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屋頂空蕩蕩,寒風在房間。
徐吉慶擡頭看看天,月亮在微笑,低頭看看地,小強在逃跑。他轉頭看向薛妄柳:“前輩,你是沒交租金被人連蓋子掀了嗎?我那個井底其實也可以住人,就是擠了點。”
“停,我這個房子是一把子買斷的,不存在分期的情況。”薛妄柳的話音剛落,又是一股靈力沖擊襲來。
一波更比一波強,整個芙蓉城都沸騰起來,慘叫聲哭喊聲同時響起,徐吉慶扶着念殊從床上站了起來,他看着擡頭望天的薛前輩,那張落滿月光的側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但是他卻感覺到這個一直都是好脾氣的男人,現在正在生氣。
徐吉慶頓了頓道:“前輩,沒事,屋頂壞了還能修。”
薛妄柳沒有理他,只是看着天空中的月亮,感受着空氣中靈力的波動和躁動不安的鬼氣和兇氣,突然開口道:“是我的錯。”
還真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産,那兩口子背後肯定還有人撐腰,要不然他們不敢做出這種事情。
現在關鍵在于究竟是誰在給他們撐腰。
他轉頭看向徐吉慶,“我要出門一趟,你帶着念殊找個安全的地方。”
感覺到大事不妙的徐吉慶整個鬼都不好了,他顫顫巍巍說:“前輩,哪裏比你身邊還要安全?”
薛妄柳:……
好像很有道理。
“那你們先跟着我,待會我讓丁紅守着你們。”他說完直接轉身推開門,瞥了眼全員戒備的劍修,直接叫丁紅過來。
白鵝抖了抖毛,身形開始一點一點拉長變大,但是依舊沒有脫下它鵝的僞裝。辛夷見那瞎乞丐和鬼修都坐在了鵝上,連忙迎上來看着薛妄柳問:“前輩,這股靈力波動,是有人布下了陣法嗎?”
薛妄柳點頭:“不錯,而且附近的凡人應該不少人受傷了,你快帶着你的師弟師妹們去幫忙。”
“你要去哪裏。”白石靈背着劍走過來,“這股靈力不純,血氣沖天,兇煞至極,非一般人可以解決,我方才已經發信給我蘭澤尊主,很快……”
“有人被壓在房子下了,快去救人。”薛妄柳懶得同他廢話,自己腳下一點也跳上了白鵝的後背,摸了摸丁紅的脖子道:“走吧,去城裏最高的地方。”
丁紅伸長脖頸叫了一聲,振翅而起,薛妄柳看着沉沉的夜色,心裏已經開始罵娘。
這麽大的動靜,附近若是有華寒宗的人肯定要被引過來,那個劍修又叫了辛夫人過來幫忙,自己得趕在他們過來之前把這裏解決,要不然随便來一個自己都很難脫身。
早知道會出這種事,那天自己就不應該心軟。
薛妄柳的面色越來越陰沉,徐吉慶攬着念殊坐在旁邊看着心越來越慌,咽了口口水問:“前輩,這個陣法是用來幹什麽的?”
薛妄柳頓了頓:“不知道,我從來沒見過這種陣法,有血氣死氣交織,讓我感覺很不舒服。如果不快點解決,肯定要死很多人。”
“這種小城怎麽會有這種厲害的陣法?”徐吉慶懵了,他看着薛妄柳的背影,試探着問:“那我們能解決嗎?”
薛妄柳轉頭看他:“是我,不是我們。”他笑了一聲,輕聲說:“不用擔心,有我在。”
在華寒宗頂天立地撐場子幾百年,薛妄柳見多了這種需要他力挽狂瀾的場面,安撫人心的話說得輕車熟路。
一直沉默着的念殊卻在這個時候開口道:“師尊,你可不可以不要去了,好像很危險。”
“如果我不去,那這座城裏就沒有人可以解決這個問題了。”薛妄柳道。
念殊沉默了一會,繼續問:“那讓大家都躲到安全的地方呢?”
“城裏這麽多人,又去哪裏躲呢?”薛妄柳溫聲說,“如若是躲起來,又要躲多久才能安全呢?”
他伸手摸了摸念殊的頭發:“不必擔心,我去去就回,你的師尊很厲害。”
念殊沒說話,倒是徐吉慶問:“真的嗎?”
