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0 二十枚薰衣草
其實只是随口一提, 并沒抱多大希望。
英國雖然有不少中餐館, 但是味道總是差強人意, 姜晚照在英國讀書那會兒, 偶爾跟好友一起各種逛逛吃吃, 兩個小吃貨走遍了大街小巷，搜羅美食, 到底不如國內正宗。
顏染時常跟她吐槽作為留學生的苦逼之處，姜晚照深以為然, 有時候實在饞得緊，周末時, 兩人就一道去顏染在英國的小公寓, 讓司機購買了食材, 兩個人做火鍋。
記得高二暑假，她沒回國，姜星空還特地過來找她玩，她跟顏染拉着姜星空一起去了下頭的小鎮。
英國小鎮衆多，風景是極美的。
停了車, 找了個靜谧的湖邊，支起架子做燒烤, 女生對辣椒難以抵擋，姜星空卻不怎麽喜歡吃辣，幾乎不碰。
那天被迫吃了幾串大鱿魚，當天就中招了，胃疼的厲害, 直奔醫院。
後來，姜星空再過來，她雖然挺想吃火鍋的，為了遷就他，只好克制自己。
姜家人對她很好，說是再生父母都不過分。
而她似乎一直給人家惹麻煩，帶來災難。
因此，姜家兩位老人家不喜歡她，她完全理解，沒什麽怨言，只是覺得對不住他們。
有時候會想，如果姜家當初沒有收養她就好了。
明明她媽媽做了對不起爸爸的事情，而她親爸別說管她們母女了，那些模糊的記憶裏，全是那個男人的焦慮與冷漠。
心情好了，就過來媽媽這裏，跟養個寵物一樣，摸摸頭，做些他肆意放縱的事情。
心情不好，要麽就消失不見，即便來了，只是更加變本加厲地折騰她媽媽。
而她媽媽似乎樂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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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喝醉了，心情還算不錯，沒打她，媽媽就摸着她的臉，周身熏染着濃郁的酒氣，眼神迷離，嘴角卻挂着笑，不知道是開心還是傷心。
“晚晚，男人都是負心漢，長得好看的男人更如穿腸毒藥，你長大了千萬不要像媽媽一樣，聽到了麽？”
她迷茫地揚起小臉問她，“媽媽不可以離開他麽？”
“離開？”
“是呀。媽媽和晚晚兩個人離開這裏，反正那個叔叔對媽媽不好，我不喜歡那個叔叔，他好可怕。”
女人怔愣了幾秒，先是笑，笑着笑着，便流出了眼淚。
她既不說好，也不提不好。
等那個男人過來了，她便又是一副笑靥如花的模樣，仿佛那些傷害根本就不是傷害，只是男女之間的某些不可言喻的情趣。
小時候她不太明白，随着年紀的增長，漸漸懂得了。
大約是有些感情實在難以割舍。
就比如媽媽對那個男人，就比如收養她的爸爸對媽媽，或者說是她對廉斐的這種，痛并快樂着的感情。
到底是感情還是執念，好像也沒法子定義。
不外乎就是舍不得而已。
思緒有些飄遠，眼神也跟着飄忽起來。
直到男人低沉沙啞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想什麽？”
猝不及防聽到他的聲音，她吓了一跳，扭頭看他，“啊？”
男人深邃的黑眸直勾勾地凝視着她，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旋即離開，“不是要吃火鍋麽？”
他這麽一提，姜晚照才發現，車子已經停在了一家火鍋店。
廉斐去泊車，姜晚照驀地出聲叫住他，“哥哥。”
“嗯？”他停穩了車子，她看了眼外頭的火鍋店，低聲跟他建議，“不然，我們自己做好不好？”
廉斐一愣，不解地看向她，“自己做？”
小姑娘點點頭，頗有些期待，“去超市買些材料，自己做。以前我跟朋友時不時地就采購些食材，自己做的幹淨又好吃。”
想起廉斐出生在美國，基本上又是在英國長大，打小吃慣了西餐，跟他接觸以來，他的飲食習慣确實西方味兒十足，本人也不怎麽吃中餐，嫌棄油鹽重，更別提火鍋這種重口味的東西。
“這家火鍋店不算正宗，只辣不香，不如自己做的還可以控制口味。”
