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陛下和攝政王殿下換上常服,行至宮門口,陛下便十分緊張——陛下自三年前登基為帝後第一次私服出宮,就再無機會尋訪民間。
然對方看了攝政王殿下一眼,攝政王殿下嘴角含笑,旁若無人地走出去,禁軍裝作視若無睹,無人敢阻攔。
陛下試探道,“這可是攝政王手下?”
攝政王笑着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的臉。
陛下默。百官之中,不識陛下的人多,然而恐怕無人不識攝政王那張臉。
陛下與攝政王一同行至集市,此處人聲鼎沸,喧嚷吵雜,各種聲音混合到一起,讓人既感覺吵鬧,又多了一種身處世間的真實感。
陛下道,“宮中雖好,但是過于冷清,不如這外間,吵吵雜雜,卻格外有一種過日子的感覺。”
攝政王面無表情,道,“這樣想的大概只有你一人,世界上不知道多少人明白深宮寂寥卻搶破頭要進去?”
陛下初次見宮外的情景,十分好奇,他如同頑童一般好奇地四處觀看。這裏人太多,攝政王殿下怕他走失,便道,“陛下,請跟随微臣,以免走丢。”
陛下道,“我們二人在外行走,若是仍以陛下攝政王稱呼,實在不便,我們就互以姓名相稱吧。”
攝政王一愣,卻道,“敢問陛下名諱?”
陛下被一問之下,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也不知攝政王姓甚名甚?
原來這二人這三年間做着世界上最親密的事情,卻相互不知名諱,是多麽可笑可嘆!
陛下道,“你便稱我為四郎吧。”
攝政王知道陛下不欲告訴自己他的名諱,也不強求,道,“我字子卿,陛下便稱呼我的字號吧。”
陛下嗤笑道,“子卿居然也效仿起那些個文人墨客,給自己取起字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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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道,“附庸風雅罷了。”
陛下雖穿着的雖然是常服,然而也是不一般的常服,月青色的蘇杭織布,繡有大朵牡丹,陛下穿上,顯得既風雅,又漂亮。
兩人在集市上時,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回頭看他們的人,竟有十之八九。
偏偏陛下一無所知。
攝政王看了一眼陛下看起來就不便宜的衣服,扶額道,“陛下,你為何要穿這件衣服?”
陛下道,“有何不對?”
攝政王嘆了一口氣,不欲解釋。攝政王道,“陛下可帶有貴重的財物?不如微臣幫你收着?”
陛下乖乖摸遍了全身上下,把身上的包括玉佩挂飾釵子都遞給攝政王。
攝政王看着手上捧着的那一堆叮叮當當的東西:…………
攝政王道,“你要乖乖跟着我,這裏魚龍混雜,很容易被壞人拐走。”
陛下跟在他身後,道,“恩。”
攝政王又道,“若你看上什麽東西,就告訴我,我替你買。”
陛下道,“恩。”
攝政王道,“其實前面有家混沌不錯,你大概沒吃過吧……”
陛下,“……”
攝政王殿下轉身一看,身後已經沒人了。
攝政王手裏還捧着那堆東西:…………
。。。。。。
其實陛下并不是故意走丢的。
攝政王在前面捧着東西的時候,他雖然一心一意地跟着對方走,可是很快就被一家吹糖人的小攤子吸引住了目光。
那個小販手腳熟練地捏好一只糖人,然後一吹,一個活靈活現的小人兒就出現了。
然後小販洋洋得意道,“這是天子。”
陛下瞪着那穿着大黃色袍子的小人,心想,陛下才不會那麽醜呢。
陛下看了這糖人半天,然而都沒買,小販不耐煩地道,“到底買不買啊?你擋着我的攤子了!”
陛下擡頭欲反駁,結果就看見對面有個男子看着他。
那男子沒什麽特別,除了長得好看。
這男子長得劍眉星目,氣質斐然,嘴角似笑非笑,實在好看得緊。
陛下多年來對着攝政王那張臉,自覺早就看厭了,如今看見這樣一個男子,頓覺眼前一亮。
雅稱俗稱發花癡的陛下發現男子居然對自己微笑了一下,再然後,陛下便不省人事了。
陛下醒來時,發現自己自己被人随意擱置在一張搖搖晃晃的木床上。
這間屋子又小又簡陋,而且不擋風,一陣陣風吹來便十分冷。
陛下睜眼便看見昏黃搖曳的燭光,還有一個人坐在桌子面前奮筆疾書。
那人聽見陛下醒來的動靜,回頭笑了笑,露出一個笑容來,直把陛下恍花了眼。
陛下只覺得這人這笑和這裏簡直格格不入,他活該是風流不羁,□□添香的有匪君子。
有匪君子笑完,道,“我觀賢弟穿着不俗,言談有力,還以為賢弟身家不俗,原來竟只是一個空有架子的窮光蛋?”
