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代價 今日一更
聽見林影說“慕總”, 周飛揚這三人被吓一跳，不約而同地環視四周，發現慕寒站在她們身後, 面上表情變得僵硬。
今天馬場到一批新的馬，慕寒有事出門, 要經過這裏，順道來看看。
他這幾天聯系沈詩意，她都沒理他, 沒想到會在這碰見她，他心中一喜, 顧不得看馬，先來找她。
随着，一步一步走近。
站在她面前的三個人，說的話，清晰地闖入他的耳中。
這些話, 仿若是一把鈍刀，在緩緩剜他的心。
閑言碎語，從古至今都會有，世界上不缺少嘴碎的人, 他向來不理別人在背後怎麽說, 但他沒料到,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有人居高臨下地拿他們之間的事情，當面羞辱她, 周飛揚還在其中。
看見慕寒眸色陰冷地注視她們，周飛揚急忙道：“慕寒，對不起, 我兩個朋友平時說話就這樣，沒過腦子，我替她們向你跟詩意道歉！”
朋友說話比較刻薄，周飛揚管不了，可是她們嘲諷沈詩意的話，被慕寒聽到，不管沈詩意和慕寒現在是什麽關系，那樣說沈詩意，是不給慕寒面子。
她和慕寒是發小，從前關系還可以，最近三年多，慕寒沒跟她來往，也沒跟周家來往，周飛揚有猜測過，是不是慕寒發現了點什麽，招來慕寒的反感，幹脆不和他們周家所有人來往。
慕寒本就反感周家所有人，再被她朋友弄得，慕寒對她的反感加重，周飛揚擔心自己利益受損，家裏也利益受損，所以，趕在慕寒開聲前，她先把道歉的姿态擺出來。
娛樂圈工作十年，林影大部分時間都在鏡頭前演戲，演技沒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卻練就一雙火眼金睛，一眼便能看出對方是不是在演戲。
周飛揚所謂的道歉，一看就是在演戲，不是出自真心。
再說，周飛揚道什麽歉，嘴賤的是她兩個朋友。
搶先一步道歉，打的主意是，怕被慕寒遷怒而已。
林影涼涼道：“周小姐，四年前，你朋友在背後說過詩意，四年後，她們當面說詩意，你替她們道歉？不可笑嗎？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當年，你朋友很遺憾你沒和慕總結婚！怎麽？四年過去，你還惦記着做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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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周飛揚面色一白。
林影沒給周飛揚反應的時間，掃了掃慕寒更加陰沉的臉色，嗤笑道：“慕總今天也在這，你不妨跟周小姐及她朋友說說，你為什麽沒讓她們如願，不給周小姐當你太太？”
背後說沈詩意，也敢當面說沈詩意，幫周飛揚打抱不平，周飛揚的兩個朋友一對上慕寒，有些瑟瑟發抖。
慕寒不同于沈詩意，沈詩意不生長在這個圈子，孤兒出身，依靠慕寒，擠進來這個圈子的，沒有資本和她們抗衡，而慕寒動動手指，能像捏死蝼蟻般地捏死她們。
因為一個圈子也分核心和邊緣，慕寒在核心位置，她們在邊緣的位置，跟周飛揚交好，這麽多年還是可以出來吃喝玩樂的朋友，是想從周家那裏拿資源，雖然周家不比鼎盛時期，但也比她們家要好。
慕寒望着扭頭不看人的沈詩意，她面帶不耐，也有濃濃的厭惡。
他第一次見她這樣，無法想象，若是她一個人面對同樣情況，多麽的孤立無援。
她不是愛訴苦的人，從沒告訴過他半句這種事，他心中既後悔自己不和她結婚，也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導致她遭遇到這些。
他冷眼掃過周飛揚的兩個朋友，而後瞥向周飛揚，冷冷道：“周飛揚，是誰給你的自信，我會找你當我的太太？你朋友敢這麽說話，你在背後做了什麽，說了什麽？”
周飛揚嘴唇微顫，“慕……慕寒，不是我做了什麽，說了什麽，是她們在胡說八道，不關我的事。”