廉斐眉頭一挑，“你來過這裏？”
“嗯。以前上學的時候來過兩次。”
事實上，倫敦的各種特色美食，她跟顏染都吃了個遍。
聽她這麽說，廉斐驟然想起，小姑娘在英國念了幾年書，他對飲食不算挑剔。
與其說不挑剔，倒不如說是不怎麽在意。
平時吃的都是萬裏挑一的米其林大廚精心制作，只要出了遠門，比方去野外探險什麽的，壓縮餅幹，速食産品也能吃的下去。
中餐他原本就不怎麽愛吃，尤其是這種口味比較重的東西，完全是體諒小姑娘。
這麽一想，廉斐微微失神。
他很少遷就誰，女人就更不可能了。
這個小姑娘，似乎打破了他很多固有的習慣，習慣了侵略別人，這種被人侵入的感覺不太美好，然而也并不想抗拒。
“哥哥？”失神間，小姑娘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擔心地看着他。
廉斐迅速回籠心神，黑眸微斂，輕輕地嗯了聲，算是默許。
小姑娘聞言，一張明豔的小臉頓時亮了起來，喜笑顏開地下了車，“那我們去采購點食材，我知道有一家超市，裏面的食材特別齊全，還有從國內進口的火鍋底料，挺正宗的。”
廉斐沒作聲，跟着下了車，瞧她開心得像個孩子，一時間也覺得，偶爾試着遷就別人，也還在能接受的範圍。
……
中午時分，超市人不算多，男人在前，她在後。
他推着購物車，不時按照姜晚照的指揮，将選好的食材放入購物車。
氣質斐然的男人，走到哪裏都是焦點，褪去了在商場上的那股子冷然的氣質，這會兒推着購物車認真挑選食材的模樣，竟然還挺溫柔的。
姜晚照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等經過零食區，他突然駐足，淡聲問，“姜一一，吃不吃？”
他從貨架上拿了巧克力。
“？”
他回頭看她，眉目間染了抹笑意，“小朋友不喜歡吃甜的麽？要不要吃？”
“……我不是。”後面幾個字咕哝着。
他看着她，輕笑，“不是什麽？”
“……不是小朋友。”
“是麽？”
他沒什麽誠意地敷衍一句，姜晚照無語凝噎，末了，眼睜睜地看着巧克力還是放入了購物車裏。
等菜品買的差不多了，姜晚照瞧他去了廚衛區，她不明所以的跟在他身後，就見他零零總總地買了一大堆鍋碗瓢盆。
瞧模樣，還挺熟谂，像是很有經驗的樣子。
姜晚照：“？”
“為什麽這麽看着我？”
姜晚照眨眨眼，一本正經地說，“我沒想到哥哥會買這些……”
他這人明明那麽高傲矜貴，合該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神仙人物，做這種接地氣的事情，老實講，她還挺不适應的。
“所以？”
“……看上去很熟練的樣子。”她老老實實地回他。
廉斐曲起指節，在她光潔的腦門上輕彈了一下，忍俊不禁，姜晚照呆呆地望着他，等候他的答案，他也只是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完全沒有解答的意思。
結果出了超市，剛上車，廉斐就接到了裴今的電話，廉斐滿不在乎地挑挑眉，輕飄飄地開口，“裴今？”
“是我。”
“有事？”他的語氣跟往常一樣，沒什麽波瀾。
他這麽雲淡風輕，裴今卻有些惴惴不安，握着手機半晌，等那邊想要挂電話了，她也沒想好怎麽開口。
一旁的汪喬坐不住了，奪了她手機，咬着煙在手機那頭笑道：“你人在哪兒？陸染白從美國回來了，他不是剛收購了一跑馬俱樂部麽？下午騎馬去？晚上給他接風洗塵。”
廉斐思索幾秒，應了。
“中午攢個局，來不來？”
“不去。”
汪喬也不惱，知道他這人雖然私底下挺放飛自我的，一旦涉及工作，則百分百的認真，“你中午有應酬？”
廉斐掃了眼身邊低眉順眼的小姑娘，她正規規矩矩地坐在跟着他，擺弄着手裏的車載挂件。
剛才買的東西多，額外送了小禮品，她挑了個很Q的貓咪公仔，搖頭晃腦，憨态可掬的，細白的手指捏捏這裏，碰碰哪裏，挺乖巧地等着他聽電話。
廉斐還沒搭腔，汪喬咦了一聲，輕笑道：“不對啊，咱們的小元總元大美女今天不是去你家倫敦子公司？都沒見到你人。這可奇了，什麽事比你手頭的工作還重要？”
