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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

将個折子丢了下去:“人有了,你和戶部去商量糧草供給之事吧。”

尚書大人翻開折子,碩大一個人命竄入他眼中:魏長煙。

收到這封奏折時,岑睿本人多少有些意外。她以為這當口,魏長煙應該忙着修理家裏那幫子叔伯子侄,沒空也沒心情關心朝上之事。沒看出來這厮居然還深藏着一個精忠報國的心啊,岑睿摸了摸下巴。

此前,她尚有些不放心,跑去問傅诤的意見,可逮好幾次都沒逮到他的人。軍情緊急,岑睿心一橫,死馬當活馬醫,反正也沒人,當即準了魏長煙的請命。

來喜公公看在眼裏,揪着小手帕心理活動非常劇烈,要不要告訴陛下,首輔大人是做賊心虛躲着他呢。

出征前夜,岑睿在延英殿擺下出征宴,替魏長煙送行。

宴前,魏如幫自家公子穿戴,唉聲嘆氣:“公子啊,你當真不帶我一起去北疆嗎?”

魏長煙理理袖口,冷酷道:“帶你有用麽?”

魏如費力地想了想,猶豫道:“好像是沒用……”

“……”魏果默默地遞上鞭子,當初公子到底出于什麽心理把這貨放在身邊的啊。

思考完的魏如很快做出了解答,興高采烈道:“但是小人可以給公子解悶出氣啊!”

“……”魏果默默撿起掉在地上的鞭子。

“你留在京中,替老子看好傅诤,萬一他要是對窩囊……陛下做出什麽不軌舉動,你就,”魏長煙卷着鞭子做了個勒死的舉動。

魏果嚴肅地點了點頭,忽然想到什麽,大驚:“公子,難道首輔大人被您傳染成了一個斷袖?!”

“……”

宴上首位僅岑睿一人,并沒看見傅诤的身影,魏小公子心上的小疙瘩消解了點。

散了席後,岑睿欲回殿,卻被魏長煙遣去的宮人留住:“陛下,魏大人求見。”

入了延英殿後的水亭,果見魏長煙雙手撐在欄杆之上,遠望一脈湖光。

岑睿趕着去書房料理完剩下的折子,口氣也是馬馬虎虎的應付:“魏監丞觐見,所為何事?”

春水碧綠如酒,蕩起波光照得岑睿面如皎月,星眸清澈如許。

魏長煙喉頭一緊,千言萬語堵在嘴邊,掌心無意識地摩挲着朱欄,半晌道:“我就想來與你……道個別。”此去北疆,沙場兇險刀劍無情,稍有不慎即是馬革裹屍,埋骨邊疆。魏長煙不怕死,他只是……一想到若再不能見岑睿,心中就莫名地悵然與不舍。或許是,還沒能将自己的心意道出,徒有不甘。

但此刻,就如傅诤所說,他沒有資格向岑睿表明心跡,沒有資格與傅诤相争。

岑睿過去與魏長煙結下的梁子不少,哪怕現在這貨還經常甩臉色給她看,但此刻畢竟人家是去替她征戰守國護土,忽略掉對方詭異的語氣,語聲柔和:“朕讓太仆寺選送了一批精良彪壯的戰馬讓你帶去,戶部那邊糧草也以準備妥當。此番前去,萬事小心為上,切勿争勇貪功。”

說實話,岑睿對魏長煙這說是風就是雨的性格還真不放心,就怕他一個沖動,讓魏家絕後了。前思後想,特意選派了老實穩重的禦史中丞擔任監軍。

魏長煙的小心髒嘭得高高跳起,砸在胸膛上,岑睿他、他這是在關心自己麽?情不自禁下,前進一步,雙手按在她肩上,臉色微郝,極是溫柔道:“你,且等着我回來。”