聞言，沈詩意正視周飛揚，“你已經不止兩個朋友這樣說話了，前段時間，你另外一個朋友也這樣說話！我實在好奇，你之前帶你男朋友來跟我道歉，是裝模作樣的吧！你要是沒做什麽，沒說什麽，她們會無緣無故針對我？”
昔日，她還能認為想讓慕寒當周家的女婿，是周家一廂情願的想法。
今天看來，她和慕寒分開，周飛揚的朋友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她，生怕她能當上慕寒的妻子，搶走應屬于周飛揚的位置，她再相信周飛揚沒動半點心思，沒在背後動手腳，她就是傻。
對上慕寒幽冷滲人的視線，周飛揚緊張地搖搖頭，“詩意，慕寒，請你們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做什麽，說什麽。”
沈詩意略感好笑，“你們周家是不是安排好任務？有人扮演惡毒的角色，有人扮演善良、什麽都不知道的角色？而你是後者？你回答我一個問題，你們家是不是很想讓你和慕寒結婚？”
這是事實，沒得反駁，可眼前的情況，周飛揚不得不說謊，“詩意，你誤會了，我們家沒有想讓我和慕寒結婚，我們是發小，平常……”
沈詩意扯了扯紅唇，“周飛揚，你把我當傻瓜？你母親第一次見我的時候，可是明着跟我說，我不夠格當慕寒的妻子，不要癡心妄想。後來，她也總找機會表明，你夠資格當慕寒的妻子。”
父母的想法和行動，周飛揚知道父母為何要那樣做，慕寒所代表的的利益太過誘人，即便慕寒沒有創業前，慕可掌管慕家大部分財産，他擁有的東西，也比他們家多太多。
和慕寒結婚，沒有壞處，只有好處，父母看中利益，一心想讓她和慕寒從發小變為夫妻，慕寒突然有女朋友，打亂他們的計劃，他們背後做了些什麽，她不是非常清楚，也沒阻止。
雖說，她也有男朋友，沒擋住利益的誘惑，偶爾會想一想，當上慕太太後，能帶來的利益，跟身邊朋友說幾句，向她們釋放遺憾慕寒交了一個孤兒當女朋友，自己沒能和他在一起。
當父母背後做的事情，被沈詩意拿到明面上來說，周飛揚有些許害怕，發覺慕寒臉色變青，更加害怕了，“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母親這麽跟你說過，我替她向你道歉。”
沈詩意眼中布滿諷刺，“周飛揚，你很忙呀！一會替這個道歉，一會替那個道歉，但你的道歉，根本不是誠心誠意！你們一家處心積慮，想把你送上慕太太的位置，圖的不過就是利益嗎！”
周飛揚微微低頭，“詩……詩意，我們家……”
沈詩意看到周飛揚這個假裝道歉的樣子，就煩躁，想起沒和慕寒分手前的忍耐，今天不想再忍下去，給他們這種人臉面，不撕碎他們的假面具，以後遇到，他們還會像今天這般侮辱她。
她開口打斷周飛揚：“你不要在我面前演戲了，幾年前我相信過你，想讓慕寒當周家女婿，只是你父母一廂情願的想法。今天看來，你不過是一直在演戲，你跟你父母，舍不得從慕寒身上得到的利益。
你朋友說我攀高枝，笑話，到底是誰想攀高枝、不要臉？你母親叫我從慕寒這裏撈幾筆就走人，你們家呢，是想撈一輩子！而且不僅想撈慕寒的東西，還想撈慕可姐的，再到楚南風的！
你創立的美妝品牌，一開始從哪來的渠道？不就是靠慕寒發小的名頭，從慕寒這裏拿到的嗎！
你父母想要南嶼集團的大項目，拼命地讨好慕可姐，可惜慕可姐根本不會給，你父母就想通過慕寒去得到，慕寒也沒有給，你父母就把原因怪到我頭上來，認為我阻礙你們家獲得豐厚的利益！
你們一家子真是搞笑，自己沒本事，拼命地想走捷徑，卻要總說我攀高枝，然而，攀高枝的人是你們！周家現在的財産加起來，不要說跟慕可姐的來比，你們連慕寒的零頭都沒有。
哦，對了，你們家的企業，前不久剛被證券會點名數據造假，面臨摘牌退市，你不去想辦法，反倒在我面前裝模作樣，找存在感，當我是好捏的軟柿子，捏扁了，你可以跟慕寒結婚？結婚，你們家就能度過危機？
沒本事的人，找到可以吸血的對象，你們家以為能吸一輩子？你們家哪來的自信？夢裏獲得迷之自信嗎？沒半點自知之明！”
說完周飛揚，沈詩意掃向周飛揚的兩個朋友，“你們兩個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阿貓阿狗？在我面前趾高氣昂什麽？我不認識你們，你們有什麽資格來嘲諷我？
我未婚生子怎麽了？犯哪條法律了？我懷上的孩子，我想生就生，輪得到你們指指點點？