又一聽，手機那頭鬧哄哄的，汪喬更來勁兒了，“廉斐你那邊什麽情況？好吵。”
“我在超市。”
汪喬一聽，手機差點撂了，“？？”
“沒事就挂。”廉斐已經失了興致。
汪喬還沒盡興，果不其然，對方已經挂了電話，再撥過去，對方已經不接聽了。
裴今看着汪喬，心裏七上八下的，“他來麽？”
“來啊。”
裴今哦了聲，汪喬盯着她半晌，沒好氣地嗤笑，“今今，那家夥哪裏好？對女人又不算體貼，你喜歡他什麽啊？”
裴今心頭一跳，紅唇輕啓示，直接怼他，“你管我，又不關你事。”
汪喬眼底微沉，很快又散開了，單手撐着臉頰，盯着她，似笑非笑的，“你好沒良心啊。”
裴今臉上一紅，想要反駁，又無從反駁，畢竟從小到大，汪喬對自己真算不錯了，雖然時不時拿她開玩笑，可真到了正事上，這人還是挺護短的。
就是他這種吊兒郎當的性子，讓她頭疼不已，沒心情跟他打嘴炮，裴今索性從沙發上站起，抓了包包，汪喬在她身後叫住她，“今今。”
“幹嘛？”她頭也沒回。
汪喬丢過來一個小盒子，裴今聽到響動，下意識就接了過來，蒙圈地瞪着他。
汪喬笑了笑，還是那副吊兒郎當不太正經的樣子，“免稅店順手買的小玩意。”
裴今愣了下，遲疑地打開，瞧見裏頭的小松鼠Q公仔，不免失神，別看她一副高冷女神的模樣，素來喜歡毛茸茸又可愛的東西。
“開車送你？”汪喬從沙發上起身，狀似不經意地問她。
裴今捏了捏小公仔，不出聲也不反駁。
汪喬一臉好笑地看着她，呵，還挺傲嬌。
上回的事情鬧得不愉快，裴今面子薄，他們這個圈裏的公子哥們聚會，裴今都沒過去。
惱人的是，好像生氣的只有自己，廉斐這人完全無感，問也不問。
以為他在生氣，後來又一想，約莫着這人根本連生氣都覺得浪費時間，單純就是沒放在心上罷了。
裴今想起上學那會兒就是這樣，任憑女孩子們為他争風吃醋，從他眼皮底下路過，他都能巋然不動，眼皮都懶得掀一下。
無關乎冷漠，就是打心眼裏不在意而已。
這種态度，沒少讓她傷心。
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也不太敢過于靠近，除了她矜持傲嬌外，實則是怕有些話說的太明白，朋友都沒得做。
“走不走？”汪喬雲淡風輕地重複一遍。
裴今點點頭，汪喬輕笑一聲，拿了鑰匙去開車。
……
“嗚嗚，好滿足！”夾了顆魚丸放入口中，絲滑又鮮美的感覺，好吃到爆，只想流淚。
姜晚照這會兒完全沒了形象，也忘了在他面前保持着乖巧可人的模樣，味蕾的享受大于天，更別說自從進了娛樂圈，甭說火鍋了，飲食上清淡的很。
畢竟，女藝人要時刻保持身材，嚴控卡路裏，盡管她算是那種吃不胖的類型，經紀人在這上頭要求的還挺嚴格。
廉斐沒動筷子，眼皮微擡，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小姑娘明豔的小臉被熱氣熏得微紅，小巧的鼻尖泛着細密的汗珠，紅油鍋底翻騰着，冒着熱氣，原本殷紅的唇瓣被辣意滋潤的越發紅潤。
“就是好辣，超辣！果然還是不能跟國內的鍋底比，好懷念川渝的火鍋！嗚嗚，超好吃的！”
又吃了幾片牛肚，微一擡頭，就見廉斐目光專注地注視着自己，姜晚照拿着筷子的手一僵，停頓在半空中。
糟糕！
她好像太過度了，在他面前形象盡毀。
又一瞧。
诶？
他好像是在盯着她碗裏的魚丸。
姜晚照沉默一秒，當機立斷夾了碗裏那顆最圓潤的魚丸，小心翼翼地蘸了麻醬，一雙烏黑水潤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聲細如蚊，“哥哥，你要不要嘗嘗這個，很好吃的。”
廉斐懶洋洋地擡眸看了她一眼，“辣麽？”
“……辣。”
還挺誠實。
“嗯。我嘗嘗。”
她眉眼彎彎地沖他笑，他起身，單手撐着桌面，隔着大理石長桌，湊近她，在她迷惑的眼神下，低頭咬在她被燙紅的唇上，一本正經地評價，“嗯，是挺辣的。”
姜晚照：“……”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