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勿忘我開遍墳墓
我想定是心理作用加上那半根紅繩的緣故,才讓我誤以為自己喜歡上了師兄,這麽一想,我的心便安穩了很多。
那天,在師父的卯時必起的嚴苛規定下,我悻悻然地起了床,卻偷偷地避開瑤瑤和師兄走到了一個無人的境地,想放松一下心情。
因這幾日瑤瑤呆在清躍島上,所以師父才沒有抓緊我讓我不停地練劍,我便有了閑逛的時間。師兄倒慘了,每天被師父逼着練劍,不過他也不算太慘,因為他的身邊總有瑤瑤在。
可我沒想到竟有一道陌生的小徑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那是我從未在清躍島上見過的地方,而小徑是通向一座小山丘。我好奇地想走上去,卻聽見師父在身後喚我。
我轉過身,他便走了上來。
我問:“師父,這裏是什麽地方?”
師父的眼神忽的暗了下來,好像是掀起了什麽悲傷的往事,“寶寶,我帶你上去看看,你應該就明白了。”
師父走在前頭,一路上,我都不敢亂說話。氣氛略有些壓抑。
山路之上開遍了藍紫色的花朵,淡淡的藍色帶着一絲憂郁,淺淺的紫色又帶着一絲高貴,我摘了幾朵花拿在手上,問:“師父,這是什麽花?”
“勿忘我。”
勿忘我代表着永恒的記憶,無論何時何地都能讓記憶鮮明地留在腦海裏。
在一簇勿忘我花叢中,師父突然停下了腳步,我看向前方,只見那花朵之間是一個墳墓,玉石墓碑看的出來是有人精心雕刻出來的,上面刻着幾個磅礴大氣的黑字,我知道那是師父寫的,但那墓碑上卻寫着“愛妻白洛斌之墓”。
我吓得手一抖,手中的勿忘我就掉了一地。從那一刻,我才知道師父在清躍島是為了守護什麽,原來師父在這裏守着他的墳墓守了一百年。
可赤焰國的國君怎麽會是師父的愛妻?我咽了咽口水,問:“師父,那個赤焰國的國君不是男的嗎?”
師父卻道:“不,她一直都是女子。”
我吃了一驚,便又問道:“那白洛斌是怎麽樣的一個人?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Advertisement
師父卻好像忽視了我的問題,喃喃着:“我遇到她的時候,她在我師父的茅屋外求了許多天,師父見她求賢若渴,最終決定出山幫助她,而師父駕鶴西去後,我作為劍聖的嫡傳弟子成為她身邊的将軍去輔佐她。她在世的時候曾問過我,若她是個女子,我是不是會娶她。我卻告訴她,這事定不可能,而當我發現她是女兒身時,我更加肯定了當時的回答,這事定不可能。在她去世的那一天,她讓我忘了她,可我忘不了她,若我在之前告訴她,我會娶她,然後我帶着她遠走高飛,是不是她就不會死了?先皇沒有兒子來繼承王位,又不敢親信外戚,便讓她從小女伴男裝來繼承王位,你說多可笑?先皇聽信傳言中的秘術,以百人祭祀之法召喚出古老圖騰內在浮生中不曾存在的靈獸,你說有多荒謬?不過她很堅強,不管是多大的苦難,都只會淡然一笑,可我一直知道她的內心是苦的,她也早已看清現狀,她說過赤焰國注定會亡,可她做的一切只是讓赤焰國存在的更久一些,以撫慰她父王在天之靈。她說這話的時候,笑的是那麽美,我一輩子也忘不了。最後,她是死在那條自己用血養出來的白蛇手裏的,她讓我忘了她,我怎麽忘得了……”
是君侯殺了白洛斌?師父苦笑了一聲,我突然發現了師父有些不對勁。
“師父……”我重重地喚了師父幾聲,但他仍是不停地講着他和白洛斌的那些過往,而我卻一點也感受不到白洛斌的心,腦海中只有一句話,“忘了我……”似乎這就是白洛斌最後想對師父說的話。
師父突然倒在了地上,我立即上前扶住師父,他似乎是痛苦地暈了過去,卻還緊緊拉住我的衣衫,嘴裏喃喃着白洛斌的名字,我便對師父道:“師父,白洛斌已經死了,你就忘了他吧……”可不管我說什麽,師父都沒有醒來,這是他第一次這麽失态。也或許這種事常常發生,只是他沒讓我看見。
我扶着師父來到他的房門外,那時,瑤瑤還正和師兄在一起,我遠遠地望了師兄一眼,便扶着師父進了房間。
只見他的房間內的地上全是畫稿,畫中的人卻都是樣子模糊,是女子又好像是個男子。我扶師父到床上,這才發現師父的額上都是冷汗。
寬大的衣袖突然從他的手腕上滑落下去,只見手臂上都是刀疤,一陣觸目驚心。那傷痕不似被什麽神兵利器所傷,倒像是師父自己弄的。
這時,瑤瑤和師兄卻闖了進來,我便問師兄,“師父怎麽了?”
師兄卻輕描淡寫了句,“師父很久以前就已經病得不輕,犯病的時候就會自殘身體,才不至暈過去。”
師兄突然問我:“這勿忘我是從哪裏來的?”
我一低頭,才發現一朵勿忘我粘在了我的毛衣上,我便告訴師兄:“剛才師父陪我去了一個地方,那裏種滿了勿忘我……”
師兄卻不待我說完,便問:“那地方在哪裏?”
