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驚鴻一瞥那白影
十七歲那年，在幾個師父去世之後，我終于意識到要去改變我的命運，便走上了尋找莫問神劍之路。
傳聞中，莫問神劍是由亂世魔劍和輪回仙劍兩把天下第一劍鑄就而成的。千年前，它本是神尊柳洛辰的手中劍，當年他睥睨九天，殺妖無數，無人能敵，可謂功德無量。可這樣的大人物卻不顧天條愛上了一個小妖，最後他們雙雙被貶為了凡人。柳洛辰死後，莫問神劍便落入了凡間，不知所蹤。
在天将暗未暗時，我剛走到若水城外不遠處，天上便下起了玫瑰花雨，四周的花竟然全開了。在這奇怪的地點，奇怪的時刻，我遇到了奇怪的人。
一個穿着錦衣華服的俊逸公子竟毫無防備地倒在了我的面前，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看見除了我師父以外的男子，因為以前我見到的不是猥瑣大叔，就是穿開裆褲的小屁孩，或是半身不遂的人妖……
我扶起他的時候，發現他的脖頸有被毒蛇咬傷的痕跡，我當時想也沒想便用嘴将他的毒給吸了出來。
他醒來後，卻連一句感謝也不說便急着要走。我硬是讓他對我說了句“謝謝”，在我的威逼之下，他似乎是很不耐地說了句，“謝謝。”
可我還來不及問他是誰，他便離開了。當時我有些厭惡他，可當看見幾個蛇妖尾随着他時，我才明白他只是不想連累我。
但他走後，漆黑的夜裏，我卻看見一道白影倚靠着樹林裏的一棵老樹，竟是一穿着白衣的公子，看見他的第一眼，我将他當成了白無常，但白無常是跳着走的，他卻是飄着走的，因為他的腳步十分輕盈，我都聽不見他的腳步聲，所以我估計他沒用腳走路。
見他快走遠了，我馬上追了上去，追着追着，那人好似憑空消失了，這也意味着我将那白衣人給跟丢了，我沒有看見他的容顏，不過我覺得那白衣公子應該與我救過的那人有關。
當我打聽到莫問神劍是在北方，便一直跟着北極星走。走到一個斷崖上，我發現底下是湍急的河水，根本無路可走。正當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我卻聽到了一陣熟悉的聲音。
“小丫頭，真是巧啊！”他走到了我的身邊，淡淡的笑明媚如陽光。當時，我覺得他是不是被人附身了，對我的态度成三百六十度急轉。我想他是知道要報恩了。
他突然将手撫上我的眼簾，道：“不要怕，我帶你過去。”
見我愣在原地，他便先将腳踏上了虛空，我看見從他的腳下生出了一座花橋，吃驚得連眼睛該怎麽眨都給忘了。
這時，他将手放在我的面前，我才牽住了他的手，當他拉着我走過了斷崖，我才回過神來，便對他說，“哥哥，這下，你也幫了我一次，我們就互不相欠了。”
他卻說，“不，那次你救了我一命，而這次我只是舉手之勞罷了，說到底我還是欠了你一條命。”
說實話，我以前從未見過像他這般報恩的。他一路護送着我，我心裏對他真得很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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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後來才知道他叫易木，是個花神，掌管着天下所有花的花期。我告訴他，我叫墨寶，他便親切地叫我寶寶，就像當年師父叫我的那樣。可我從他的眼裏看出來，他永遠不可能像師父那般對我好，所以我只将他當作一個大哥哥。
我問他，“易木哥哥，為何你會遭到那些蛇妖的追殺？”
他笑得風輕雲淡，“因為我手上有件寶物，凡人得之便可成仙，妖精得之便可成為上仙。”
我搖頭說我不信，他卻只是笑了笑，并未往下細說。
一路上，他和我在一起也并沒少吃苦，對遇到的那些倒黴事，他卻說得很簡單，他說：“也就是出門被狗咬，買東西忘帶錢，喝水被水嗆到。”
我問他，“還有嗎？”
