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站在橋上看風景(二)
章瑾和陸成章一路來到紫竹園,宋遲守在樓下,瞧見兩人一前一後走來才把手中的煙熄掉。
章瑾當他空氣,越過他直往裏走去。陸成章左瞧瞧右看看,低頭笑了一笑:“怎樣,現在是不是特後悔?”
宋遲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繼而很配合地點頭:“有點。”
“晚了,人家壓根就看不上你。”陸成章火上澆油。
宋遲微微一愣,瞥了陸成章一眼:“收好你那點心思。”
陸成章愣了下,一雙眼在撲朔的燈光下熠熠生輝:“我什麽心思,不過應朋友之情多瞧了幾眼。瞧那幾眼還能少塊肉不成?你也太緊張了。”
宋遲不答,氣氛有些微妙。
陸成章看去一眼,忽然朗朗一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直視他道:“知道嗎,她給我最大的感覺是什麽?”
宋遲不答腔,不耐地扭頭。
陸成章笑了一笑:“不是她的漂亮,而是她那雙眼睛,清澈明亮,就好像天上的星星……”陸成章也意識到自己的話酸溜溜的,垂眸莞爾一笑:“有些事,你也該解決了,要知道機遇不是每一個都能夠遇到,稍縱即逝說的就是你們。”
宋遲斜了他一眼,哼笑的說了句:“還說沒心思。”
陸成章尴尬地撓撓頭,悵然地嘆口氣:“既然你知道,我也就不瞞着你,我很欣賞她。至于有沒有進一步心思,那也得有天時地利。”
宋遲點點頭,跨步踏進紫竹園。陸成章瞧着他挺拔的背影,不覺感慨他的自信。想起那晚無意撞上章瑾喝得爛醉,他本能地反應是通知宋遲,誰知道接電話的人竟然是章瑜。每次這個女人接電話,他都很不耐煩,覺得這女人太做,虛假的令人惡心,也不知宋遲怎麽就給套上了。
走進包廂,人聲鼎沸。一夥人瞧見宋遲進來,紛紛起來讓座,章瑾只擡頭看了他一眼,就專注地去帶孩子。
宋遲不鹹也不淡地跟一衆舌燥的七姑八婆過招,章瑾抱着潔潔,低頭給她喂吃的,耳根豎起,幸災樂禍地想,宋遲你也有今天。
韓素看不得章瑾事不關己,像是體貼她的辛苦哄着抱走潔潔,笑着對宋遲道:“這裏。”
宋遲看去一眼,不客氣地走過去,當着衆人地面揉亂她的頭發。章瑾憋了一肚子氣,當着衆人的面,她只能忍着。
他這個動作恰好給旁人無限遐想,又說小夫妻情深,又說宋遲體恤……這一字字聽在章瑾耳裏諷刺意味十足。宋遲這人很坦白,大方承認他做錯了事,希望求得她原諒。
章瑾微些詫異,故作不懂:“怎麽會,你對我很好啊。”說着又捏了捏潔潔的小臉,“女兒,你爹對我們很好是吧。”
韓素尴尬地對衆人笑了一笑,在場的誰又聽不出章瑾話裏的意思。宋遲也不惱,眉毛動都不動,坐下來很不客氣地握住她的手,不給她任何掙脫的機會。
章瑾也沒鬧,由着他握着。這種戲,他既然願意演,她就奉陪。韓素一邊招呼客人,一邊照顧寶貝潔潔,桌上氣氛暫時和諧。
喧鬧的桌上,章瑾有這樣一種感覺,潔潔就是他們章家的籌碼,勝算多大,就得看潔潔的價值有多高。
這個想法讓章瑾憋屈,真要如此,她覺得自己和那些賣女求榮的父母沒什麽兩樣。韓素的行為,她不得不做此想。她邊思索,一邊帶着虛假的笑應付。章家落難,他們袖手旁觀,章瑾不怪他們,後來的追債,她也不怪他們。但要去對他們好,說實話,她做不到。
那些虛假,那些應承,她看得多了,聽得麻木。所謂的無利不往,這就是這個社會,這就是不加掩飾的現實。她看到韓素微微仰着頭,滿眼都是自豪,她就懶得去想了。
