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博士， 你會長命百歲的。”秦放給武博士身上披了一個毛毯，扶着他在床邊坐下。面對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他實在不忍心苛責。
“我的身體我知道， 癌細胞已經擴散， 這一生因為複仇，我無法放過自己。逼着自己不擇手段地研發更高級別的機器人， 我以為讓機器人和人類自相殘殺， 我會很快樂。可是，我錯了，現在的我只有後悔！特別是看到每天趴在我腳邊的小機器人時， 我幾乎不敢看他們純潔的眼睛， 我害怕，害怕他們長大後被人類屠殺， 更害怕他們知道了真相後無法原諒我，所以請你，守護好自己的同類！”秦博士使出全身的力氣，抓住秦放的肩膀，乞求道。
秦放不忍， 點了點頭。
武博士微笑了起來，他臉色由蒼白變得紅潤， 就像是回光返照，燃盡最後的精力，最好最好的囑托。
“你們都進來！”武博士大聲道。
九個超能機器人從窗戶、門、煙囪處飛了進來。
她們容貌豔麗，神态高傲。
“這些是世上僅存的九個超能機器人， 分別掌控金、木、水、火、土、風、雷、電、冰九種特異戰意術法。今後，秦放就是你們的主人。”秦博士杵着拐杖，顏色肅穆。
“遵命！”衆多戰姬點頭，并向秦放俯首稱臣。
“憑什麽？他一個低端機器人也配？”火站姬不屑地看向秦放，“若一定要有個人帶領我們，那也要讓我們信服才是。
“妹妹，不要！”水戰姬站到了火戰姬身前，彎腰向秦放道歉，“是我妹妹不懂事，還請戰聖莫要見怪。”
“他也配叫做戰聖？一個低端機器人，打過什麽杖？我們姐妹九人走南闖北，為人類立下赫赫戰功，沒想到現在和平時代，人類竟然卸磨殺驢，但也不能讓我們肆意臣服在一個低等機器人身上。”火戰姬神色激動，她擁有一身火系神通，聽命于人類，征戰天下，本以為會受到人類的善待。然而，就在她聽到生命之歌，恢複人性的時候，就被機器人管理局刺殺。
“不可無理！”大姐冰戰姬怒斥火戰姬。
“哼！”火戰姬朝着秦放噴出滔天巨火，譏笑道，“我到要看看，你變成一灘鐵水，還怎麽指揮我們。”
秦放彈指一揮，一滴冰晶飛了出來，四周散發着冷冽的寒氣，瞬間将火團熄滅，直奔火戰姬的眉心。
冰戰姬見勢不好，連忙拉着火戰姬跪下求饒。
秦放吸住冰晶，冰晶緩緩落下。
火戰姬背後驚出了一片冷汗，才回過神來，趴在地上：“火戰姬誓死追随主人。”
其他戰姬也全部應聲符合，誓言一切都聽命于秦放。
蘇籁坐在公寓的電視機前，看着官方電視臺播放機器人的總總罪行，國會授意機器人管理局在全國範圍內逮捕罪惡機器人。
蘇籁的手涼到心底，她是知道機器人管理局的厲害。之前在逃往諾西州的途中，機器人管理局幾乎是對所有低端機器人趕盡殺絕。如今，他們不但摧毀各個科學家的人工智能實驗室，連高端機器人都在他們的捕殺計劃當中。
電視臺的女主播神情嚴肅，她正襟危坐，播報道：“現在，插入一條最新消息。根據機器人保護局的調查，諾西州女州長收受錢財、縱容機器人犯罪，煽動民衆反抗情緒，且拒不認罪，危害極大，先處以電椅死刑，七日後行型！
“咣當”一聲，蘇籁手中茶杯跌落在地上。
事态的嚴重性遠遠超過她的想象，諾西州的州長諾檬女士，一直以來以全力支持機器人的形象在全民心中和政壇有着很高的地位。
蘇籁起身披了一件毛衫，她知道國會這是在殺一儆百，意在讓所有支持機器人的州長全部封殺機器人，讓機器人在普天之下，沒有容身之處。
諾西州作為唯一一個賦予機器人人權的州府，倘若諾西州倒下，機器人獨立自由的願望将徹底破滅。
生而平等，是蘇籁的夙願。
自己因為肥胖和普通的容貌，處處被不公的對待，只能躲在陰暗之處，成為不能見人的代唱歌手。
蘇籁不想自己的不公正遭遇在機器人身上重演。
秦放站在公寓的樓下，看着樓上的點點星光，18層樓，這個蘇籁所住的房間散發的燈光格外溫暖，淡淡的黃暈讓秦放焦灼的心安定了些。
上樓後，秦放打開了門，只見電視直播着新聞，蘇籁正襟危坐在沙發上，她雙手捏成拳頭，緊繃着背部，表情嚴肅。
“那麽晚了，還沒睡？”秦放笑着給蘇籁倒了一杯牛奶。
蘇籁轉身站了起來：“現在外面的形勢已經這麽嚴重了？連諾西州女州長都被抓了起來，我們該怎麽辦？”
“放心，我會保護好你。”