“……”岑睿看着那張對着她從來只有鄙視、輕視、漠視的臉龐,竟在此刻露出了類似羞澀的表情,頭上滾過道轟然天雷。

魏長煙告白完後,非常不好意思地找了個尿遁借口,溜了,留下岑睿呆若木雞地化成個石柱。

延英殿後,一雙沉眸靜默地看完這一出,唇角微抿,轉身而去。

待岑睿恍惚地回了養心殿,來喜捧着套衣裳迎了上來,臉抽抽的:“陛、陛下,首輔大人讓您回來就換套衣裳。”

“……”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去南京和基友去古風動漫音樂節玩了,所以沒更新=L=抱歉~~~~~~~修個BUG

謝謝囚塢童鞋的地雷╭(╯3╰)╮來熱吻一個

【肆柒】驚聞

清明雨後,氣清景明、萬物拔節而生。

以魏長煙為主帥的三軍從京城啓程,日夜兼程,直入北疆。戰事來得突然,恭國朝堂亦是應對得措手不及,派去的兩名統帥皆是不滿二十的年輕人,這不僅成為了恭國國內上下的注目焦點,更引得他國為之側目。

最蠢蠢欲動的當屬晉國的皇帝陛下了,機會難得,到底要不要橫插一腳進去呢?恭國的小皇帝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啊。

晉國三皇子殿下及時上書,打消了自家老爹的賊心:“父皇,太子才娶了人家公主回來,被窩還沒睡熱乎,就別撕破臉了。”

回去後,幕僚蕭廷之問道:“殿下,兩國交戰,不正是趁亂起事之時。”

三皇子換下團龍王袍,搖搖扇子擺擺頭:“現下太子勢力如日中天,難以動搖他根基。唉,父皇就是不懂,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吶。說不定以後還得靠恭皇助我一臂之力。”

恭國國內亦是軍情與八卦齊飛,關心戰況的同時不忘探讨一下主副帥的身價背景。主帥是衆人熟知的魏長煙,據說在魏老爺子死後落魄非常,為重振魏家不得已請纓出戰。

副帥則是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姓祝名伯符。因為在去年的武舉中發揮超常,奪走了魏家的武狀元,被排擠僅擔了個七品中鎮将。

這兩人,一個是太有名的纨绔,一個是太沒名的寒門。恭國百姓對這場戰事真的是深深、深深地擔憂着啊。

“唉,你說這仗要是打敗了該怎麽辦喲?”

“嘤,只要我家魏公子安然無恙,怎麽辦都行。”

“別傻了孩子,聽說鞑靼人的新可汗是個好男色的主。萬一輸了,一定會把你的魏公子送過去和親的!”

“……”

前線戰報日日送入理政殿,恭國官員暫時放下了政見上的分歧,成日裏陪着自家陛下提心吊膽地等消息。

有人拉了拉禦史臺主的袖子:“臺主大人,您家中丞不是去監軍了麽?可有什麽小道消息?”

臺主回憶了下,道:“中丞他,說的最多的就是軍中夥食很難吃。”

“……”看起來仗也不打得很艱辛嘛,還有心情抱怨夥食。

熬過初期時的磨合僵局,魏長煙率領的三軍愈發在北疆混得如魚得水,負多勝少的局面逐漸扭轉過來,捷報頻傳。岑睿暗自松下一口氣,魏長煙這小子到底給他魏家争了口氣。

待朝堂上的慘淡愁雲漸行消弭,一日早朝,文官隊伍末尾走出一個人來,冷面利眸,乃禦史臺的鐘疏:“臣有奏。”

正欲宣布退朝的岑睿一愣:“鐘卿何事?”

鐘疏擡起劍眉,鋒利的目光直刺向百官之首的傅诤:“臣要參首輔傅诤漏厄肥私,與前任吏部尚書襄禹私相授受,廣受賄賂的貪墨之罪!”

“……”理政殿靜得連掉根針都能聽見,粗喘的呼吸聲洩露了朝官們洶湧起伏的心情,日!老子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首輔被參,不枉此生啊!

岑睿似沒聽清:“你,再說一遍,要參誰?”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傅诤,鐘疏是傅诤親自派去查襄禹的,怎麽反過來頭把傅诤他給查了,滑天下之大稽!

