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溫渺愣住。
林淮北收斂表情,繼續看着溫渺問:“如果我不答應,你……是準備把我掃地出門麽?”
把他掃地出門?
在這麽一個狂風暴雨夜?
那是不是太沒良心了?
而且,這也不是溫渺能決定的事。
她要是自作主張把林淮北趕出去,那老太太可不得閃現回來剝了她的皮。
溫渺肯定不敢這麽做,但是面上,她還是表現出這是一個交易,林淮北要是接受,她現在就帶他回家。
“弟弟,你放心,只要你答應姐姐,接下去這一年,姐姐一定對你悉心照料,無微不至,任何需求都可以滿足。但是你要是不答應……”
溫渺話不多說,點到為止,相信林淮北能懂。
任何需求都可以滿足?
林淮北微挑着眉看溫渺,發覺許多年沒有見,她似乎都沒怎麽變。
仍是以前那個天真單純的女孩,還是過于天真單純的那種。
林淮北表情淡漠,猜不透情緒。
他一直靜靜看着溫渺,在長久的緘默思考後,才緩慢轉過頭,目視前方,模棱兩可地說:“知道了。”
溫渺慢半拍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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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北這個意思,應該是答應了吧?
是答應了吧??
她就當他是答應了!
其實還有點出乎意料,溫渺沒想到林淮北這麽好說話。
就這一點還跟小時候一樣,是個乖巧聽話的崽。
溫渺比林淮北大六歲。
林淮北出生那天,她就跟大人一塊在産房外面等着。
當時溫渺還小,什麽都不懂,吃着棒棒糖坐在椅子上晃蕩着兩條腿,滿心歡喜地等着小·弟弟或者小妹妹的到來。
她想要個妹妹,因為她已經有一個哥哥。
男孩子好煩,她更想要有個妹妹一起玩。
然而,出生的林淮北是個男孩。
也正因為是男孩,他們兩家的婚約,就落到溫渺和林淮北身上。
他們的太爺爺年輕時關系好,給下一代定了娃娃親想親上加親,不料下一代都是兒子。
于是這個婚約就傳給下下一代,可惜又都是兒子。
就這樣傳啊傳,傳到了溫渺這一代。
溫渺一直被蒙在鼓裏,直到幾年前從老太太那知道這件事。
要是年齡一樣就算了,但她和林淮北差的是六歲。
她幼兒園快畢業的時候,林淮北才剛出生。
她要讀大學了,林淮北還在讀小學。
林淮北小時候的尿布是她換的,說話是她教的,學走路是她扶着的——
總之,在最開始的那幾年裏,林淮北就是她一直陪着長大的弟弟,結婚什麽的,簡直是天方夜譚。
對于婚約和結婚,溫渺沒當真過。
她不當真,但是家裏所有人對此都是默認且認真的。若不是這樣,老太太也不會主動讓林淮北住到他們這。
還好,林淮北還小,今年才剛過十八歲生日。離法定結婚年齡還有個好幾年,她還有時間和機會去解除婚約。
至少現在,林淮北點頭了。
溫渺瞬間放下心頭大石,整個人松懈下來,心情挺好。
回去路上,她跟林淮北一塊坐在車後座,時不時找話,在這個雨夜裏顯得過于聒噪。
“林爺爺林奶奶身體還好吧?好些年沒見到了,還挺想他們的。”
“你什麽時候去學校報道,要住校嗎?海城和江市的教材是不是不一樣,你會不會跟不上?”
“對了,你要轉去哪所學校?手續都辦了嗎?”
