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天清晨,(2)
,蔣薇慢慢走到他身邊。路征猶豫了一下,執起她的手。
蔣薇笑嘻嘻地湊到他耳邊,路征下意識地躲了一下,但沒能躲過她的話:“其實我根本拿不出十一萬。跳完這支舞之後我就要溜走了,提前跟你說再見。”
真是小孩子脾性,路征不得不低眸看她,但只是一眼,就令他陷進她的眼睛裏。明明是十分清澈的眼睛,可他就是陡然跌了進去,一時無法掙脫而出。
蔣薇只覺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了一絲異樣,但不确定他是被她氣着了,還是被她鬧得哭笑不得了。她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當衆表白這件糗事傳遍公司上下的那一天,就是她離開明庭的那一天,這麽想着,也就有些不管不顧了,将全部身心都浸在悠揚的音樂聲裏。
她的華爾茲跳得其實并不好,但是舞步踏在音樂節拍上,還是挺有模有樣的,路征摟着她,不知不覺手臂開始用力,她在他懷裏,但他在她眼裏。
一曲結束,他并未放開她的手。蔣薇咽了口唾沫才鼓起勇氣擡頭看着他,微笑。路征再沒見過比這更動人的微笑。他後知後覺地放開她的手,退後半步,朝她客氣地颔首。一切都在提醒蔣薇,他還是那個如平靜的湖面一般激不起半點波瀾的路征,這使得蔣薇失落地捏緊了拳頭。
旁人或驚詫:“她可真大膽,當衆表白啊這是!”或揶揄:“人家是官二代,再怎麽任性妄為都有人替她收拾爛攤子!”他看向她的冷淡目光,比這些指指點點加起來的殺傷力還要來的大。如失去了水晶鞋的灰姑娘,蔣薇轉眼就溜得無影無蹤。路征是目送着她逃開的,可他未阻止,未挽留,更未追上前,只是靜靜地看着,并聽着自己心中某一處冰川碎裂的聲音。
蔣薇第二天上班可謂受盡了煎熬。催債的來了,流言蜚語也來了,幾乎每走到一處,她都像動物園的猴子似的被人觀察着。最後躲到了洗手間裏,才能安安靜靜地打個電話。
負責昨晚籌款事宜的部門已經來了好幾通電話,她都拒接了,如今回撥過去只能裝可憐:“能不能,寬限我幾天時間?我好去籌錢……”
“哦不用了!路總已經幫你把錢補上了,我們早上打電話給你就是為了告訴你這件事。”就算挂了電話,蔣薇還是覺得尴尬,只能狠狠地譴責自己:
昨晚自己究竟發什麽瘋!顯然她現在懊悔已經遲了。猶豫着猶豫着,最終還是撥通了路征秘書的電話,出于禮貌,她确實得請秘書代為轉告她的抱歉。電話通了,蔣薇格外小心翼翼:“孫秘書你好,我是蔣薇。”“是我。”淡淡的兩個字。蔣薇吓得差點把手機掉到馬桶裏,緩過來之後,語氣更加小心翼翼了:“怎、怎麽是你?”路征的聲音還是風一般的輕:“我吩咐了秘書,如果有你的電話就切到我手機上來。”
電波之中,蔣薇無法參透他的語氣,想到那些難以入耳的流言蜚語,她就一團亂,只好振作起來,安慰他,也安慰自己:“路總你放心吧,今天是我實習期的最後一天,學校很快也開學了,我回英國之後跟明庭就不再有交集了,也就不會對你造成更多的困擾。”
“你在哪兒?”他突然調轉話鋒。
蔣薇愣了一下:“我……我在公司。”
“公司哪兒?”
這問題問得太讓人不明所以了,可忌憚着他格外嚴肅的語氣,蔣薇還是如實回答了:“女廁。”“哪一樓?”“……你樓下。”蔣薇說完不超過三秒,耳邊就傳來敲門聲。“叩叩叩”三聲,每一聲都敲在她緊繃的神經上,蔣薇拉開隔間的門,手都在微微發抖。路征就站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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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地做賊心虛地越過他的肩看向外頭,路征猜到她在擔心什麽似的,直接說:“總經辦的人都去吃午飯了,不會有人過來的。”
“你……”
“我……”思來想去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麽以緩解緊張的氣氛,蔣薇只好垂下雙肩,放棄了開口的念頭。
“接到你電話的時候,我正好在總經辦。”
難怪他這麽快就能趕到這間離總經辦不遠的女廁。可蔣薇更疑惑了:他來總經辦幹什麽?找她?不可能吧?可他此刻看着她的眼神,仿佛把一切不可能都變成可能了。蔣薇緊張起來總會不由自主地雙手握拳,如今她更是連腳趾頭都想蜷起來了:“你這是……打算接受我的表白了?”他對此不置可否,只問:“你什麽時候回英國?”“開學前的一星期吧,也沒多少天了。”蔣薇有點不确定他的意圖,可觀察他的臉,又讀不懂他的表情。“在你離開之前,我應該能得出答案。現在……”他微微勾起了她的下巴。這個動作,蔣薇百分百讀懂了。在她猶豫着閉上眼的同時,感覺到他落下的唇。他第一次吻她,竟是在女廁。忽略這一點,這個吻絕對算得上美妙至極。美妙到她根本來不及問他,為什麽突然改變了主意。“這才叫接吻,你之前的那些……”顯然路征對此很怨念。蔣薇點點頭表示同意,但已等不及讓他說完,勾住他的頸項,主動回吻他。不得不感嘆,她絕對是個進步神速的好學生,但路征的這番感嘆随即也消弭在了越發熱辣的糾纏之中。
廣播提醒旅客:飛往倫敦的航班即将起飛,請關閉移動電子設備。
蔣薇最後一次查看手機,依舊沒有任何來電。他說會在她離開前給她答案,他騙了她一記纏綿的吻……果然無奸不商,蔣薇狠狠地咬牙,可還是忍不住看一眼手機。
空姐都來催第三遍了:“小姐,請關閉您的……”“再等一會兒,一小會兒就好。”空姐無奈地離開,不出一分鐘,就再度折了回來,蔣薇幾乎是雙手合十地擡起頭來求她:“我在等一個很重要的電話,我……”蔣薇一愣。站在她面前的哪是空姐?路征回頭對着身後的空姐抱歉一笑:“不好意思。”說着便拿過蔣薇的手機,關閉電源。
直到他入座系好安全帶,他身旁的小姑娘還沒反應過來,詫異地張着嘴瞪着他。路征伸手托托她的下巴,替她把嘴合上:“等很久了?”