鐘疏眸光愈發淩厲,一字不變地将剛才所言重複了遍,并當即呈上罪證,高聲質問道:“首輔大人,今年一月二十四未時,您是否在胡玉樓與襄禹私下會面,收受了他現銀五萬兩?”

五萬兩白銀相當于左相徐師十五年的俸祿,對普通朝官來說不吃不喝也再得攢上個幾十年,不失為一筆天文數字。百官們流下悲傷的淚水,這就是做高官的好處啊,收的賄賂都是咱家一輩子都見不到的!

岑睿握緊龍椅,有心想問一問傅诤,奈何傅诤執着玉笏,眼睑低垂,眉目紋絲不動,恍若并未聽到鐘疏的厲聲诘問。當事人不配合,鐘疏又說的有鼻子有眼,人證物證俱在,想徇私枉法也拉不下這個臉,只得扶着額道:“此案牽連甚廣、關系重大,且着大理寺、刑部、禦史臺三司聯審。務必給朕……查個水落石出!”

大理寺寺卿和刑部尚書面面相觑,犯案人是當朝首輔,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查他啊?兩人對視完,又将譴責的目光投向禦史臺主,簍子是你家捅出來的,快來告訴陛下,這只是你們家侍禦史腦子發熱來調戲陛下的呀!

年邁的禦史臺主沉默須臾,站出隊伍:“臣領旨。”

“……”

一下朝,岑睿迫不及待地去暖閣找傅诤問個明白,暖閣書童卻告知她,傅诤依例去大理寺接受詢問去了,今日怕是回不來了。大理寺盤問犯人的手段,岑睿從一些官員處耳聞過,不是罪證确鑿、事态嚴重,傅诤根本無須留宿在大理寺中。她此時才隐隐感到此事非比尋常,焦灼地在禦書房內來回走了兩圈,指着來喜道:“去,宣鐘疏來!”

來喜心酸地想,看樣子陛下已經被首輔大人迷惑了,要為了首輔大人動用皇權、徇私枉法了!

跑了一趟禦史臺,來喜只身回到氣壓極低的養心殿,小聲道:“鐘大人随禦史臺主往襄府調查取證去了,人不在臺中。”

岑睿怔了片刻,一怒踹翻火盆,她自然知曉這是鐘疏為防她插手,有意躲着她在的借口!

這一夜,宮裏宮外沒幾個人閉得上眼。首輔傅诤是公認的朝廷柱石,百官無不以他馬首是瞻,傅诤的一言一行直接關系着恭國未來朝局的走向。說句不好聽的話,民間知傅诤者多,知岑睿者少。鐘疏這一封奏折,說是捅了天也不為過。

徐相爺捧着夜宵窩在書房裏,百思不得其解。禦史臺的老臺主風厲雷行了一輩子,得罪了不少人,眼看要退休了近日行事溫和許多,怎麽在這節骨眼上縱容手下人折騰了這麽一出來?不解啊不解,徐相爺舀了勺湯羹,難道老臺主終于感受到他對傅诤的怨念,要替他出一口惡氣了麽?!

其實有傅诤在也不錯的說,至少他把小皇帝壓制得服服帖帖,大事小事都有人扛着,最重要的是傅诤這首輔不偏不倚,做事還算公道。要不去求個情?

與徐相爺有相同想法的顯然不是他一個,次日天未亮,理政殿從裏到外,跪了黑壓壓的一片人,打着的旗號皆是為傅诤請命求情。跪了半天,龍椅上依舊空蕩蕩的,來喜邁着小步跑進來,對徐相道:“陛下今日身子不爽,休息着在呢,相爺帶人回去吧。”

徐相兩撇小胡子挑了挑,低聲問:“陛下是不是對首輔……”

來喜搖手:“陛下比你們還心急。這事,首輔他自己也不……唉。”

正主不來,再跪也沒多大意思,朝臣們三三兩兩爬起身離去了。徐天奇跟在徐相後面,快出宮門時道:“叔叔不去養心殿勸勸陛下麽?”