……
……
已經是淩晨一點,整座城市被淹沒在暴雨中,安靜到林淮北的耳邊只有溫渺叽叽喳喳不停歇的聲音。
他目視着前方,雨刷在車窗前有規律地擺動,眼前的世界一下模糊一下清晰。
林淮北本身就不是話多的人,簡略回答了一些溫渺的問題,随後就漸漸聽不到她的說話聲。
他轉頭去看,溫渺已經靠着一側的車窗睡着了。
茶棕色的羊毛卷淩亂又可愛,劉海也是卷卷翹翹的,臉很小,白皙精致,臉頰覆着薄薄一層紅。
他看了她好一會,淺淡的笑意在眼底凝聚,撇過頭,對着車窗外無法辨認的風景扯了扯唇。
路燈光影掠過他的臉,明明滅滅。
連帶着剛才不明顯的笑意,都像是一縱即逝,恍若一個錯覺。
梁溪是江市地段最好的別墅區,因為下雨又是深夜,四周格外靜谧。
車停下,溫渺還沒醒。
林淮北嘗試叫醒她,但她睡得太死,不止沒醒,還轉了個方向,調整成更舒服的姿勢繼續睡——
抱着林淮北纏着紗布的右手臂,靠在他肩頭,繼續睡。
林淮北視線所及就是溫渺的頭頂,卷卷的頭發貼在他脖頸還有手臂皮膚上,有些發癢。
他停頓片刻,喉結微滾,垂着眼睑又叫了一聲溫渺:“到了,醒醒——溫渺,醒醒。”
溫渺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司機還在等,林淮北沒有辦法,只好推開溫渺,先從一側下車,然後再冒雨走過來,單手将溫渺從車裏抱出來。
溫渺只要睡着了,就是地震也震不醒。
連林淮北把她丢到床上她都沒反應。
林淮北全身已經淋濕,頭發濕漉漉滴着水,身上衣服也是濕的。
剛剛這幾步路,他的傘都給溫渺打着了。
他站在床邊看了溫渺好一會,随後把被子往她身上一蒙,轉身出了房間。
林淮北是今天剛到的,在他來之前,老太太已經吩咐人把這邊好好打掃過一遍,各種生活用品一應俱全。
他帶過來的行李很簡單,一些衣服,一些書,還有一個相框。
相框被林淮北習慣性地放置在床頭櫃,他回房後,看着相框裏的照片,忽地想起在溫渺在醫院說的話。
——“小時候我一直把你當弟弟,我相信你也一樣,只把我當姐姐。”
——“等你明年畢業,我們一起跟長輩提議解除婚約。”
其實,如果不是有特殊的原因,林淮北并不會住到這。
不住在這,不過也就是一個人住而已,這對他來說并沒有什麽,可是——
這裏有溫渺。
溫渺就是那個特殊的原因。
林淮北再回想一遍溫渺單方面做出的約定,極其輕微地笑了一下,打開抽屜将相框正面朝下放進去。
藏起了照片,也藏起了兒時抱着小男孩笑靥如花的那個女孩。
只當弟弟麽。
行吧。
他可什麽都沒答應。
初秋的暴雨一夜未歇,隔日一早,天空仍灰蒙着。
溫渺意識朦胧,在床上滾啊滾,一不小心滾下了床。
床底下沒有熟悉觸感的地毯,摔了個底朝天時才猝然驚醒。她抓着頭發摸着摔疼的屁·股從地上爬起來,往四周看了看,完全陌生。
溫渺還有些茫然,爬回到床上,漸漸想起昨晚發生的事。
昨晚,她跟溫衍吵了一架,然後收拾東西走人,緊接着到了這,碰上了林淮北……
咦,她是怎麽睡到這的?
是林淮北把她帶回來的嗎?
溫渺記不起來了,她的記憶在回來的車上戛然而止。
昨晚帶過來的行李箱正安安靜靜放在門邊,溫渺打個哈欠,不再想那麽多,爬下床去開行李箱。
她拿了套換洗的衣服,走進房間自帶的浴室洗澡。
樓下,林淮北已經坐在餐廳裏吃早餐。
老太太請來的傭人阿姨很早就到了,也做好了早餐。
等溫渺披着還沒完全吹幹的頭發下樓,先看到的是林淮北的背影。
淺色的條紋襯衣穿在他身上,寬松挺括,是這個年紀的男孩特有的少年氣。
她朝他走過來,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打招呼:“早啊弟弟。”
林淮北手中的勺子差點被溫渺拍掉。
溫渺又趁機薅了一把林淮北的頭發,親密到好像他們不是昨晚才剛見面。
林淮北忽然別過頭,輕咳一聲,放下勺子說:“我吃完了。”
溫渺才剛在他對面坐下,疑惑地看着拉開椅子起身的他,問:“長身體的時候哎,就吃這麽一點?”
他的那碗粥,看起來只吃了幾口。
林淮北只說:“飽了。”
然後便轉身上樓。
溫渺托着下巴看他逐漸消失的身影,撇撇嘴巴。
十八歲的男孩子都是這樣的嗎,奇奇怪怪。
傭人阿姨給溫渺端來一碗白粥,溫渺想了想,笑着問她:“阿姨,有牛奶嗎?”
既然答應老太太要把林淮北養得白白胖胖的,溫渺就覺得自己有必要也有責任讓林淮北吃好。
于是,幾分鐘後,她端着熱好的牛奶和三明治上了樓。
林淮北回房後的第一件事,是進浴室用冷水沖臉。
太久沒見,又突然肢體接觸,他有些不大适應。
沖過臉,林淮北冷靜幾分,适才爬上臉頰的紅暈也已經退下。
劉海被打濕,濕漉漉地垂在額前,襯衣衣領也沾上了水漬。他一面用沒受傷的左手解着胸口的紐扣,一面從浴室出來,準備換件衣服。
哪知這時,剛剛沒關好的房門被輕輕推開。
溫渺探進一個頭,笑得眉眼彎彎:“弟弟,喝牛奶了——”
大概就是那一瞬間,兩個人的視線驟然對上,溫渺一下僵硬住。
哇塞,現在的小孩,身材都這麽好的嗎?
1,2,3,4,5,6,7,8……
八塊哎,竟然是八塊腹肌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