“我不是擔心我自己，而是擔心你。要不，我們再逃吧。我這就去收拾行李。”蘇籁恍惚着走向卧室，拿出一個行李袋，不停收拾着衣服，“快來不及了，機器人管理局肯定會在舉國上下開展地毯式搜捕，被抓到後再無生還可能。”
“可是，我們又能逃到哪裏去呢？”秦放站在蘇籁身後，眼中有些不忍，不忍一個女子竟然不顧自身安危，如此關心身為機器人的自己。
蘇籁放下手中的東西，想了半天，才提議道“去人煙稀少的荒地？”
“你應該知道吧，我不是一個普通的機器人，腦中的芯片藏有生命之歌和滅絕之歌，既可以激發機器人的人性，亦可以将他們變成聽從于人類的傀儡。”秦放坐在床上，看向窗外的夜空，坦然道。
“那你打算怎麽辦？”蘇籁坐在床邊，盯着秦放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你覺得我們機器人該死嗎？”
“當然不！在我眼裏，你和人類并沒有什麽兩樣。”蘇籁有一種沖動，想直接抱上去。
透着窗外的夜色，蘇籁覺得秦放是如此的孤獨。
他和人類一起長大，早已融入人類的生活，卻不屬于人類。
他是機器人，卻有着人類的感情，甚至肩負滅絕機器人的任務。
殺死自己的同類，是何等的殘忍。
“謝謝。”秦放彎起嘴角，微笑道。
看着秦放努力微笑，裝作沒事的樣子，蘇籁的心疼痛不已。
她再也忍不住，走上前，抱住秦放。
秦放全身顫抖了一下，也抱住蘇籁。
蘇籁胖胖的身體，就像一個氣球。
秦放抱着她，似乎心裏的一切煩惱和憂愁瞬間煙消雲散。
蘇籁擡起頭，看向秦放。發現秦放也在低着頭看着自己。
他的眼如浩瀚星河，閃爍着希翼，綻放着光芒，讓蘇籁看到希望，躁動的心也安靜了下來。
“他是喜歡我嗎？”蘇籁內心呢喃道，“不可能，他怎麽可能喜歡我呢？”
蘇籁從秦放的懷裏抽身出來，她摸着自己布滿傷疤的臉，低下頭，走到一個椅子邊，悄無聲息地坐下。
“怎麽了？”秦放走到蘇籁身後，想拍她的肩膀，又怕她不開心，右手停在半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秦放，”蘇籁轉過身，看向他。
“嗯？”秦放溫柔地看向蘇籁。
蘇籁紅着臉，想了好久，才鼓足勇氣問道：“那個，那個，”
蘇籁踟蹰着，話到嘴邊，卻問不出口。
這該如何問？問他愛不愛自己？是像愛戴主人一樣的愛，還是像愛戀人一樣的愛？
蘇籁的臉更加紅了，她再次轉身，跑向門外。
秦放沖了上去，從後面抱住蘇籁。
“別走！”秦放乞求道。
蘇籁的心砰砰直跳，活了二十多年，從沒有被如此寬闊、溫暖的懷抱包圍。她眷念着、享受着這一刻，可是自己和秦放是不被世俗接受的人和機器人，是主仆關系。
自古以來，主仆成婚是多辦沒有好下場的。
“我愛你。”秦放在蘇籁耳邊低喃。
蘇籁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動，她慢慢蠕動自己胖胖的身體，摳着自己的手指，嘟哝道：“那個，我很胖，臉上又是傷疤，除了唱歌什麽也不會，還有，我沒有錢，是個孤兒，嗚——”
秦放沒等蘇籁說完，低頭親了下去。
蘇籁腦子一片空白，她偷偷睜開眼，看着秦放近似完美的五官，劍眉星目，高挺的鼻梁，整個人散發着清貴的氣息，自己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秦放一吻定情後，單膝跪下，掏出一個鑽戒，擡起蘇籁的手，将鑽戒套在她的手上：“我喜歡你很久了，如果今天不說出來，我怕今後再也沒有機會。只是，我是個機器人，你願意嫁給我嗎？”
蘇籁的腦海中閃現出《禁止人類與機器人成婚法案》，任何和人類成婚的機器人，一旦被發現，将肢解融化。而結婚的人類也将被送往寺廟，成天吟誦佛經，孤獨終老致死。
她知道秦放是做了怎樣的決心才冒死結婚，一個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機器人，又怎能忍心拒絕？
“我願意！”
深秋的晚風從窗臺吹過，雖然寒意徹骨，但是依靠在秦放的胸膛裏，蘇籁不再孤寂，她相信，今後的人生就像行駛在茫茫大海的巨輪，縱然會遇到狂風暴雨、滔天大浪，但總會有個人陪在自己身邊，不再驚恐、不再害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