“勸?”相爺哼出口氣,眼睛瞟向那些愁眉苦臉的朝臣:“想勸的、去勸的,多的是,不差本相一個,做個樣子意思意思得了。再者,”他拈拈須:“你說,陛下日漸年長,對只手遮天的首輔當真會一點戒心都沒有。你呀,還年輕着呢,這聖意可不是那麽好揣摩的。”

岑睿沒去上朝,原因不是身體不适,而是一早就被對她避而不見的鐘疏堵在了養心殿。

“陛下,此時斷不可去理政殿。”鐘疏巋然不動地跪在臺階之下。

岑睿指着他道:“你不是躲着朕麽?!既然來了,好,朕要問問你,若傅诤與襄禹真有勾連,怎又會讓你去查襄禹的老底?!”

鐘疏跪得筆挺,一絲不受岑睿怒罵影響:“正是臣去查了襄禹,才查出首輔貪墨之罪。臣與首輔無冤無仇,若不是鐵證在前,臣鬥膽敢問陛下,臣為何要栽贓誣陷首輔?”

“誰知道你是不是受了他人指使?”岑睿怒極甩袖。

鐘疏掀了個嘲諷淺笑:“臣不過區區侍禦史,首輔乃權傾朝野之人,若有人指使未免也太看得起微臣了。”

“你!”岑睿被他堵得啞口無言,怒火攻心之下揚聲道:“你也知道你僅是個侍禦史,你以為朕真不會斬了了你麽!來喜!拟旨!”

被點名的來喜大驚失色,難不成陛下真要讓鐘疏血濺三尺?!

“陛下……莫要胡鬧。”兩人之外響起了第三個人聲,清冷中帶着抹不易察覺的疲倦。

岑睿一怔,側過臉來,對上傅诤靜如沉淵的雙眸和微微蒼白的面容,心上湧出一波又一波的酸楚:“傅卿……”

“你下去吧。”傅诤對着鐘疏揮了揮手。

鐘疏面色不佳,卻終是隐忍下話語,僅向岑睿行了個伏禮,退走而去。

養心殿廊下,一高一低的兩人,隔着十來步的距離靜默相對。

岑睿憋了一肚子的話想問他,昨夜睡得好不好、在大理寺有沒有吃苦頭、這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臨到頭,滿腹話語卻是無從開口,明明是傅诤受了冤枉,她卻好似比他還委屈一般。

傅诤立在光影錯落處靜靜地看着岑睿,與兩人在京中重逢時個子長高了點,氣色也養得紅潤不少,先帝把她托付給他,多少是希望她的性子随他沉靜穩妥些。但這麽長時間過去了,眼前這個人始終沒擺脫他第一眼看見她時的頑劣跳脫。

這也好,他的性格太過沉寂寡冷,有她在,恰好彌補了他所欠缺的那一片空白。可現在他卻不得不逼着自己……

岑睿憋了一肚子的話想問他,昨夜睡得好不好、在大理寺有沒有吃苦頭、這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臨到頭,滿腹話語卻是無從開口,明明是傅诤受了冤枉,她卻好似比他還委屈一般。

傅诤看着那張布滿委屈的臉龐,很想上去摸一摸她的腦袋,告訴她不要擔心。手擡至身側,僵滞了片刻,卻是提起袍擺,直身緩跪下地。

這是傅诤第一次跪岑睿。

岑睿驚得目瞪口呆,忙小跑過去語無倫次道:“你、你你,這是做什麽!”

傅诤拱手:“臣身患舊疾,而今頑疾愈深,臣亦負罪在身,無德無能再擔首輔之職。請陛下恩準臣卸去首輔之位,往偏都靜養。”

岑睿猶如腦殼遭了一記重擊,耳鳴聲嗡嗡一片,聲音啞啞的:“我根本不信你會犯下那等罪行,禦史臺也尚未查清,談什麽戴罪之身?養病的話,朕給你找來天下最好的郎中,總會治好你的蠱毒。”說到後來,聲音低得近乎于哀求:“用不着去偏都的。”

傅诤似早料到岑睿會如是言道,淡淡道:“臣不走,不足以服衆。”

岑睿看着他淡漠的面容,攥緊了拳頭,撇開臉鼻音濃濃的:“你是不是執意要走?”

