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哥有我
裴不度的怒火在胸中一點點堆積, 在他眼前哭得哽哽咽咽的阮落,又讓他心疼無比。
他松開掰開阮落傷口的手,輕攬住他的腰, 去親吻着他傷口。傷口在裴不度的親吻中一點點收口, 愈合。如果不是阮落身上還殘留着血跡, 絲毫看不出鎖骨那裏曾受過傷。
“沒事了,別哭了。”裴不度輕聲哄道。
“哥, 你怎麽能這樣對我。”阮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這就是六世書的奇妙之處, 劇中的身份與本人的靈魂奇妙地糅合在一起。如果不是喬學備對阮落施發了命令, 可能從六世書中出去, 裴不度與阮落都不會知道, 阮落自己在書中的角色其實是個受人控制的傀儡。
裴不度把阮落攔腰抱了起來,向床榻走去。
淚眼模糊的阮落卻搖頭,“不行, 哥,我還有事要做。太子還等着我。”他瘦弱的身體在裴不度懷裏掙紮。
“落落, 是我重要還是太子重要?”裴不度問。
阮落那雙淚水不斷的眼睛,看着裴不度抽噎着說, “哥,你是最重要的, 但是太子說的是我一定要去做。”
裴不度把阮落放坐在床頭。阮落卻掙紮着就要站起來,纖弱的身體這一刻湧出巨大的力量。裴不度按住他的肩頭, 一邊從床邊的妝臺裏摸出那具純金鐐铐。
阮落看到那東西,掙紮得更厲害, 但裴不度緊緊抓着住他一只手腕,把阮落铐在床頭。阮落掙了幾掙,淚水又滾了下來。
裴不度凝視着阮落, “落落,在六世書中,你是太子的傀儡,只要他對你下命令,你将會對他的話言聽計從。”
阮落仰起那張布滿淚痕的小臉,呆呆地看着裴不度。像是聽懂了裴不度在說什麽,卻又像是沒聽明白。
“現在,我要讓夢浮生代替施術者進入你的身體。別反抗,會有點難受,但你要配合我。”裴不度說。
阮落白皙單薄的胸膛起伏,似乎不知所措,眼神茫然。“哥,為什麽夢浮生能進入我的身體。”
裴不度沒有回答。與此同時,一朵幽藍的小花浮現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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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不度催動夢浮生向阮落額頭靠近,那朵小花似乎要從阮落的額頭,進入他的身體,進一步占據他的魂魄。但夢浮生一靠近阮落的額頭,便被一股阻力擋了回來。
裴不度試着推了幾次,夢浮生依然被阮落排斥在外。
“哥,你讓我走,太子在催促我……”阮落惶恐地對着裴不度,只是下一刻裴不度堵上了他的嘴唇。他的手同時摸撫上阮落的身體。
這只大手帶來的記憶與燥熱感,漸漸地取代了腦海中那個催促他的聲音。阮落軟軟地伏在裴不度懷裏。在阮落的身體開始回應裴不度,止不住地戰栗時,裴不度再次催動夢浮生。
這次夢浮生沒在受到阻力。阮落腦海中那個聲音消失了,下一刻,阮落抱住了自己的頭。一陣陣劇烈的疼痛感自腦內傳來。
“哥,好痛。”阮落縮在裴不度懷裏哭道。
“眼睛閉上。”裴不度輕聲說。
阮落聽話地把眼睛閉上。
“嘴張開。”裴不度說。
阮落依言把嘴張開。裴不度腕上那股熟悉的腥甜血液已流入了阮落口腔裏。阮落知道這是什麽,但随着每一口新鮮血液被他吞咽到腹內,頭疼與身體的各種不适感就有所減輕,阮落暈暈沉沉間,不知不覺大口大口吮吸裴不度的血。
不知過了多久,阮落清醒過來,把裴不度的胳膊推了出去,舔了舔唇上的腥甜。用那雙濕潤烏黑的眼睛,看着裴不度。
和阮落鮮豔紅潤的嘴唇相反,裴不度有些失血過多的征兆。
“哥,我沒事了。”阮落說。
“現在你是聽我的話,還是聽那個太子話?”臉面蒼白的裴不度依然輕笑着問。
“聽哥的話。”阮落說。
“去洗洗,換好衣服,我們還有其他事要做。”裴不度說。
“嗯。”阮落就要站起來,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是一覽無餘的狀态,臉就開始發燙。他匆匆站了起來,撿起地上的衣服,披在身上,想到什麽,“哥,為什麽要喂我血?”