把一衆離心的親戚打發,章瑾揉了揉把笑得僵硬的臉,壓抑住波濤洶湧的心緒道:“媽,麻煩以後此類活動先通知我一聲。”
韓素知道她不高興,但今晚她揚眉吐氣心情甚好,章瑾的冷淡她也不惱:“以後他們不會再背後指指點點論人是非。”
章瑾心煩意亂,沒好氣道:“議不議論我們管不着,但你确定這頓飯能堵得住他們的嘴?媽,我是你女兒,你心底怎麽想我大概也是知道的。可今天這樣,真沒必要。以後落魄或者輝煌,那也是我們的家事。”
韓素臉色微微一變:“你不滿意就直接說出來,可我這樣做又是為了什麽,我還不是不想你被人瞧扁。”
在此情此景中,章瑾按捺不住心中的煩悶,近乎無奈:“媽,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我也不想和他們打交道。”
韓素嘆了口氣,轉而道:“你常跟我說人情留一線,自己怎麽先犯糊塗了。”
誠然很多事如此,面對因他們落魄而棄的親戚,章瑾心上的疙瘩是不可能根去的。
去結賬的宋遲回來,韓素笑着迎上去,擡擡下颚示意他去安撫章瑾,自己則抱着章潔潔先走一步。
待她走了,宋遲踱至她跟前,微微低着頭,雪亮的眼睛凝視着她,“我知道你不願意來,但我不許我的女兒被人說三道四。”
章瑾安耐着胸口隐隐脹脹地刺痛,勉強撐着力,“今天說這些做什麽,早幹嘛去了?”
宋遲動了動唇,似有千萬言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章瑾擡眼看向,驀地,五肺六腑都縮到了一塊兒。感官的疼痛迫得她不想去計較,然而想事情就是這樣,越不想去思考,越止不住蠢蠢欲動的心事,越想纾解,到最後只折騰自己心慌脹痛。
因心底澱着事,她推門走出去。宋遲一把拉住她,不容她掙脫。
章瑾并沒去做無用功,而是抿着唇,撇去意味深長的一眼,很不以為然地道:“宋遲,假如,有一天你發現自己頭上飄了綠,你會怎麽對我?”
顯然想不到她會此問,心思微動,篤定地道:“你不會。”
章瑾面浮凝色,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輕聲道:“如果說為了報複你也許不會,但為了生存抑或生理需求就不一定了。說實話,跟你做感覺挺爛的。”
宋遲稍稍彎下腰來,擡手撫住章瑾的額頭,皺眉道:“你發燒了,回家去休息。”
看他這般回避,章瑾怔了一瞬,心底湧起一股浪潮,眼前也有些飄忽。她抑制不住想,這話要在兩年前說多好。
他看向她,平平淡淡地說:“死囚還有上訴的機會,我頂多也只夠個無期。”
章瑾想了一想,忽然笑了笑:“死刑也很簡單,我不給判只不想你們死得太痛快。”
宋遲身子僵了一僵,章瑾伺機從他身邊掙出。
快步走出紫竹園,不想路途撞出陸成章,他笑着走來,很不遮掩地問:“又吵了?這回可要熱鬧了。”
章瑾沉默。
陸成章悠悠走近,微微勾起嘴角,眼睛的笑意一點點擴散,“感情這回事,吵着吵着也就吵出來了。看你們吵得兇,估計離你們擦槍走火也不遠了。”
章瑾哦了一聲,暫時忘了那晚的事,很誠懇讨教:“看來陸總很有經驗。”
陸成章靜靜看了她片刻,微颔首:“也不知你有沒有這種感悟,所謂相恨相殺。如果你不想繼續*某個人,那你就先狠狠*他,耗光了力氣自然就不*了。”
章瑾恍然:“這是你的經驗之談?”
陸成章含糊其辭:“算是吧。”
忽地,身後傳來:“陸總,原來你這般有經驗。”
章瑾和陸成章皆是微微一怔,回頭看到宋遲就在咫尺之外,面色浮着微些惱意。不等他們開口,他已揮袖而去。
看着宋遲背影,陸成章喃喃道:“是太過自信還是太過自大?”