“……”傅诤沒有說話,神情卻是默認了她所言。

岑睿背過身,眼酸脹得厲害,好半晌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啦~~~很豐滿的一章~~~嗷,下章吧!小岑子就長大啦~~~~你們期待的女王陛下來啦

感謝燕小艾親的地雷,啊哈哈哈,地雷炸出了小岑子的長大

清明雨後,氣清景明、萬物拔節而生。

以魏長煙為主帥的三軍從京城啓程,日夜兼程,直入北疆。戰事來得突然,恭國朝堂亦是應對得措手不及,派去的兩名統帥皆是不滿二十的年輕人,這不僅成為了恭國國內上下的注目焦點,更引得他國為之側目。

最蠢蠢欲動的當屬晉國的皇帝陛下了,機會難得,到底要不要橫插一腳進去呢?恭國的小皇帝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啊。

晉國三皇子殿下及時上書,打消了自家老爹的賊心:“父皇,太子才娶了人家公主回來,被窩還沒睡熱乎,就別撕破臉了。”

回去後,幕僚蕭廷之問道:“殿下,兩國交戰,不正是趁亂起事之時。”

三皇子換下團龍王袍,搖搖扇子擺擺頭:“現下太子勢力如日中天,難以動搖他根基。唉,父皇就是不懂,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吶。說不定以後還得靠恭皇助我一臂之力。”

恭國國內亦是軍情與八卦齊飛,關心戰況的同時不忘探讨一下主副帥的身價背景。主帥是衆人熟知的魏長煙,據說在魏老爺子死後落魄非常,為重振魏家不得已請纓出戰。

副帥則是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姓祝名伯符。因為在去年的武舉中發揮超常,奪走了魏家的武狀元,被排擠僅擔了個七品中鎮将。

這兩人,一個是太有名的纨绔,一個是太沒名的寒門。恭國百姓對這場戰事真的是深深、深深地擔憂着啊。

“唉,你說這仗要是打敗了該怎麽辦喲?”

“嘤,只要我家魏公子安然無恙,怎麽辦都行。”

“別傻了孩子,聽說鞑靼人的新可汗是個好男色的主。萬一輸了,一定會把你的魏公子送過去和親的!”

“……”

前線戰報日日送入理政殿,恭國官員暫時放下了政見上的分歧,成日裏陪着自家陛下提心吊膽地等消息。

有人拉了拉禦史臺主的袖子:“臺主大人,您家中丞不是去監軍了麽?可有什麽小道消息?”

臺主回憶了下,道:“中丞他,說的最多的就是軍中夥食很難吃。”

“……”看起來仗也不打得很艱辛嘛,還有心情抱怨夥食。

熬過初期時的磨合僵局,魏長煙率領的三軍愈發在北疆混得如魚得水,負多勝少的局面逐漸扭轉過來,捷報頻傳。岑睿暗自松下一口氣,魏長煙這小子到底給他魏家争了口氣。

待朝堂上的慘淡愁雲漸行消弭,一日早朝,文官隊伍末尾走出一個人來,冷面利眸,乃禦史臺的鐘疏:“臣有奏。”

正欲宣布退朝的岑睿一愣:“鐘卿何事?”

鐘疏擡起劍眉,鋒利的目光直刺向百官之首的傅诤:“臣要參首輔傅诤漏厄肥私,與前任吏部尚書襄禹私相授受,廣受賄賂的貪墨之罪!”

“……”理政殿靜得連掉根針都能聽見,粗喘的呼吸聲洩露了朝官們洶湧起伏的心情,日!老子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首輔被參,不枉此生啊!

