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初秋的晚風吹落枯黃的落葉， 蘇籁走在落葉堆積的大道上，發出“咔擦”、“咔擦”的響聲。
流浪漢蜷縮在角落的長凳上， 他們衣衫破舊、面容邋遢。
低端機器人越來越廉價， 越來越多的人失業， 表面繁華的社會內裏已經破敗不堪，蘇籁揪緊着拳頭， 低着頭， 快步走着。
“蘇籁！”
蘇籁頓住腳步，這是她夢裏熟悉的聲音，右手緊緊摳住包， 她的身子有些顫抖。
“怎麽？又想起了我？不是不記得我了嗎？”蘇籁咬着嘴唇， 譏諷道。
“有時間嗎？我有些話想對你說。”秦放穿着黑色的風衣，衣角随風飄蕩。
蘇籁剛想拒絕， 可是看到秦放誠懇的眼神，終究點了點頭。
咖啡廳，濃黑的咖啡冒着熱氣，胖胖的橘貓慵懶地躺在毛毯上，蘇籁低頭攪動着咖啡， 袅袅的熱氣飄散在半空中，襯得蘇籁的臉更加肌膚勝雪。
“說吧， 這次又想騙我什麽？騙我曾經很喜歡你？騙我曾經是你的妻子？”蘇籁将調羹放在托盤上，雙手交叉，微笑着看着秦放。
秦放點了點頭：“沒錯。”
“之前假裝不認識我，現在又來這裏攀關系， 你到底要幹什麽？”蘇籁站起身，怒目而斥。
秦放翻出手機，打開一張照片，舉到蘇籁面前。
蘇籁看着眼前眉目和自己有三分相像的女子照片，心底隐約有種親切感，又有種不安感。
“這個胖胖的女子是誰？”蘇籁接過手機，仔細查看。
“是你。”秦放看着蘇籁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蘇籁後退了幾步，“哐啷”一聲，手機跌落在地上。
“怎麽會？怎麽會？”蘇籁眼中的淚水溢了出來，她知道，她知道！秦放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在夢裏也夢見過這個胖胖的女孩，為什麽會是自己？
秦放走進蘇籁，輕撫她的肩膀，安慰着她顫抖的身體：“之前的你很胖，但是很善良，為了救火災中的小女孩，全身大面積燒傷，毀了容貌。”
蘇籁雙手緊扣着桌子，她深吸了一口氣，望着秦放，就像是無家可歸的流浪犬，那麽無助，那麽絕望。
“後來，因為那個小女孩和家人不但不感激你，反而疏遠你，說你太醜，會吓到別人，你選擇了自殺！”秦放低下頭，小聲說道。
蘇籁雙腿發軟，跌坐在地上，眼淚再也忍受不住，落了下來：“為什麽好人沒有好報？”
“為了讓你活下去，我把自己的超級芯片給了你，它幫助你進化了超能力，也賜予了你人類巅峰的黃金比例的五官，讓你的美貌震驚了所有的人。”
蘇籁仰天長嘯，淚水從眼角流了出來：“所以，我擁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我的容貌、我的聲音、我的身材，這一切的一切，我引以為傲的美貌，都是假的？今天來是要取走芯片的吧？”
秦放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些什麽安慰蘇籁。
“因為機器人已經恢複了自主意識，如果放任下去，可能會造成巨大的災難，所以需要你的芯片------”
“別說了！”蘇籁閉上眼，打斷了秦放的話，“如果我取出芯片，會怎樣？”
“你會變成之前的樣子。”秦放将眼睛看向別處，有些不忍。
“不要再說了！芯片本就不是我的東西，白得了這份不屬于我的美貌這麽多天，我也應該知足了，給我三天的時間，我來這裏交給你。”
“好！”
蘇籁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裏，這一路上，她都魂不守舍，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來的？
作為一個天後，她明白大家喜歡她的歌曲，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她絕世無雙的美貌。如果沒了美貌，自己的事業，自己的婚姻将何去何從？
“咔擦”一聲，吳井推門走了進來。
他給蘇籁帶來了她最愛的烤板栗。
香氣四溢，蘇籁卻沒有什麽胃口。她正坐在沙發上，看着吳井一步一步走來，夕陽照射在吳井的後背，整個人身上散發出金色的光輝，就像從天而降的救世主，來救迷失在沙漠之中的蘇籁。
蘇籁一個箭步沖了過去，緊緊地抱着吳井。
吳井笑了笑，輕輕拍了拍蘇籁的肩膀。
蘇籁擡起汪汪淚眼：“如果，我變得又胖又醜，你還會當我是你的妻子嗎？”
“當然，夫妻就是要相互扶持一輩子的，不管對方富有、貧窮。”
蘇籁懸着的心終于落地，她覺得自己已經賺夠了，靠着超級芯片擁有了絕世的美貌，成為了超級巨星，自己人生最輝煌的一年，仿佛是偷來的一年，是時候歸還了。
夜，靜得可怕，蘇籁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她打開了燈，一個人坐到梳妝臺前，看着鏡子中的倒影，貪戀地摸着自己的臉龐。
柔和的燈光照在臉上，蘇籁揉搓着自己如天鵝般優雅瘦長的勁脖，她的眼如蕩漾在銀河的浩瀚星海，有沉醉，有不舍。
若從未得到如此的美貌，那也就罷了。
可如今已經享受到這極致的美貌帶來的一切：深愛自己的丈夫、站在娛樂圈頂端縱聲高歌、無數粉絲的崇拜與關注。
這一切就要随着美貌的失去永遠消逝了，蘇籁閉上眼，手緊緊地摳着桌子，皺眉閉上了眼，再睜開眼時，眼中布滿了血絲，她拿起桌上的化妝水，猛地朝化妝鏡上砸去。
玻璃飛濺出來，劃破了蘇籁的臉，鮮血一滴滴滴了下來，染紅了桌子上的百合花。
蘇籁不再猶豫，趁着夜色，披上外套，出了門。
“不是說三天後再見面嗎？”秦放皺着眉，他感到今夜的蘇籁有些不太正常。
“快！快把我腦子裏的芯片取出來，時間拖得越久，我就越不舍，你現在不取，我怕我受不了，為了保持自己的美貌，逃離此地，”蘇籁抱緊自己的手臂，全身不住地顫抖，“快！快取出我的芯片！”
秦放看着蘇籁痛苦的樣子，內心揪痛不已，他撇開頭：“如果你真的不舍得，那就離開吧，我再想其他的辦法。”
蘇籁一把抓住轉身離開的秦放：“本來就不屬于我的東西，何必留戀呢？”
蘇籁躺在床上，閉上了眼。
“你會昏迷幾個小時，然後醒來就會恢複之前的樣子。”
蘇籁點了點頭：“動手吧。”
清晨，陽光透過窗子照了進來。
陽光有些刺眼，蘇籁睜開了眼，她環顧四周，酒店房間內空無一人，從床上滾下來的一瞬間，床發出“嘎吱”的響聲，她低着頭看到自己的手指變得又肥又粗，她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了衛生間。
雙手不停地揉搓，鏡子就在眼前，卻不敢擡頭。
一咬牙，蘇籁擡起頭，眼前胖胖的女孩，臉上有着猙獰的傷疤，蘇籁激動地落淚，鏡中的自己是那麽親切，那麽真實，也那麽美好。
雖然不美，沒關系，可以美好地生活。
雖然不美，沒關系，可以勇敢地生活。
如果美貌讓自己登上了人生的巅峰，蘇籁對着鏡子試着微笑，她告訴自己會攀上更高的山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