章瑾聽不清,略看了看天,雨勢沒有小。想了一下,撥了韓素的號碼。電話是接了,她先帶着潔潔回家了,還很關切的問她今晚回不回。
章瑾嘀咕:“我不回家住酒店去?”
韓素不可置否:“酒店也不是不可以,偶換個地方改改心情換換情調,小年輕們是該這樣。”
章瑾哭笑不得,不想耳朵遭殃,單方面結束通話。
陸成章很紳士,“我送你回去吧。”
章瑾不想和他過多牽扯,很直接幹脆拒絕:“謝了,你送與不送都我開車,與其麻煩,還不如各走各路。”
陸成章悠悠一笑,眼睛也亮得很,“你好像很不樂意見到我?因為我是宋遲的朋友所以也被遷怒其中?又或者我什麽時候無意得罪了你。”
章瑾真怕了他,倘若提起那晚,他或許可以風輕雲淡,章瑾自認為達不到此等境界。最好的辦法就是劃清界線,如果以後再也不見最好不過,顯然這個是難以實現的。她擺手, “沒有沒有,你誤會了。”
“既然如此……”陸成章看着她,輕笑着輕聲道:“那我就勉為其難送你一程,所謂有始有終。”
章瑾啞然:“不用,真的,你可以始亂……”那‘終棄’生生被她卷進了舌根裏。
陸成章顯然猜到了,笑道:“放心,我這人有時雖很不靠譜,有時也是極好說話的,終棄這等事暫時做不出。天色已晚,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吧。”
章瑾:“……”
回去的路上,還是她開的車,她不放心把生命交予陸成章之手。陸成章閑來無事,時不時側頭瞧上她一眼。
章瑾知他有話要說,揉着額角:“有什麽事直說了吧,我看你忍了半天沒憋死真是奇跡。”
陸成章:“……”
車子繼續前行,雨也越下越大,密密麻麻的,能視度越來越低。陸成章坐得心安理得,手機響起時,他又看了章瑾好幾眼,嗯嗯啊啊地應了幾聲。挂斷了,見章瑾沒問的意思有些熬不住:“你不問誰打來的?”
“我們有這般熟嗎。”
“沒有,但我想……某個人的關心也是要傳達到位的。”陸成章笑意漸濃,如遮天的雨,“你一點也不好奇他們那回事?”
章瑾心底凜了一凜:“好奇?你沒聽過嗎,好奇害死貓,我還不想死。”
陸成章愣了一瞬,笑的歡悅:“放心,你不是貓科,偶爾好奇一小下不會有事,就算那什麽天帝想把你收了,我想某個人也是不願意的。那句話叫什麽來着,上天入地……”
知道今晚他不吐不快,章瑾甩去一個受不了的眼神,“陸總,您還是說人話吧。”
陸成章噎了一下,沉吟:“你這樣我還真不知從何開口。”
章瑾輕輕一笑,替他開口:“我記得你說過他們*過一場。”
“總體來講是這樣。”陸成章點頭。
“那不就得了,至于細節,各人相*有各人的志趣,我們這些旁人永遠也理解不了。”章瑾盡量說的清淡,也只能如此,時過境遷,就連她對宋遲那點小心思,那情感綻放的一瞬都覺得恍惚,何況不是她親身涉體。
“他們可不一樣,知道宋遲為什麽對她那麽好?”
陸成章顯然非說不可,章瑾把車速減緩,開得更小心。客觀上來說,章瑜長得不錯,又擅長做戲,懂得讨好男人,宋遲鐘情與她也沒什麽好稀奇的。
“說起來也挺狗血,據他自己說,章瑜救過他。”
千種萬種,居然是這一種,章瑾覺得挺新鮮的。
“這就是所謂的以身相許?”陸成章故作沉痛,眼神卻是瞟向章瑾。她的側臉,在一明一亮的夜色中格外的不真實。
“一見鐘情也說不定。”
陸成章搖了搖首:“誰都會一見鐘情,宋遲?算了吧,我更傾向于……”陸成章挑眉一笑,像是楊花萬丈的光芒籠罩了章瑾。
“我相信商人無往不利。”章瑾堅定自己的心思。
陸成章再笑:“也有例外,比如……你記得占南的那次車禍嗎。”
作者有話要說:此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