岑睿似沒聽清:“你,再說一遍,要參誰?”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傅诤,鐘疏是傅诤親自派去查襄禹的,怎麽反過來頭把傅诤他給查了,滑天下之大稽!

鐘疏眸光愈發淩厲,一字不變地将剛才所言重複了遍,并當即呈上罪證,高聲質問道:“首輔大人,今年一月二十四未時,您是否在胡玉樓與襄禹私下會面,收受了他現銀五萬兩?”

五萬兩白銀相當于左相徐師十五年的俸祿,對普通朝官來說不吃不喝也再得攢上個幾十年,不失為一筆天文數字。百官們流下悲傷的淚水,這就是做高官的好處啊,收的賄賂都是咱家一輩子都見不到的!

岑睿握緊龍椅,有心想問一問傅诤,奈何傅诤執着玉笏,眼睑低垂,眉目紋絲不動,恍若并未聽到鐘疏的厲聲诘問。當事人不配合,鐘疏又說的有鼻子有眼,人證物證俱在,想徇私枉法也拉不下這個臉,只得扶着額道:“此案牽連甚廣、關系重大,且着大理寺、刑部、禦史臺三司聯審。務必給朕……查個水落石出!”

大理寺寺卿和刑部尚書面面相觑,犯案人是當朝首輔,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查他啊?兩人對視完,又将譴責的目光投向禦史臺主,簍子是你家捅出來的,快來告訴陛下,這只是你們家侍禦史腦子發熱來調戲陛下的呀!

年邁的禦史臺主沉默須臾,站出隊伍:“臣領旨。”

“……”

一下朝,岑睿迫不及待地去暖閣找傅诤問個明白,暖閣書童卻告知她,傅诤依例去大理寺接受詢問去了,今日怕是回不來了。大理寺盤問犯人的手段,岑睿從一些官員處耳聞過,不是罪證确鑿、事态嚴重,傅诤根本無須留宿在大理寺中。她此時才隐隐感到此事非比尋常,焦灼地在禦書房內來回走了兩圈,指着來喜道:“去,宣鐘疏來!”

來喜心酸地想,看樣子陛下已經被首輔大人迷惑了,要為了首輔大人動用皇權、徇私枉法了!

跑了一趟禦史臺,來喜只身回到氣壓極低的養心殿,小聲道:“鐘大人随禦史臺主往襄府調查取證去了,人不在臺中。”

岑睿怔了片刻,一怒踹翻火盆,她自然知曉這是鐘疏為防她插手,有意躲着她在的借口!

這一夜,宮裏宮外沒幾個人閉得上眼。首輔傅诤是公認的朝廷柱石,百官無不以他馬首是瞻,傅诤的一言一行直接關系着恭國未來朝局的走向。說句不好聽的話,民間知傅诤者多,知岑睿者少。鐘疏這一封奏折,說是捅了天也不為過。

徐相爺捧着夜宵窩在書房裏,百思不得其解。禦史臺的老臺主風厲雷行了一輩子,得罪了不少人,眼看要退休了近日行事溫和許多,怎麽在這節骨眼上縱容手下人折騰了這麽一出來?不解啊不解,徐相爺舀了勺湯羹,難道老臺主終于感受到他對傅诤的怨念,要替他出一口惡氣了麽?!

其實有傅诤在也不錯的說,至少他把小皇帝壓制得服服帖帖,大事小事都有人扛着,最重要的是傅诤這首輔不偏不倚,做事還算公道。要不去求個情?

與徐相爺有相同想法的顯然不是他一個,次日天未亮,理政殿從裏到外,跪了黑壓壓的一片人,打着的旗號皆是為傅诤請命求情。跪了半天,龍椅上依舊空蕩蕩的,來喜邁着小步跑進來,對徐相道:“陛下今日身子不爽,休息着在呢,相爺帶人回去吧。”

徐相兩撇小胡子挑了挑,低聲問:“陛下是不是對首輔……”

來喜搖手:“陛下比你們還心急。這事,首輔他自己也不……唉。”

正主不來,再跪也沒多大意思,朝臣們三三兩兩爬起身離去了。徐天奇跟在徐相後面,快出宮門時道:“叔叔不去養心殿勸勸陛下麽?”