此言一出,陛下所有的想象都破滅了。
陛下道,“你搶錢?”
有匪君子道,“劫富濟貧。”
陛下道,“妄你長得一副神仙般的樣貌,竟做這種事情。”
有匪君子笑道,“哈哈,多謝兄臺誇獎。可是老天爺給了我這麽一張臉的同時,又給了我這愛劫富濟貧的性格。若是我沒了這性格,也就沒了這張臉,兄臺覺得我該同時失去還是同時得到的好。”
陛下默。
陛下道,“我覺得你這性格挺好,你可以不要臉。”
男子一點沒有被氣到,道,“兄臺還挺伶牙俐齒的,不愧是大家子弟。原本我只打算拿走兄臺身上的錢,然而卻沒想到兄臺身無分文。如此,便只能難為兄臺在這裏多住幾天,等你家人來拿錢救你了。”
陛下猶豫一下,道,“我家中并沒有錢。”
男子笑着,指了指陛下的身邊的一枚雕章,上面正是京城一大錢莊的标志。
陛下看着自己手邊那個下邊進貢的,自己随意帶出來的小章,突然覺得對方說得很有道理的樣子,自己無論說什麽都是狡辯。
陛下道,“兄臺缺錢?”
男子道,“你看我家徒四壁。”
陛下看了看四周,覺得這男子風度翩翩,又有才有貌,就不該住在這裏,于是深為同情。
陛下道,“那就多謝兄臺這幾天照顧一二了。”
男子沒想到陛下居然如此配合,詫異地看了他好幾眼。
男子說完之後,繼續自己一個人奮筆疾書,寫了一會兒,發現陛下撐着腦袋幽幽地看着自己。
男子赫了一跳,道,“兄臺為何看我?”
陛下看了看男子寫的東西,道,“兄臺是朝廷命官?”
男子恍然大悟,道,“确實如此。兄臺想問我為何朝廷命官還要劫富濟貧?因為朝廷發的俸祿實在不夠在京城花銷啊。”
陛下道,“沒想到朝廷命官也是這麽苦。”
陛下道,“我只是看兄臺的字跡,感覺有些熟悉?”
男子道,“我師從大家,賢弟大概在家中看過我師父的字跡?”
陛下道,“不,不是你師父,就是你。”
陛下嘆口氣,再三确定,這确實就是自己認識的筆跡。
原因無他,三年來他每天都與寫字的人無話不談,引為知己。
陛下沒想到,對方竟然是這樣一個人。
陛下道,“你不要用我來威脅我的家人了,到時他們找來反而給你招來麻煩,不如這樣吧,我與你一見如故,就把貼身玉佩送予你,你拿去當些錢,把我放走吧。”
男子一怔,然後對陛下做了一個揖,笑盈盈道,“如此,便多謝兄臺了。”
。。。。。。
皇後娘娘宮裏的人都知道皇後娘娘最近心情不好,動辄便要發脾氣,有時還把她最喜愛的瓶子摔壞了。那次她一氣之下竟把宮裏的好多人都拉出去亂棍打死了,這在以前簡直是無法可想的事情。
而皇後娘娘宮裏還有一件衆所周知的事情,就是皇後娘娘突然愛上了吃辣。原本她口味很淡,然而最近她愛上了吃酸辣魚,所以宮裏頓頓都給她辣味的東西。
然而她胃口卻不好,總是吃一點,就不能咽下去。大家都焦急得不得了。
恰好今日的時候,有人來拜訪她。
皇後娘娘道,“言秋?這是誰?”
墨煜道,“娘娘忘記了,是那日在大鼓上跳舞的女子。”
皇後娘娘若有所思道,“原來是她。這女子挺有心機,然而卻沒有摸索到陛下的要害。”
皇後娘娘道,“宮裏多少人想要在陛下面前露臉,然而為何卻都如此安安分分?她這樣張揚,若有一天,礙了眼攝政王的臉……”
墨煜道,“娘娘說的是,她确實太張揚了。”
皇後娘娘道,“小小美人而已。讓她進來,把簾子隔上,本宮可是想見就見的?”
言秋進來之後,行了一禮。
皇後娘娘道,“本宮身體不适,不方便見你。便圍上這簾子。”
言秋道,“娘娘千歲。臣妾不該擅自打擾娘娘。”
皇後娘娘不耐煩道,“有何事直說吧,何必磨磨蹭蹭。”
言秋道,“妾身做了一點山楂湯,聽說娘娘胃口不好,這東西開胃不錯,娘娘可是試試。”
皇後娘娘深知深宮之中無人敢信任,于是把這酸梅湯留下之後,就讓墨煜倒掉了。
然而皇後娘娘又覺得這山楂湯香味撲鼻,讓她食指大動,便令人格外做了酸梅湯,下午時喝了一盞,果然十分開胃,夜晚時便多吃了半碗小點心。宮裏的人都偷偷松了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作者還沒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