說我不要臉、沒教養，你們就要臉、有教養？你們當自己是什麽大人物？這個圈子真正的大人物，哪一個，慕寒和慕可姐沒給我介紹認識的！你們在我腦子裏，一點印象也沒有。
周家都要倒了，你們還在和周飛揚玩，可見你們在這個圈子就是墊底的存在！
最後一件事，你們說我回來，是要賴在慕寒身邊，想上位當慕太太！是我甩的慕寒，我想當什麽慕太太？
你們得了妄想症，趕緊去精神病院治療，不要在這叽叽歪歪，讨人嫌，想找打！”
一口氣說完，沈詩意拉起林影的手，“我們走！”
了解好友的性格，極少會和人當面起沖突，也不怎麽會怼人，林影怕她吃虧，想發揮自己罵人的功力，沒來得及說幾句，好友已經怼完周飛揚那三個辣雞。
手被拉起，林影愣了愣，然後邁起步伐，跟好友一起走。
沈詩意和林影已離開，原地只剩慕寒、周飛揚和她兩個朋友。
三人單獨面對慕寒，頭都是低着的。
周飛揚極其後悔，遇見沈詩意，打什麽招呼，給自己找麻煩。
而其他兩人也在後悔，幫周飛揚打抱不平，得罪慕寒，得不償失。
慕寒面色鐵青，“周飛揚，我以前看在我們是發小的情誼上，力所能及地幫過你和你們家，我沒想到你們一家人胃口居然這麽大，背後去針對詩意！”
他不由想起林影曾對他說的，沈詩意不喜歡周飛揚，還不喜歡周飛揚全家，那時的他，還不明白她為什麽不喜歡，他現在終于明白。
這時除開道歉，撇清自己，周飛揚不敢做別的，“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父母會那樣做！如果我知道，我一定會阻止的！”
“你跟你父母住一起，也幫忙打理自己家的生意，你跟我說，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會去帶你男朋友向詩意道歉？”慕寒緊抿了下唇，“你我的發小情誼到此為止，人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看了眼沈詩意離開的方向，慕寒冷眼注視眼前這三個人，怒道：“你們三個，我只認識周飛揚，但你們不要想着，我不認識你們，你們就逃得掉！”
頓時，三人面如死灰。
***
忘記這有幾個餐廳，林影現在的心思不是想着吃飯。
挽住好友，走在綠草茵茵的地上，她問：“詩意，周飛揚和她父母做的那些事，你為什麽不跟我說？也不跟慕寒說？”
沈詩意自嘲笑道：“怎麽說？說其他女人看上我男朋友？慕寒在上流圈子也處于絕對中心位置的人，看上他的女人多了去了，每一個我都要說，我成什麽了？”
林影唉一聲，“還好你跟慕寒分手，不然要接着受窩囊氣。”
她不知道好友以前怎麽忍下來的，單看周飛揚假惺惺的道歉，她想動手打人，教會對方什麽叫世界的殘酷，亂得罪人的下場是什麽。
沈詩意揉額，“分手，也要受這氣，煩！”
跟慕寒談一場戀愛，分開不是結局，那些讨厭的人無處不在，偏偏她在S市生活，不像從前經濟水平不行，只能出入低消費的場所。
好友怼周飛揚她們的話，林影仍覺得精彩，“對付這種人，你應該像剛才那樣，別給對方臉，怼回去就完事。你越是忍耐，越是給她們臉，她們越會得寸進尺。”
“嗯，我知道。”
“你今天要這呆多久？要不，你先……”林影想叫好友回家，餘光掃見慕寒向這邊走來，白眼一翻，“姓慕的，在走過來！”
話音未落，慕寒已經走到她們面前。
林影撇嘴，“姓慕的，知道你自己有多礙眼不？識趣就消失！”
慕寒唇角微抿，望向不願理睬他的沈詩意，“詩意，抱歉，我不知道周家會在背後做那種事。”
林影呵一聲，“你能知道什麽？詩意沒跟你分手前，好歹天天跟你同床共枕，你連她不喜歡周飛揚都看不出來，你的道歉有什麽用？你道歉，周家那些人做過的事，就可以一筆勾銷？”
“不會一筆勾銷，我會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慕寒近年不和周家來往，也知道周家目前處于什麽階段。
“代價？不是，姓慕的，周飛揚那些人之所以敢明目張膽地侮辱詩意，問題出在哪裏？你不知道嗎？你當年拖着不跟詩意結婚，害她……”林影一肚子火，想噴死慕寒。
沈詩意斜掃一眼見到就煩的慕寒，轉頭對林影說：“你自己去吃飯，我單獨跟他說兩句。”
林影勉強答應：“好吧。”
等林影走遠，沈詩意正視慕寒，“你不用來跟我道歉！我已經跟你說過好幾次，麻煩你自覺消失在我的眼前！”