“勸?”相爺哼出口氣,眼睛瞟向那些愁眉苦臉的朝臣:“想勸的、去勸的,多的是,不差本相一個,做個樣子意思意思得了。再者,”他拈拈須:“你說,陛下日漸年長,對只手遮天的首輔當真會一點戒心都沒有。你呀,還年輕着呢,這聖意可不是那麽好揣摩的。”

岑睿沒去上朝,原因不是身體不适,而是一早就被對她避而不見的鐘疏堵在了養心殿。

“陛下,此時斷不可去理政殿。”鐘疏巋然不動地跪在臺階之下。

岑睿指着他道:“你不是躲着朕麽?!既然來了,好,朕要問問你,若傅诤與襄禹真有勾連,怎又會讓你去查襄禹的老底?!”

鐘疏跪得筆挺,一絲不受岑睿怒罵影響:“正是臣去查了襄禹,才查出首輔貪墨之罪。臣與首輔無冤無仇,若不是鐵證在前,臣鬥膽敢問陛下,臣為何要栽贓誣陷首輔?”

“誰知道你是不是受了他人指使?”岑睿怒極甩袖。

鐘疏掀了個嘲諷淺笑:“臣不過區區侍禦史,首輔乃權傾朝野之人,若有人指使未免也太看得起微臣了。”

“你!”岑睿被他堵得啞口無言,怒火攻心之下揚聲道:“你也知道你僅是個侍禦史,你以為朕真不會斬了了你麽!來喜!拟旨!”

被點名的來喜大驚失色,難不成陛下真要讓鐘疏血濺三尺?!

“陛下……莫要胡鬧。”兩人之外響起了第三個人聲,清冷中帶着抹不易察覺的疲倦。

岑睿一怔,側過臉來,對上傅诤靜如沉淵的雙眸和微微蒼白的面容,心上湧出一波又一波的酸楚:“傅卿……”

“你下去吧。”傅诤對着鐘疏揮了揮手。

鐘疏面色不佳,卻終是隐忍下話語,僅向岑睿行了個伏禮,退走而去。

養心殿廊下,一高一低的兩人,隔着十來步的距離靜默相對。

岑睿憋了一肚子的話想問他,昨夜睡得好不好、在大理寺有沒有吃苦頭、這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臨到頭,滿腹話語卻是無從開口,明明是傅诤受了冤枉,她卻好似比他還委屈一般。

傅诤立在光影錯落處靜靜地看着岑睿,與兩人在京中重逢時個子長高了點,氣色也養得紅潤不少,先帝把她托付給他,多少是希望她的性子随他沉靜穩妥些。但這麽長時間過去了,眼前這個人始終沒擺脫他第一眼看見她時的頑劣跳脫。

這也好,他的性格太過沉寂寡冷,有她在,恰好彌補了他所欠缺的那一片空白。可現在他卻不得不逼着自己……

岑睿憋了一肚子的話想問他,昨夜睡得好不好、在大理寺有沒有吃苦頭、這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臨到頭,滿腹話語卻是無從開口,明明是傅诤受了冤枉,她卻好似比他還委屈一般。

傅诤看着那張布滿委屈的臉龐,很想上去摸一摸她的腦袋,告訴她不要擔心。手擡至身側,僵滞了片刻,卻是提起袍擺,直身緩跪下地。

這是傅诤第一次跪岑睿。

岑睿驚得目瞪口呆,忙小跑過去語無倫次道:“你、你你,這是做什麽!”