他抿嘴道，“沒有了。”
不過我總對他的這個回答深表懷疑。一般，和我在一起的人若是被狗咬了，那肯定是會被咬得皮開肉綻的；而若是沒帶錢的話，那他一般是會把一個看中的東西不小心弄壞，然後老板定會讓他賠錢，當然他也定是賠不出來的，然後老板便會去報官，最後衙門的人定會把他抓去，這之後……那他在牢房內不呆個十天半個月的定是出不來的；而若是喝水被嗆了，一般都是會喝到水虿什麽的，然後拉個一天一夜或十天半個月的。
或許，因為他是個神仙，所以至今還沒被我害死。
那段日子裏，我知道了他是個愛花如命的人。經過梅園時，我便折了枝白梅贈予他。
他看着手中的白梅，道：“這花摘了真是可惜。”說完，他便又将那枝白梅接了回去。我以為像他這樣對小小的花兒都有如此憐愛之心的人定是個好人。
可他又道，“只是白梅太過普通。”我那時并不理解他這話的意思，還十分的信任他。
我本以為他會一直陪我找到莫問神劍的。可有一天，當我們來到海邊的一座城市“獨劍城”時，城裏卻傳來天下第一的劍聖要招徒的消息，他聽到這個消息，眉頭微蹙，便走進了自己的房中。那夜，他什麽話也沒說，只留下了一瓶小小的陶瓷瓶便離開了，走得竟如此匆忙。
但我并沒有傷感于他的離開，因為我覺得他離開我是件好事，我是個坑神，我不想害他。
我拿着那個陶瓷瓶從易木哥哥的房間裏出來，卻好像和一個白衣人擦肩而過，可當我轉過頭卻發現身後根本沒有人，我想是自己多心了。
之後，我仔細地研究了易木哥哥留下的那瓶東西，打開瓶蓋，一陣好聞的花香便彌漫了整個房間。我發現裏面裝了些奇異的藥水，在燭光下、在月光下、在陽光下，在各種不同的光照下，藥水就發出它特有的光芒，比如燭光下它是粉色的，在月光下它是白色的，而在陽光下，它就是像血一般的紅。我想這一定是他送給我的什麽寶貝，便将它好好的珍藏了起來。
當時我想劍聖之所以成為劍聖，一定是見過很多劍，又使用過無數種劍了，或許也會知道莫問神劍在哪，為了找到莫問神劍，所以我最終決定去拜劍聖為師。
我早前聽說，劍聖常年隐居于海上的一座孤島上，有人說他是神，也有人說他是魔，他過于神秘，總讓人猜不透，摸不着。可這只是市井的傳言，孰真孰假誰也說不準。當然現在，我已經完全知道了關于劍聖的事情。
當時我住在“獨劍城”的一家客棧裏，客棧名為“影子客棧”。我是因找不到其他的客棧，才進了這家。一進客棧，一個雌雄莫辯的店小二便走到我面前，介紹道，“客官，歡迎您來到影子客棧第一分店，不管您是打尖住店呢，還是吃喝拉撒，影子客棧都會給您提供全方面的服務。全國連鎖，服務周到，價格合理，請放心入住”。可我還沒說一句話，便被他拉進了一個“狗窩”，果然服務周到！
影子客棧的影子老板雖然蓄着八字胡，留着一字眉，長着鬥雞眼，模樣甚是奇特，後來君侯跟我提起影子老板，我才知道他其實就是個青蛙精。
但影子老板對顧客的态度的确很好，常常喜歡有事沒事的時候聊聊些奇聞異事，比如……那個劍聖。
影子老板見我對那個劍聖十分感興趣，便笑眯眯地問：“你想知道關于劍聖的事？”
我看着他将原本細小的眼睛都給笑沒了，怔怔地點了點頭。
“我告訴你啊，那劍聖可是個大神。”
我便問：“有多神？”
“大神英俊潇灑，會洗衣做菜，打掃衛生，唱歌跳舞，寫字作畫，出手成章，劍法絕妙……你說神不神？”影子老板這麽和我說。
他說完，我激動的差點将嘴裏喝下的水給吐出來，馬上拍手稱贊道：“大神好能幹。”
影子老板得意地笑了笑。
我便又道：“我要大神來給我煮飯做菜，洗衣打掃，賣身來賺錢，用劍來劈柴，拿畫來生火……”
影子老板：“……”
接着，在場的一群人跳樓了。
真正決定要向劍聖拜師後，我才發現我将這次招徒想得太簡單了，想當劍聖徒弟的人太多，而他卻只招一個徒弟，而更關鍵的是，他還要收一千兩白銀的“收徒費”。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我不禁覺得這個劍聖的真正目的不是收徒，而是賺錢。