裴不度看着阮落的眼神有些朦胧,“夢浮生是由我的血滋養生長的。”
裴不度聲音低柔,“他金貴嬌氣,無拘無束,從誕生之日起從未有過主人。我為了把他留在身邊,曾日日用血滋養他。”
所以現在為了讓夢浮生留在自己身體,他哥就通過自己的把血再間接喂他?
阮落想到那日見過的周身是地獄之火,如摩天樓一樣聳立的夢浮生,實在無法把他和金貴嬌氣聯系到一起。紅心邵仙兌讀佳
而且,那東西居然要他哥用血才能養成,心裏莫名有些心疼與氣惱。
等阮落擦好身體,換上衣服,他哥已回到了狼的姿态,縮成一團,進入淺眠。看來六世書與失血對裴不度的消耗極大。阮落輕步過去,把他哥抱進懷裏,手輕輕地撫上他柔軟的毛發。
銀狼卻把眼睛睜開了。
“哥,我們還要幹什麽?”阮落心疼地問。
裴不度恢複成人身,坐了起來,“從這裏出去。”
.......
山埋抽扯着身後的鐵鏈。這幾根鏈子鎖住他的後背肩胛骨,随着他的活動範圍,鐵鏈可長可短,讓他甚至可以走到水池。
但當他想去掙脫時,鐵鏈卻猛地縮緊,把他囚禁在一個咫尺的範圍,似乎動彈都非常吃力。
他忽然停止了自己的動作,看向地牢那方水池。水池翻出浪花,從裏面上來兩個人。
他按下心頭的喜悅,“裴不度你來找我了。你後悔了。沒有我,你離不開這裏。”山埋悶聲笑得全身顫抖。
阮落看輕聲對他哥說,“哥,他不能放出去。”
這個魔物雖然身世可憐,但本質和喬晉是一個路子的人,邪惡瘋狂。
而且因為他能力更大,危害性也極強。如果把他放出來,和他們一起回到真實世界,後果将無法想像。
“裴不度,他是誰?你什麽時候也有了這個愛好?快給我解開這堆亂七八糟的玩意。”山埋靜峙如山,全身發出無以言喻的震懾感。
裴不度那雙無情無緒的眼睛裏只是看了山埋一眼,淡淡地說,“誰說我是來放你的。”
山埋背後的幾條鐵鎖被他弄得響聲大作,通體火紅,“那你是來找我敘舊的?當年我們幾個給你出惡氣,重創了多少正道人士?我們幾個被追殺,都是拜你所賜。”
“沒有我,你們所作作并不會少。”
裴不度轉眼打量這個地牢。
地牢裏的符紙密密匝匝,重重疊疊,上面浮動着天道的靈力,如同萬物之始,純淨渾厚,萌動着無限生機。
“如果要出去,這裏是最好的突破口。這裏的靈力最強,六世書的影響也就會降到最低。我将會強行從這裏突破,直接離開這裏。”裴不度對阮落說。
“裴不度,你還是個情種。這麽想出去,就是因為他?可他對你好像什麽都不知道。”山埋對着阮落,“你又白又小,是我喜歡的類型。真想把在我身下……”
話未說話,裴不度一道符劈了過去,被山埋側身躲過,打在鐵鎖上,濺起幾粒火星。
“這個誰,你知道裴不度為什麽要從這裏出去嗎?這些個玩意都是天道當年貼上去的,裴不度當年也是天道弟子之一。他對這些符咒不僅熟悉,而且靈力相通,所以他才能利用這些靈符力量,從這裏出去……只是你知不知道,這個正派修士,當年卻被天道抛棄,只能和我們混在一起。”
阮落自山埋開始一句一句爆料裴不度,一直垂眸,如若未聞。即便心裏被山埋的話引起複雜的漣漪,但他哥的事,該由他哥親口來告訴自己,而不是山埋。阮落收斂心神,只是專注地看着裴不度。