傅诤拱手:“臣身患舊疾,而今頑疾愈深,臣亦負罪在身,無德無能再擔首輔之職。請陛下恩準臣卸去首輔之位,往偏都靜養。”

岑睿猶如腦殼遭了一記重擊,耳鳴聲嗡嗡一片,聲音啞啞的:“我根本不信你會犯下那等罪行,禦史臺也尚未查清,談什麽戴罪之身?養病的話,朕給你找來天下最好的郎中,總會治好你的蠱毒。”說到後來,聲音低得近乎于哀求:“用不着去偏都的。”

傅诤似早料到岑睿會如是言道,淡淡道:“臣不走,不足以服衆。”

岑睿看着他淡漠的面容,攥緊了拳頭,撇開臉鼻音濃濃的:“你是不是執意要走?”

“……”傅诤沒有說話,神情卻是默認了她所言。

岑睿背過身,眼酸脹得厲害,好半晌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啦~~~很豐滿的一章~~~嗷,下章吧!小岑子就長大啦~~~~你們期待的女王陛下來啦

感謝燕小艾親的地雷,啊哈哈哈,地雷炸出了小岑子的長大

清明雨後,氣清景明、萬物拔節而生。

以魏長煙為主帥的三軍從京城啓程,日夜兼程,直入北疆。戰事來得突然,恭國朝堂亦是應對得措手不及,派去的兩名統帥皆是不滿二十的年輕人,這不僅成為了恭國國內上下的注目焦點,更引得他國為之側目。

最蠢蠢欲動的當屬晉國的皇帝陛下了,機會難得,到底要不要橫插一腳進去呢?恭國的小皇帝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啊。

晉國三皇子殿下及時上書,打消了自家老爹的賊心:“父皇,太子才娶了人家公主回來,被窩還沒睡熱乎,就別撕破臉了。”

回去後,幕僚蕭廷之問道:“殿下,兩國交戰,不正是趁亂起事之時。”

三皇子換下團龍王袍,搖搖扇子擺擺頭:“現下太子勢力如日中天,難以動搖他根基。唉,父皇就是不懂,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吶。說不定以後還得靠恭皇助我一臂之力。”

恭國國內亦是軍情與八卦齊飛,關心戰況的同時不忘探讨一下主副帥的身價背景。主帥是衆人熟知的魏長煙,據說在魏老爺子死後落魄非常,為重振魏家不得已請纓出戰。

副帥則是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姓祝名伯符。因為在去年的武舉中發揮超常,奪走了魏家的武狀元,被排擠僅擔了個七品中鎮将。

這兩人,一個是太有名的纨绔,一個是太沒名的寒門。恭國百姓對這場戰事真的是深深、深深地擔憂着啊。

“唉,你說這仗要是打敗了該怎麽辦喲?”

“嘤,只要我家魏公子安然無恙,怎麽辦都行。”

“別傻了孩子,聽說鞑靼人的新可汗是個好男色的主。萬一輸了,一定會把你的魏公子送過去和親的!”

“……”

前線戰報日日送入理政殿,恭國官員暫時放下了政見上的分歧,成日裏陪着自家陛下提心吊膽地等消息。

有人拉了拉禦史臺主的袖子:“臺主大人,您家中丞不是去監軍了麽?可有什麽小道消息?”

臺主回憶了下,道:“中丞他,說的最多的就是軍中夥食很難吃。”

“……”看起來仗也不打得很艱辛嘛,還有心情抱怨夥食。

熬過初期時的磨合僵局,魏長煙率領的三軍愈發在北疆混得如魚得水,負多勝少的局面逐漸扭轉過來,捷報頻傳。岑睿暗自松下一口氣,魏長煙這小子到底給他魏家争了口氣。

待朝堂上的慘淡愁雲漸行消弭,一日早朝,文官隊伍末尾走出一個人來,冷面利眸,乃禦史臺的鐘疏:“臣有奏。”

正欲宣布退朝的岑睿一愣:“鐘卿何事?”

鐘疏擡起劍眉,鋒利的目光直刺向百官之首的傅诤:“臣要參首輔傅诤漏厄肥私,與前任吏部尚書襄禹私相授受,廣受賄賂的貪墨之罪!”

“……”理政殿靜得連掉根針都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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