真地看着陛下，周覽群的眼睛深得如同一汪潭水一般，又涼又沁，就像藏了大雍的千山萬水，道，“我這麽喜歡你，你難道不能感覺到？”

陛下卻十分煩躁，他想了一會兒，道，“我們去看一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