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三、午夜慘叫
我所住的農舍是典型的閩西古民居,牆是黃土打築而成的,厚約六七十公分,窗戶內嵌,窗門子是六宮玻璃窗格,玻璃窗外是與牆齊的窗臺,這種結構可以保證窗戶在打開時也會藏在牆內,不被雨淋。當時建房時還沒有窗簾的概念,人們只是在窗格上糊上各種油紙以擋風遮雨,玻璃窗格時興起來後,人們為了保護住家隐私,也習慣在玻璃上糊上一層紙。有些餘錢的人家會糊上些漂亮的棉紙,條件稍差的,就會用報紙代替。反正只是為了遮擋視線,難不難看無關緊要。
我看到那黑影正貓在窗門子外的窗臺上,在用指甲輕輕地摳刮窗戶玻璃外層那發黃的報紙,努力地往房間裏窺探。他每摳一下,“嘩、嘩、嘩”的刮擦聲就在房間內萦繞。在這深山雨夜,這樣的刮擦聲顯得極為滲人,揪人心魄。
“誰!”我壯起膽子小喝一聲,那刮擦聲立即停下。
窗外那黑影猶豫了一下,便一轉身從窗戶外面消失了。
竹林一戰後我對黑影這一類的東西确實心懷忌憚,尤其在這陌生的深山裏,更是不敢輕舉妄動,現在見那黑影跑了,我才鼓足勇氣起了床,摸起床邊的那兩根短棍,小心翼翼地接近窗戶,在确認窗戶沒有人後,才敢拉起插銷,慢慢地推開窗戶。
外面小雨仍在不停地下着,但那黑影早已不見了蹤影。
我謹慎地向窗外探出頭去,迅速扭下頭向四周看了看,到處烏漆嗎黑的,什麽鬼影也沒見到。我原想什麽都沒見到就算了,但轉念一想又擔心那黑影會對其他兄弟不利,特別是那兩個竹樓沒有任何防護措施,如果那黑影是半猩人,那後果就不堪設想。我越想越不對勁,便提着我的那兩根短棍,找出強光手電下了樓。
我這兩根短棍是定制的,棍頭裝有金屬螺旋頭,我邊下樓邊把兩頭的螺旋頭擰在一起,兩根短棍便連接成一根長棍了。我想,如果真是半猩人,長棍自然比短棍好用些。
等出了門站在雨中,我又遲疑了。這深山小村,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四周靜悄悄的,我該往哪裏去?我也是左右為難,心想不如去竹樓下走一圈,若沒有什麽異常就回來繼續睡覺算了。可就在我準備往竹樓方向走去的時候,村路深處有一處亮光吸引了我的注意。這麽晚了誰的家裏還亮着燈?我決定過去看看。
在強光手電的引領下,我趔趔趄趄地往那亮光走去。走近一看,這是一處比房東老李家那一帶的房子更要破敗一些的古屋,那亮光正是從一個半敞的木門裏透出來的。亮光飄移不定,似乎不是電燈的亮光,而是燭火搖曳的光影。
說實在話,我當時心裏挺糾結的。說不害怕那是假的,但都走到這裏了,要這麽回去了确實挺窩囊的。我決定還是進去看一下再說。
我慢慢地走向了那個木門,把門推開,用強光手電往裏一照,竟發現正對着門口的是一副棺材!亮光正是懸在棺材兩側的兩支白燭發出來的。棺材在忽明忽滅的燭火的映照下顯得格外陰森,讓我後背真發毛。
奇怪,沒聽老李說村子裏哪戶人家最近死了人了呀?我好奇心戰勝了恐懼心,想一探究竟,便小心翼翼地向那棺材靠近。那棺材是被架在兩張長椅上,棺材蓋還沒蓋上,蓋子正側靠在旁邊的牆腳。在燭火的映照下,我感覺這棺材裏似乎還有些什麽東西,便好奇地用手電往棺材裏面一照,這不照不知道,一照吓一跳。
棺材裏正躺着一具屍體!
我的天啦,吓我一跳!雖然我在往裏照之前已經做好了見看到任何恐怖物事的心理準備,但還是被結結實實地吓了一跳,小心髒格登格登快速地掙紮着。
這是誰呀,當時進村時陪葛教授送米油時幾戶人家我基本上都見過,沒見誰有瀕死征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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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地往棺材前部趟去,用強光手電照向那具屍體的面部,慢慢地回憶起來了。這好像就是那個趕牛車的老漢!
可前天見到他時不是好好的嗎?怎麽今天就死了呢?