等很久了?這話說的,怎麽這麽有恃無恐?等他的答案,她都快等得地老天荒了。他卻沒事人似的,揉揉她的腦袋:“怎麽坐經濟艙?害我找半天。”蔣薇看看他,二話不說,雙臂如鐵鉗似的死死鉗住他的胳膊,再也不撒手了。
入夜了。
倫敦的酒店,窗外的夜景裏有着大本鐘的身影。
站在窗邊的兩個身影,互相依偎着。
蔣薇拿後腦勺蹭蹭他的胸膛:“喂!”
“嗯?”
“你怎麽不說話?我還以為你已經睡着了。”
“我喜歡聽你說。”
他肯定是累了,才這麽搪塞她,蔣薇用力捏了捏他交疊在她小腹上的手:“飛機上我就一直在說,你還沒聽厭?”“沒。”他連同她的手一同握住。從國內到倫敦,這一路上蔣薇俨然成了“十萬個為什麽。”
為什麽在周年酒會上對她這麽冷淡?又為什麽一夜之間就改變了主意?
為什麽突然肯接受她了?又為什麽要等她來倫敦,才肯告訴她答案?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很簡單,我已經麻木了很久,需要一點時間去分辨我對你的那些奇怪感覺,是不是心動。慎重一點對你、對我都好。”對于他給出的這番答案,蔣薇不算太滿意,可無論怎樣都好,他已經心甘情願地被她拿下,這一點才是最關鍵的。窗外的景色不如身後的男人誘人,蔣薇想了想,回頭問他:
“你是不是經常失眠?”“你怎麽知道?”“我看過你吃安眠藥。”“我确實有很嚴重的失眠症。”他微微一笑,“不過,或許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這個回眸的角度很美妙,他一低頭就能吻到她,一邊吻一邊聽她嗫嚅着問:“什麽秘密?”“記不記得有一次你在會議室門外睡着了?我抱你去我的休息室,結果你拉着不讓我走?”“當然記得,怎麽了?”“那次是我這麽多年來第一次不用借助安眠藥,也可以睡得那麽好。”這是情話嗎?就當它是情話吧,蔣薇壓抑着心底泛起的絲絲甜意,眼珠一轉,狡黠地笑了:“其實,我也可以告訴你個秘密。”“哦?”路征揚一揚眉,很感興趣的樣子。“我呢,打聽了很多關于你的事情,甚至你住哪兒我都知道。”她揚一揚下巴,十分驕傲的樣子,“你有沒有發現你家的信箱裏每天早上都會插上一支玫瑰?其實是我幹的。”她現在這副樣子,憨憨的,十足像個小孩子。路征忍不住屈指刮一刮她的鼻子,語氣柔和地粉碎她的驕傲:“我早就知道。”她一震驚起來就會像現在這樣瞪大雙眼。路征扳着她的肩膀,讓她轉回身來:“收到玫瑰的前三天,我一度以為是哪個男人記錯了地址,第四天我起了個大早,想下樓看看哪個男的這麽缺根筋,結果……我只看到一個做賊心虛的女人,往信箱裏插上玫瑰就腳底抹油地溜走。”
她這些舉動看似荒唐,但細細品味過後,路征又覺得蠻可愛。在他心念一動想要再吻吻她之前,她又說:“其實,我還有一個秘密。”他的手在她背上游走,答得多少有些意興闌珊:“什麽?”
蔣薇忌憚地瞅瞅他,一咬牙,還是說了:“其實之前,你前未婚妻連兒子都生了,你卻還是孤家寡人一個,讓我一度懷疑你那方面有問題。”
路征危險地眯起了眼:“哪方面?”
“就是……”蔣薇感覺到他托在她後腰的手漸漸開始用力,覺得這可能是這個男人生氣的前奏,不由得膽寒,“……那方面。”
蔣薇試着把他放在她後腰的手扳開,他卻突如其來一個用力,猛地摟緊了她:“我不介意現在就用實際行動打消你‘那方面’的疑慮……”
她的驚恐融化在随後的纏綿熱吻裏。
路征輕巧地解開她腰帶的時候,腦子裏閃現的卻是這樣一幕:某天清晨,某個小姑娘偷偷摸摸地将一支玫瑰放進他的信箱,跑走之後卻又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一眼那支玫瑰,仿佛那晶瑩的露珠上承載了她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