我剛想告訴他,卻發現他突然變得有些不對勁,緊緊地抓住我的手腕問我。我便掙紮道:“師兄,你弄痛我了。”
瑤瑤便拉開師兄,問:“阿淩,你怎麽了?”
師兄這才放了手,努力平靜下來,還是問我同樣一個問題,“那地方是在哪?”
我便告訴他,“你一直往師父的房間後面走,大概五六百步的距離。”師兄聽我說完,便沖出了門,瑤瑤便也跟着過去了。
我心裏實在納悶,師父在乎那白洛斌也罷了,為何師兄也那麽在乎!我在他的眼中,卻為何看見了君侯的影子?
後來,我才知道師父和我去的地方是一個叫心境的地方,而那裏正是師父用心創造出來的,在我和師父出了心境以後,師父便關住了自己的心,那心境便也消失了,所以師兄再回去找,定是找不到的。
我守在師父的身邊,卻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夢裏,我卻看見了兩個并駕齊驅的男子,其實一個男子正是師父,而另一個男子,我想就是白洛斌了,不過他不過是女扮男裝罷了。白洛斌對師父笑道:“依塵,你這名字怎麽聽都不像是個将軍,不過這名字還是不錯的。”
師父也笑了笑,笑得明媚,原來當初的師父根本沒有像現今這麽冷漠,師父便問:“那你認為我這個名字的含義是什麽?”
“我認為嘛,自然是……塵歸塵,土歸土,一切都回歸虛無,待我們都老了,就要回歸塵土了!不過你若成了塵土,那你飛到哪,我就跟到哪,今生永不分離,到那時,你可別嫌我粘人。”
那時,青璃國還沒有統一所有國家,所以白洛斌也不自稱為朕,而只用“我”,這樣倒顯得更加親切。可是透過這個夢,我突然覺得是不是曾經白洛斌喜歡的是師父。
師父在她的墓碑上也寫了“愛妻”兩字,那麽師父喜歡的也是白洛斌了。
待我醒後不久,師父也醒了,我半跪在床邊看着他,他溫柔地撫着我的頭,“寶寶,你可知道師父為何每次都這麽嚴厲的要求你?”
我搖了搖頭,師父便道:“因為我在你的身上看見了她的影子,我嚴格要求你,只是希望你終有一天會像她那樣承擔起自己的責任,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可我忘了,你只是一個女孩,是不是師父錯了?”
我知道師父嘴中的“她”指得就是白洛斌,便連連搖頭,緊緊地抓住了師父的手,眼淚在我眼眶中打轉,我終于明白了師父為何總是那麽一副冷冷的模樣,為何在我有困難的時候,他也不肯出手幫我,他不是不關心我,而是關心則亂。
如果有一天,我有了真正面對困難的勇氣,那就是師父教會我的。
師父又道:“你以為這一路,我不知道你和君侯之間的事嗎?”
我突然吃了一驚,師父知道?那為何他不阻止?
師父看出我的吃驚,卻道:“因為今世,我本只想遠遠地看着你長大,不管你喜歡誰,師父都會支持,可是你卻喜歡上了他。”師父突然動怒,額上青筋暴起,一副很痛苦的樣子。
“師父,不是這樣的……”我想解釋,卻發現真得沒法解釋,因為我是真得很喜歡君侯啊!
“罷了,既然是你喜歡的,師父也不會去阻止,如果那妖君要的是那把莫問神劍,我便交給他,他以後也不會再打擾你。是師父保護不了你,全是師父的錯……”師父說這話的時候,我總感覺他還有很多話沒有和我說,師父的唇色也變得越來越淺,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師父,徒兒不明白。”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原來都超出我的想象。難道君侯是故意讓我喜歡上他,而他的真正目的只是想讓師父交出莫問神劍嗎?還有,君侯或許就是殺害白洛斌的兇手啊!想到這,我的心忽的冷了。
可師父之後卻再未提起我和君侯的事,只說若是我想做的,他定會全力支持我。
師父讓我回去歇息,我卻還坐在師父的門外,他将自己牢牢地鎖在房門之內,我和他之間雖然只隔了一個房門,我卻覺得我和他是隔了一個世界。
夜色蒼茫,師父突然發出了一陣痛苦的呻*吟聲,我突然想起了那天白梓涵說的話,“那年,哥哥死了,他瘋了”,是否師父這一百年都陷在了白梓涵死的那一刻,他救不了她,只能眼睜睜看着她死了。
一百年的思念之痛,心裏已經完全承受不了,便只能全部施加了在自己的身上。我坐在門外,明顯可以感受到師父是在自殘!傷心又傷身!
如果我真得是白洛斌的下一世,而我的前世白洛斌真得喜歡師父的話,那我現在既喜歡上了君侯,又喜歡上了師兄,我是不是很花心?我是不是很可惡?
師父已經孤獨了百年,只有我了,我卻喜歡上了別人。我抱着雙膝自責着,卻看見師兄走了過來,他莫名其妙地對我說了句,“是我對不起他。”
我還沒明白他言語之意,便見他撫袖離開了。我卻發現師兄的背影卻也是那麽落寞。我總覺得他的內心并沒有像他外表那樣年輕,或許也已經千瘡百孔了。
那一晚,我終于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師兄是瑤瑤的,我是師父的,君侯是白梓涵的,所以我不能喜歡師兄,更不能喜歡君侯了。
或許月老說得對,我這一輩子要嫁出去,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