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別別別,”小春抱着梅茹的腰,“你最好了，給我說說看。”
梅茹手裏玩着梅子片，對小春道：“其實,如果他想恢複原身的話，現在已經可以了。”
小春：“怎麽說？”
梅茹：“之前他元神不全,是因為缺少一部分,現在他将那一部分找了回來,如果願意的話,他已經可以變回原來的樣子了。”
“原來的樣子......”小春愣住片刻，她回想起昨日的情形，小心同梅茹道：“你知道,他原來是什麽樣子的麽？”
梅茹啊了一聲，躺在床上，“不難猜。”
小春：“昨日......昨日李青的模樣，你看見了麽。”
梅茹白她一眼，“看不見的是瞎子。”
小春：“那是他原本的模樣？”
梅茹想了想，臉上的表情還是有些難以捉摸，她看着小春，輕聲道：“你覺得，他昨兒個看起來如何？”
小春唔了一聲，實話實說道：“有點吓人。”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梅茹擺擺手，引着小春往另一個方面想，“你從沒見過劍氣化形，第一次看覺得有些可怕是正常的，但是除了可怕以外，你沒有其他的感覺麽，嗯？嗯嗯？”
小春：“......”她一副僵硬的表情，她已經知道梅茹是什麽意思了。
“他......”小春舔舔嘴唇，磕巴道，“他昨天瞧着，是，是挺威風的......”
“哈哈。”梅茹開心地笑了，“乖妹妹，你覺得威風就好。你要記着，太陰劍氣，可不是真的是‘傻子’。”
小春：“說了半天，劍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我起先覺得是妖怪，但現在看來好像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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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梅茹深吸一口氣，表情震驚地看着小春，“你竟然說劍氣是妖怪！？”
“我，我亂講的。”
梅茹看着她：“看來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小春：“我上哪知道。”
梅茹輕笑一聲，道：“劍氣可不是妖怪，劍氣的凝集需要很漫長的時間，而且需要恰當的地點。”梅茹擡頭，仰面躺在床上，雙手張開好像是在擁抱整座山林。
“薄芒山在很久很久以前，是一個古戰場。這裏發生過無數的争鬥與拼殺，死去的生靈與埋葬的兵器為這片土地暗蓄了許多的戾氣，這些戾氣經過漫長的歲月，在天地之間凝華成型。薄芒位北，天命有數，氣屬太陰，至于為何凝成劍氣......”梅茹側過頭，雙眸亮得像火焰。
“氣息追尋強盛，而劍，乃萬兵之王。”
小春愣愣地說不出話。
梅茹的話她全都聽見了，可又沒聽個分明。什麽古戰場，天地數，萬兵之王......
“他不是個傻子麽......”
梅茹淡淡地笑着，她拉着小春的手。
“如果你願意，他就是傻子。”
......
梅茹離開後，小春還在床上思考她的話。
小春扭頭看了一眼牆角，李青蹲在原地沒動彈。小春小聲道：“大塊頭，過來。”
李青聽見小春的聲音，馬上從牆角站起來。他身子還有些虛，猛地一站起來臉色就白了，腳下還打了個晃。小春抱着膝蓋坐在床上看着他。
李青摸着牆邊，一點一點蹭到小春身邊，他想踩上床去，被小春打了一下。
“不能穿着鞋上床，我說了多少遍了。”
李青坐在床邊。
他看着還是有些狼狽，小春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李青的頭發黏黏的粘在一起，順都順不開。小春皺着眉頭道：“不舒服吧。”
李青：“咕嚕。”
小春從床上下來，站到李青的面前，幫他理頭發。李青乖乖地低着頭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小春發現這根本不是理一理就能解決的問題，昨天折騰一下，李青出了一身的汗，衣裳也是一股發酸的臭味。小春嫌棄地推開他。
“都是劍氣，你怎麽跟梅茹差了那麽多呢，你看她多聰明還漂亮。”說到這小春停了一下，想了想道：“不過但說好看這一點的話，你，你也不難看......”小春越說聲音越小，李青擡手，拉住小春的手掌。小春臉紅了。
“我幫你洗一洗吧。”小春輕聲道。
李青樂意地咕嚕了一聲。
小春又道：“當然我不能這樣給你洗，你，你變成劍，我幫你洗......”
李青不出聲了。
小春：“怎麽了？”
李青低聲道：“我現在變不了。”
“嗯？”
李青：“我沒有力氣......”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很低落，好像不能按小春的要求變回劍形是個很大的錯誤一樣。小春聽得心裏酸酸軟軟的，她也不嫌棄李青臭了，直接抱住他的頭。
“沒事沒事，變不了就變不了，咱們就這麽洗！”
......