“對不起，是我做錯了。”
“你沒有錯，錯的是我，你可以走了。”
“詩意，我是真的不知道周家會做那種事，你也沒跟我說。我現在知道，會立刻處理好的。”
沈詩意眼中含有嘲諷的笑意，“說了，你會相信我？不認為這是我新的逼婚手段？你姐生病住院，我去探望，你都能認為我是去讨好你姐，向你施壓，逼你和我結婚。我欺騙你一次，我的信用不早在你那裏破産了嗎。”
“我……”
“跟你說周家一家人做的事，你有極高的可能，認為我在賣慘、裝可憐，為結婚不擇手段！慕寒，你在這方面，我很了解你！既然被你誤會，那我為什麽要說，你覺得，我閑着沒事做，想自取其辱嗎？”
“對不起！是我以前太自負，曲解你的意思。”
“你不用道歉，我沒有怪你！一切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應該欺騙你，從而導致你不相信我。”沈詩意目視前方，“你想讓周家付出什麽代價，我不想管你，但麻煩你不要打着我的名號。”
“周家敢那樣做，他們必須付出代價！”慕寒一想到周家背後做的事，而他什麽都不知道，還幫過他們，怒從心起。
“他們也沒做十惡不赦的事情，口頭侮辱我罷了，不過，他們有一點，說的不正是你心裏想的嗎，攀高枝、孩子是逼婚工具、貪圖你的錢財！”沈詩意忽地想笑，“如果，他們要付出代價，你也要付出代價？”
慕寒面色微微發白，“我以前的想法有問題，我不應該認為你是貪圖我的錢。”
沈詩意嘲笑出聲，“我忘記是四年前的哪一天，你姐去你家，那會我剛午睡醒來，我下樓，聽到你跟你姐說：你不如問問沈詩意，她舍得離開我嗎？離開我，她能擁有現在衣食無憂、不用為錢財發愁的生活？”
模仿慕寒當時的語氣說完後，沈詩意維持自嘲的笑容，“我跟你在一起那麽久，那一天我才知道，原來你心裏一直這麽想我！從你的角度來看，如果我當初跟你說周家人嘲諷我的話，你大概認為說得對。”
停頓一會，她擡眼注視慕寒逐漸變白的臉龐，“當初你認為對的東西，現在怎麽就讓人付出代價？你不會覺得，有點搞笑嗎？你跟我現在沒有關系，我需要你幫我出頭？”
心髒似被一只手緊捏着，全身血液倒流，悔恨在體內生根發芽，慕寒艱難地開口：“至少，我是你孩子父親。”
“孩子？”沈詩意不禁又笑出聲，“你從頭到尾都認為孩子是我故意設計你懷上的，因為我說過一次慌，無論我怎麽解釋，你也不相信孩子是意外懷上的。想想，真是可笑，我為什麽要想不開，在二十出頭的年紀當母親。”
心中又酸又澀，慕寒眼睑微垂，“對不起！”
沈詩意瞟他一眼，“其實你沒什麽對不起我的，誰讓我說謊，癡心妄想，幼稚地以為，我要是懷孕了，你會跟我結婚，跟我過一輩子。利用不存在的東西，想達到目的，後果是我應該承受的。”
“對不起，我當初沒有相信你。”
“不要再說對不起，我明白你為什麽會那樣想。不就因為我沒有好的出身，是個什麽都沒有的孤兒，說謊騙過你，你便認定我是沖着你的錢來，你不想讓我這種人當你的妻子，情有可原，我确實配不上你。”
人在年紀小的時候，沒被社會毒打過，很難意識到這個世界有階級分層這種東西，想法會比較天真。
沈詩意工作久了後，深刻懂得，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羅馬，利用身邊的資源，站到更高的地方，大部分普通人努力幾百輩子，也達不到這種人的起點。
慕寒屬于出生在羅馬、又憑借自己出色的才能、站在金字塔的最頂尖，他和她本質上不在一個世界，物質條件不匹配，成長環境有差異，許多東西的認知不同。
當年，能夠和他戀愛，是她幸運，但是不顧他的意願，試圖說謊來讓他們能結婚，組建幸福的家庭過一輩子，她光想到一生一世，忽略其他東西，愚蠢至極。
人一旦成熟，回頭看舊日的時光，總覺得那個年紀犯蠢做過的事，不堪回首，想逃避，當做沒有發生過，連帶那個時間段認識的人全部不想理會，想讓他們消失在自己的世界。
沈詩意沒去看慕寒，淡淡道：“我受夠別人拿攀高枝、未婚生子、沒和你結婚，來侮辱我，所以，請你不要出現在我的眼前！看見你，我會想起我不願意回憶的過往，那段日子對我來說，不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