裴不那些符紙中像是在找什麽,他伸出食指與中指,從牆上一個位置揭下一道符紙。揭下來的時候,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有火星迸濺了出來。
“哥,這是什麽?”阮落問。
“這是這個地牢陣眼位置。我們從這裏打通通道。”
裴不度兩指捏着這道符紙,變得又薄又利,通體通紅,如同片利刃。與此同時,整座地牢裏像是卷起一道強氣流。
所有的符紙被卷起,發出翻書般嘩嘩的聲音。水池裏水像是被煮開了一樣,高了很多,翻着浪頭,又落了下來。
地牢裏的靈符力量如同風卷風彙集,向着同一個方向使力。
在這股力量下,阮落發現陣的位置在變化,地牢的場景似乎也在一點點坍塌。
山埋猛地站了起來,用力去扯那些鐵鎖,但那些鐵鎖可長可短,只要他一用力,便把他鎖得嚴嚴實實。他嘴裏咆哮着。
他被關在這裏千年,現在有個機會可以從這裏出去,但只眼睜睜地看着自己錯過。
在漩渦般的氣流中,阮落似乎看到陣眼外的風景與建築,是他熟悉的現代風光。阮落心跳加速。
他與裴不度可以從這裏出去了。
“走。”裴不度去拉阮落。阮落身體卻一個踉跄,山埋把一道鐵鎖抛了過來,套住了阮落腳踝,裴不度手中的符紙揮了出去,同刀刃般斬斷了那條鐵鎖。
裴不度顧不上山埋,抓了阮落就要從那個同撕碎畫框的出口,邁步出去。
阮落眼裏流露出興奮而愉悅的光芒。但又要邁出的那一刻,他哥卻身形一滞。
本來是他在催促着阮落,現在出口就在眼前,裴不度卻猶豫起來。
阮落看向他哥,“哥?”
從洞口那邊一陣寒風吹過,阮落居然覺得全身有點兒冷。
裴不度那雙狹長的眼睛,冷冷的寒利,漸漸帶着些自嘲。
“這是個陷井。”
裴不度把一截鐵鎖向洞口扔了過去,鐵鎖瞬間變成齑粉,又疾風逆吹過來。阮落來不及躲閃,就要閉上眼睛,身邊的裴不度已一擡手把粉末揮開。
如果剛才兩人冒然地從出口出去,就會如同這截鐵鎖一樣,粉身碎骨。
阮落不由去牽裴不度的衣袖。
山埋那奇妙的柔和的聲音在一角響了起來,“裴不度,小時候我被親爹埋在山裏,我覺得很自己可憐,現在我覺得你比我更可憐,過了這麽多年,天道依然想要你的命。”
裴不度剛想說什麽,阮落已先開口,“你在說什麽呢。我哥才不可憐。他有我。我會一直在他身邊。”
裴不度怔住,下一秒,輕笑出聲。
山埋看着這兩人,都到這地步了,兩人卻神色輕松,周身都透着旖旎暧昧的氛圍。
他不懂。
“不是天道。”裴不度開口,“六世書裏不止我們兩人。施術者和我們一起進來了。”
“不可能。”山埋蹲坐在那裏說,“施術者進入自己的法器是修行者的禁忌,連我們魔道都不允許。施術者自己進入法器,随心所欲改動陣法,會引起領域大亂……不僅進入的法器之人,甚至連施術者自己都有可能迷失在法器中無法出來。永遠在裏面飄蕩,直到記憶消失。”
阮落心裏升起了一絲寒意,如果在裏面記憶消失,那麽和NPC有什麽區別。
“并不是每個施術者都會遵守規矩。”裴不度說。
他曾經就遇到過一個。
在那次不停被改動的六世書裏,他的至生所愛,第一次以人的姿态出現在他眼前。
就在這時,池水又有響動。這次從裏面翻湧出來的是姜觀海。阮落看向他哥時,裴不度已隐了身形。
姜觀海擦着臉上的水,“你怎麽在這裏?”