說的時候很果斷，真正做了小春又開始打退堂鼓了。
她同賀涵之告了假，帶李青下山，到河邊洗澡。現在李青就直愣愣地站在河邊，等着小春下一步動作。
因為身子虛弱的原因，小春特地在李青眼睛上多蒙了好多層，确保一點光都滲不進去，那堆布包住了李青半張臉，只剩下飽滿的額頭和敦厚堅實的嘴唇。
小春抹了抹臉，大義凜然道：“你，你先脫衣服吧。”
李青聽話地開始脫衣服，小春渾身顫抖地看着這個高大健壯的男人在她面前一件衣裳一件衣裳地脫下。她曾經給李青洗過一次澡，但是那次沒有這麽恐怖，那次小春什麽都沒看到。
這回不一樣了，李青當真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脫了個精光。小春起先閉着眼睛，後來沒動靜了，她在手指頭縫裏慢慢往外看......
李青的皮膚是健壯的淺棕色，在陽光下泛着油亮的色澤，他的身子就像是石頭雕出來的一樣，結實健壯，每一寸都充滿了力量，小春順着李青的胸膛往下瞄，李青的小腹平坦堅硬，中間有一條深深的溝，再往下......
那裏的皮膚顏色稍稍有些深了......
“啊——啊啊——！！！”
小春終于忍不了了，她洩憤一樣大叫了一聲。李青吓得一抖。小春叫完之後給自己壯了膽子，一下子把手拿了下來！
李青不懂人情，他不知道什麽是羞愧，所以他坦坦蕩蕩地赤身站在原地。
小春看着他，神奇的是，她原本就要蹦出來的心竟然慢慢的平複了——這副上天賜予的身體，極致得讓人一絲肮髒的念頭也不能産生。
小春原地呼吸幾次，然後挽起袖子上前。
“過來，你進到河裏去。”
李青往河裏走，他也不知道試探，一腳邁出去踩空了，整個人啪叽一下摔進河中，掀起巨大的水花。
本來小春在岸邊準備把衣服都卷起來以免弄濕，結果李青這一摔将小春淋了個通透。
小春：“......”她還能說什麽，小春拉着李青的手讓他在河裏站起來，河水挺深，沒過了李青半身。
衣裳已經濕了，小春也不再顧忌那麽多，直接挽起袖子開始給李青擦洗。她的動作談不上溫柔，不僅談不上溫柔，其實還很魯莽。小春一邊洗一邊跟李青道：“你知道不，我想起了以前在山下的時候刷浴桶的情形。”
李青：“咕嚕嚕！”
“哈哈，刷你比刷浴桶累多了。”小春笑道，“你身上比浴桶硬。”
李青：“咕嚕嚕嚕！”
小春仰起頭，對李青說道：“來，蹲下來把頭發洗一洗。”
李青把自己泡到水裏，頭發飄在水面上，小春就着他的頭皮抓來抓去，李青在水裏吐着泡泡。小春洗好了，拍拍李青讓他上來，李青沒動。
小春等了一會，然後猛然大叫道：“騙了一次還不夠啊——！以為我還會上當！？”
李青一哆嗦，從水裏站了起來。小春打了他一下。“當我跟你一樣傻哦。”
李青突然低聲笑了一下，小春還沒反應過來，他兩手掐着小春的腰，一下子給她舉了起來。
“啊啊，你要做什麽！？”小春扶着李青的肩膀，叫道，“你可別給我扔到——”
“嘩——！”
小春還沒說完，李青已經将小春扔進水裏，小春在水裏撲騰了兩下，掙紮着站起來。她雙眼滿是怒火，咬着牙不說話。
李青玩到一半發現小春沒動靜了，他叫了一聲。
小春下定決心不出聲了，她要給李青一個教訓。
李青：“咕嚕？”
他叫了好多聲也沒有得到回應，李青有些害怕了。他在河裏跌跌撞撞地走來走去，卻恰好沒有路過小春的位置。
“小，小春？”
李青叫出小春的名字，小春撇開眼看向一邊，泡在水裏有些冷，她捂着嘴不讓牙齒打顫。
李青站在河水裏，仔細聽着周圍的聲音。河水有些湍急，往下不遠有一處落坡，水落下的時候聲音很大，蓋住了小春的呼吸聲。李青站了一會，還是沒有找到小春。
就在這時，小春看見李青做了一個動作，她瞪大眼睛想都沒想本能地就沖了過去。
李青摘了他眼睛上的布。
小春沖到他面前，雙手按在布條上。“這個就不用了，還不至于。”
李青可算找到了小春，他抓出小春的胳膊，哼哼唧唧地不松手。
小春：“你要記住教訓，以後再敢這樣扔我，你就再也別想找到我了。”
李青低着頭，小春還在數落他，李青悶聲悶氣地道了一句：“我也想給你洗......”
你給我洗身上，我很高興，所以我也想給你洗。
小春：“......”
“你剛剛，給我弄下水......是想要給我洗澡？”
李青想了想，然後點點頭。
小春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她瞄了一眼李青的手，順着方向又看到水面下黑乎乎的一片。只要稍稍聯想一下李青寬厚的手掌在她身上刷來刷去......