但我用手電照着那屍體的面部時又覺得那屍體面色還好,沒有一般死屍所具有的那種慘白。“也可能是那老漢皮膚比較黝黑,現在還看不出來吧。”我想。
我見棺材旁有個小方凳,便踩上小方凳探頭進棺想看個究竟。我右手拿着手電,身體在棺材上倚靠好了後,左手伸向那屍體的面部,想學電影裏常演的那樣,去探一下那屍體的鼻息。就在這個時候,一件差點把我吓暈過去的事情發生了!
就在我的手離那屍體面部還有兩公分的時候,那屍體突然睜開眼,伸手抓住了我的手。我心裏一驚,吓得急忙收手,沒想到就把那屍體帶起來了,我的臉離他的臉也就一巴掌遠的地方,他睜開眼驚恐地看着我,我也驚恐地看着他!
“啊……”我吓得大叫。
“啊……”他也吓得大叫。
他越叫我越害怕,就叫得更大聲了。我一大聲,他也渾身發抖,更加嘶啞地叫着。
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一起恐懼地叫着。
我想掙脫他,可我的手被他的手抓得緊緊的,掙不開。我一急,用右腕從下向上使勁擊打他的手腕然後左手用力向下一掙,終于把左手掙脫出來。我趁勢後退,可情急之下忘了我是站在方凳上,一下子從方凳上跌落下來,摔靠到牆腳邊的棺材蓋上。我身上的舊傷撞到那原木制成的厚重無比的棺材蓋上,痛得我直叫哎喲。
棺材裏的那個人見我不再啊啊叫,也停了下來,從棺材裏探出頭來很生氣地盯着我:“你是什麽人,幹什麽半夜跑我家裏來?”
我見他并不是一具屍體,而是活生生的一個人,急劇顫動的心這才稍稍平複一些,連忙回答道:“大伯,不要怕,是我,我是前天進村來度假的那個學生!”
“你幹什麽三更半夜跑我家裏來吓人?”那老漢得知我的身份後口氣也沒那麽嚴厲,稍稍緩和些了問。
“大伯,不是,我見你這有亮光好奇過來看一下,看到您躺在棺材裏還以為您出了什麽事,正想仔細看一下您就醒了……”我心有餘悸地靠在棺材蓋上,痛吓交加,完全沒有力氣站起來。
“年輕人就是多管閑事!我睡得好好的,你幹嘛沒事找事,吓我一跳,我沒死也會被你吓死了你知不知道!”那老漢怒氣還沒完全消。
“不是,大伯,您好好的幹嘛躺這……棺材裏呀?”我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兒孫不孝,沒人管我,我老漢這麽一把年紀了,哪天老天要收了我去,你給我收屍呀?”老漢沒好氣地回道。
“哦……”我是聽明白了。老漢孤身一人住在這荒廢的小村裏,與鄰裏關系也不是太好,萬一哪天大限來臨,他有幸能壽終正寝,鄰裏鄉親只需過來把那棺材蓋子往上一蓋就了事了,不需要其他繁瑣過程了,倒也是省事。看來,這倒也是一個行事周到的老人。
“沒事就走吧,別再來吓我了。等下沒死都被你吓死!”老漢還在唠叨。
“哦,好的好的,我這就走!”我尴尬地回道,努力支撐起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連滾帶爬地逃出趕車老漢的破屋。
外面小雨還在不停地迷朦着。我整理了一下零亂的心情,苦笑了一下,往自己住的農舍方向走去。
走沒多遠,就聽到前方傳來撲騰撲騰的腳步聲,急忙用手電照去:“誰?”
“是亦龍師兄嗎?”來人問。聽聲音好像是秦牧他們。
“是我!”我回道。
“師兄怎麽在這裏?”來人跑近了,果然是秦牧和蔡一槍。
“我剛一覺醒來看到窗戶外好像有人,便追了出來,見這邊有光,過來看一下。沒發現什麽問題,正準備往回走。”我解釋道。
“師兄有沒有聽到什麽慘叫聲?”秦牧又問。
“什麽慘叫聲?沒有聽到。”
“我們聽到這個方向有人在慘聲,聲音挺恐怖的,擔心有人遇到危險了,就跑過來看個究竟。師兄沒聽到嗎?”
聽了秦牧這麽一講我才意識到他說的慘叫聲就是剛才我和趕車老漢發出的,沒想到這麽具有震憾力,全村人都聽得到!為了掩飾自己剛才的失态,我連忙解釋道:“我剛才進那有亮光的那戶人家時沒有敲門,把那家裏的老漢吓了一跳,他是叫了幾聲,不過沒事的。”
“沒事?”秦牧愣了一下,“那叫聲挺慘的……”
“哦,沒事了,我剛安慰了那老漢,他已經沒事了。”我頭上直冒汗。
“沒事?沒事就好,我們回吧。”秦牧半信半疑的。
“好。走吧。”我正好借坡下驢,三個人沿着濕滑的村路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