雖然我沒有錢，但我還是會試一試。因為若我不嘗試，又怎會知道最終的結果。
在我還沒到海邊之前，我便遠遠地看見一把巨大的石劍伫立于海中，劍柄高聳入雲，海中央有座島嶼，卻是白茫茫的一片，仿佛是座被大雪覆蓋的島嶼。但若于石劍的正前方看，島嶼便會被石劍完全遮住，想必那就是劍聖的居處“無痕島”了。
當我走到海邊，一陣海風吹來，海上便蕩起陣陣漣漪。我看見海邊停滿了船只，很多與我一般年紀的少年、少女身上帶着銀兩将要乘船渡海，他們的父母正在給他們加油打氣。
一個中年婦女将自己的手放在一個小男孩的肩上，“兒啊，你要争氣，要讓劍聖收你為徒，這樣你就可以光耀門楣了，娘親也就不必擔心你了，知道嗎？”
小男孩鄭重地點了點頭，“嗯，娘親放心，我一定會成為劍聖的的徒弟的。”
我看着他們這樣美滿幸福，心裏卻有些不好受，其實那種心情就叫作羨慕嫉妒恨。
我沒有父母，也沒有船，更沒有錢，所有的一切便都只能全靠自己了，看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鼓作氣地偷偷游過去。
當一陣陣水聲響起，我還沒跳進海裏，他們便已經出發了。我低下頭，正估量着這海水有多深、海邊離島嶼中心的距離有多遠，想着我該怎麽游。
這時，一艘漁船突然慢悠悠地飄到了我面前。我擡頭便看見了一個穿着蓑笠、打扮樸素的漁夫，蓑衣內的玄色長袍在海風的吹拂下飄逸地擺動了起來，衣袂翻飛，飄飄欲仙。他手持船槳，笠帽遮住了他的臉，我看不清他長什麽模樣。
他壓了壓笠帽，突然問：“你是要過海嗎？”
“我是要過海，但我沒錢。”我當時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
“無礙。”他轉過身去，示意我只管上船便好，我沒想到這漁夫這麽好講話，可上了船之後，我就知道事情沒這麽簡單了。
只一瞬間的功夫，我便已經到了海中央的島嶼——無痕島，可後腳剛踏下了船，那船便消失了，待我往身後看去，卻發現我和那漁夫的身影竟還在海上，而且那船以極慢的速度向這邊駛來。我當時怎麽也想不明白，不知道海上的那人是我，還是在岸上的人是我。後來我才知道，海上的那個不過是個幻像，是他用來誤導其他人的而已。
我狠狠地捏了下自己，才明白自己并沒有在做夢。我忙拉住那個漁夫，想問個究竟。而這時那個漁夫竟一把将身上的蓑笠脫了，扔于一邊，我這才發現自己受騙了，他根本就不是漁夫。
“你這個騙子。”我罵道。
“我已經稱了你的意，載了你過海，你還不滿意嗎？”他的聲音帶着一種成熟的魅力，一種獨特的魄力。說完，他便完全無視了我，向前走去。
當時，他帶着黑色的連衣帽，連衣帽遮住了他的額頭、眉毛和眼睛，我還是看不清他的容顏，只能看見他高直的鼻子，微微揚起的唇角，優美的輪廓以及半露在外頭的漆黑長發。我那時覺得一定是他的上半張臉長得不好才不想讓人看見，也許他是個獨眼龍，也可能是無眉，還可能是刀疤男……
雖然他沒将他的真實身份告訴我，但由于他開船速度太快，我們便是第一個上岸的，對于這個結果，我其實還是很滿意的。
可我想不明白這個漁夫既然要過海為何要帶上我，把我載到了對岸，卻為何又将我抛下。他自顧自地走着，我馬上追了上去，拉住他的手臂，定要他給我個解釋。
他卻冷冷道：“若你想多活些時辰，那便乖乖地閉嘴。”
“你難道想要殺了我嗎？不要以為你比我長，比我老，比我胖，比我醜，就可以欺負到我了。”我很不服氣地說道，只是想讓他知道我也不是那麽好惹的。
“那你盡管試試。”他一把便将我甩在了地上。我見他不像是在開玩笑，便只好閉上了嘴，不敢亂說話。我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覺得他不僅奇怪，而且心腸狠毒。
作者有話要說：
說實話，我本想當個偷渡者，“那個漁夫”卻斷了我的念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