小春故作鎮定地跟李青道：“你記着，以後給我洗澡這個念頭......想都不要想。”
李青：“......”
小春帶李青洗完澡換好衣服，已經是下午了，李青精神頭足了些，抱着小春很快回到山上。
回去的時候，賀涵之正在院子裏準備給大夥開會。
梅茹在火房做飯，自從她來了之後就把吳生的位置頂下去了，飯菜都是梅茹負責。吳生和王成兄弟站在院子中央，看見小春回來了連忙朝她招手。
“阿青小春，你們快來，掌院有話要說。”
小春領着李青過去，賀涵之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對衆人道：“再過不久論劍大會就要舉行了，大家知道劍閣離憫劍山莊很遠，從這走就算日夜兼程也得十幾天才能到那，所以呢，大宗師昨日發話，我們的人差不多該出發了。”
吳生和王成兄弟聽見這話都有些悲憤，他們低下頭。賀涵之瞧了一眼，道：“你們三個昨日的比武我看了。”
吳生咬牙道：“弟弟弟子無能，給掌掌掌院丢臉了。”
小春啊了一聲，看來昨天的比試他們三個都輸了。
賀涵之道：“其實，我手中還有一個空餘的名額。”
吳生三人睜大了眼睛。
賀涵之将自己可以點選五個人的事情講了一遍，說完，他拿手指頭指了指自己，“我。”然後他指了指小春，“這兩個。”然後他反向指了指後面，“還有那裏的一個，這是四個人，還有一個名額，你們三個誰想去。”
吳生磕巴道：“小小小春也去？”
賀涵之點點頭。
“可可可......”
“沒有可是，”賀涵之語重心長地對吳生道，“去的是十個人，不過到時真正上場比武的差不多只有兩三個，所以剩下的基本是門面。”賀涵之歪着頭，道：“所以，小春和梅茹，一定要去。至于李青......”賀涵之努起嘴想了會，最後給他編了個理由。
“李青離了小春吃不下飯，你們就可憐可憐他吧。”
吳生：“......”
小春一句話也插不上，賀涵之很完美地幫她做了解釋。賀涵之抽空對小春眨眨眼，小春幹笑兩聲，在吳生和王成兄弟探讨誰去的時候，領着李青回屋了。
他們剛進屋子，後腳賀涵之就跟了進來。
“我沒說着玩，收拾好行李，我們這幾天就要出發了。”
“啊？”小春看着他，道：“不是昨天才選人的，怎麽這麽急。”
賀涵之哼哼兩聲，道：“我只是個小小的掌院，大宗師說要走，我有什麽辦法。”
小春：“......那什麽時候走？”
賀涵之：“等你的大師兄選好人就走。”
小春：“他還沒選完？”
“哈。”賀涵之靠在門口，輕笑一聲，道：“那個死腦筋，不把所有人都篩選一遍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昨日他選出兩個人，還有一個位置。”
小春在腦子裏算來算去，最後道：“不對啊，大師兄一個，選出兩個，應該還有兩個位置啊。”
賀涵之一臉看白癡的表情。
“難道大宗師不去麽？”
......
最後，吳生在最後一個名額的争奪中脫穎而出，而衛青鋒也順利地選好了最後一個人。
三日後，十個人出發了。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小春還在想要怎麽跟大師兄選出的弟子打好關系，但後來她發現，根本沒有擔心的必要。
大師兄帶來的五個人——大宗師，衛青鋒，陳皮，劉遠山，唯一一個小春不認識的人後來打聽了一下，名叫張治，是劍閣最西邊的淩濤院的掌院。小春私下問賀涵之為什麽其他的掌院不來，賀涵之告訴她八個掌院裏現在出來了三個，還有三個現在就在外面，剩下兩個要留在劍閣管理弟子。
小春點點頭。
“那大師兄有沒有問你是怎麽選的人？”她還是覺得自己的行為不夠光明正大，在大師兄的面前都擡不起頭來。
賀涵之道：“你怕什麽，大宗師都沒發話，他能說什麽。”
小春吃了定心丸，歡歡快快地整理包裹。
在出發前一天，她特地跑到山下，同玲兒道了別。比武的那天玲兒也去了，但是人太多，她們并沒有碰到。許久未見，兩個小姑娘聊了好久，小春讓玲兒陪她去鎮裏，給李青新添了一件衣服。
“你還給他買衣裳，你自己都沒買呢。”
小春笑了笑，“我的舊衣裳多，還能穿，大塊頭還沒秋冬的衣裳。”
玲兒嘁了一聲，“你對他倒是越來越好了。”
小春挑挑眉，沒說什麽。
回到清濤院，小春又給李青改了幾條眼罩，一并放到包裹裏。
論劍大會在小春心裏不算重要，但是她看重這次旅途。
她知道，這是李青第一次離開薄芒山，她想讓他在這次出行中能夠快樂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