“我一直好奇那些動物身上的魔性,所以憑記憶找到了這裏。”阮落說,“姜首領,倒是你為什麽到這裏來?”
“我一直跟在你身後。”姜觀海那張臉依然木然,“如果你不想出席太子的婚禮,我帶你走。”
阮落有些驚訝地看着姜觀海。他有些不明白六世書中為什麽會安排一個這樣的NPC。
如果自己進來的時候沒了記憶,或許真被他帶走,偏離主線,那麽他就會永遠在六世書中沉沉浮浮,成為一個NPC。
“你不怕三皇子追究你?”阮落問。
姜觀海攤開自己的手:“追究?我覺得自己像是死過無數次,追究算什麽。”
“我不會和你走,我要參加太子的婚禮。”阮落說。
“你還是喜歡太子?”姜觀海問。
阮落繼續扮演一個被辜負的角色:“三天後的婚宴,我并不想傷害其他無辜之人。只想讓太子付出代價。”
姜觀海沉默地看着阮落。
“你會對喬晉說,在這裏看到我嗎?”阮落問。
“如果你不願意,我就不會說。”姜觀海回答。
……
回去後,阮落問裴不度:“哥,你怎麽發現那是個陷井的?”
“那六個故事,每個故事都是兩個男子之間的恩怨,和以前看到的不同,也不正常。從這裏可以肯定,這六個故事是針對你和我。從我們進入六世書開始,不停有各種意外……直到你成為太子的傀儡。”裴不度說,“如同有人在背後看着我們,一步步操縱六世書。”
裴不度臉上現出淡淡的嘲意,“這人對我似乎很了解。利用你來激化我,然後把我引向天道那個地牢。”
裴不度心想,這人到底是誰。但腦海中閃過一個個故人的影子,似乎沒有一個的行為作風和這人吻合。
而阮落看着裴不度,心裏在問:哥,以前在你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麽事?
“這人會是誰呢?”阮落說。
裴不度握住阮落的手,“不管他是誰,三天後我們一定會離開。”
……
太子婚姻還有兩日。王府的氣氛看不出任何異樣,但犬舍的訓練已白熱化。喬晉幾乎天天都莅臨犬舍。阮落加入了喬晉、姜觀海的密謀中。
只是在太子大婚之前,阮落再也不能邁出王府半步。一步一行,都有人跟着他。阮落也沒有在出府的意思。
太子大婚前一夜,阮落卧睡在床上。
睡夢間,耳邊有人說話,“阿月,為什麽沒有去引誘三皇子。”
那個低沉的聲音正是太子。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但字字都清晰地入了腦裏。
阮落頭疼起來,但他記得裴不度對他的交代,細聲細聲地回答,“三皇子這幾日一直在在岚清殿,晝夜不眠,我無法入內,也無法接近他。”
三皇子聲音說,“阿月,明天的婚宴你要一起過來。”
阮落應了聲,“嗯。”
腦中的聲音結束後,阮落微微喘着氣,額上出了細汗。
他睜開眼,裴不度正凝視着他,那只微涼的大手撫上了阮落的額頭,柔聲說,“落落做得很好。”
阮落握住裴不度的手,比起擔心自己,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會傷了裴不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