“真的。”薛妄柳無語,“反正肯定比你師父厲害。”
原以為徐吉慶會生氣,沒想到這個家夥居然眼含淚光,捂着胸口道:“那真是太好了。”
薛妄柳:……
不孝徒,你師父收你不如收塊叉燒。
丁紅這時伸着脖子長長叫了一聲,薛妄柳看着現在已經無人的觀景高臺,拍了拍丁紅的脖子叫它下去。
這裏的觀景高臺本是為了看江景建造,現在站在觀景陽臺上,天上的圓月倒影在緩緩流動的江水鱗光上,江邊還有漁船的點點火光。
薛妄柳叫念殊和徐吉慶好好待在這裏,丁紅護着他們,如果情況不對就帶着他們在空中飛,等自己找過來。
正待他伸手要布下結界的一瞬間,丁紅突然張口咬住了他的衣服,眼睛盯着他。
“不好意思,這一次不能帶你去。”薛妄柳摸摸他的脖子,“你是我身上最值錢的老寶貝,可不能出事。”
丁紅喉嚨裏發出一聲不滿的聲音,但是最後還是松開了嘴,只是催促薛妄柳快去快回。
“師尊小心。”念殊摸索着走到薛妄柳身邊,微微仰着頭看他。
薛妄柳拍拍他的肩膀:“不用擔心我,我很快就回來。”
城主府位于芙蓉城的最中心的位置,是整座城裏最華麗富貴的建築,站在最高層的房間外,可以俯瞰整個江邊的芙蓉城。但白日裏的熱鬧繁華都已經不見了蹤跡,冰冷的晚風吹不散人的慘叫和痛哭,那位阮郎君閉上眼什麽都不想聽,但卻沒有辦法抵抗一絲一毫。
原本緊閉的房門突然打開,木質的房門發出刺耳的開合聲,阮郎君睜眼去看,卻見仙人月下踏雲而來。
薛妄柳拿着金色的團扇站在這房間的門口,看着面前一團黑紅霧氣上單露出一個人頭,一瞬間搖扇子的手都慢了下來。
靠,這是在幹什麽?行為藝術嗎?
拜托了,雖然大家是邪門歪道,但是能不能在造型上講究一下美感。就是因為你們不講究這些,所以新的修士都不跟你們修道,派去修仙氣飄飄的正仙道了。
沒有誰想奇形怪狀地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薛妄柳左右動了動脖子,疑惑問:“阮郎君,你還活着嗎?”
黑霧上的那個人頭沖他露出個疲憊的笑容,啞聲說:“薛郎君,你來了。”
“看起來是還活着。”薛妄柳邁步走近這個用鮮血畫滿了咒文的房間。
不光是地板上還是牆上,都用鮮血畫滿了咒文,而阮娘子躺在不遠的地上,身體冰涼,薛妄柳一眼看去,已經看不到一絲生氣。
“誰讓你做的,他在這裏嗎?”薛妄柳站在黑霧前,看着阮樂師那張漸漸開始淌血的臉,好心提醒:“如果不停下這個陣法,你真的會死。”
阮郎君笑了笑:“薛郎君還不知曉我的名字吧,我名叫阮昆芙,家裏世世代代都是宮廷裏為貴人演奏的樂師,而我娘子是教坊的舞姬。”
“不要拖延時間。”薛妄柳深谙話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不想在這裏聽情感故事會,在房間裏轉了一圈後直接問:“這個陣法是用來幹什麽的?”
阮郎君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道:“天地萬物有靈,凡人草木皆有靈,每個人的靈力雖然不多,但是積少成多,只要抽出它們身體裏的靈力,也可以供為己用。”
“啊?還有這種好事。”薛妄柳反應過來自己說的話不對,立刻改正道:“還有這種混賬事情?”
要是找兩個工具人不斷修煉,到時候從他們身體裏抽出靈力,豈不是可以短時間內就能很快積累靈力提升修為?
等一下,這不就是給自己找了個爐鼎嗎?那這個陣法就是把這個城裏的所有的活物都當做自己的爐鼎,抽幹所有的靈力嗎?
還真是只要膽子大,一夜飛升不在話下。但這實在是廁所上面撐杆跳,過分了兄弟。
薛妄柳看着地上那些用血寫上去的咒文,腳蹭了蹭發現蹭不到,這才又開口問:“你娘子的魂魄呢?”
他看着地上那具已經有腐氣飄來的屍體,因為裏面的魂已經不在,死亡已久的身體速度腐爛,薛妄柳搖了搖手裏的扇子,淡淡道:“她的屍體要爛掉了。”
阮昆芙突然嗤嗤笑了起來:“薛郎君,你是個好人。”他咳出一口血,幹聲說:“快逃命去吧。”
“逃命?”薛妄柳癟了癟嘴,八百年了,他已經八百年沒有聽見過別人叫自己逃命了。
他冷聲道:“最後一個問題,這個陣法要怎麽解除。”
“不知道。”阮樂師吐出一口血,喃喃道,“阮娘,我來陪你了。”
又一聲轟鳴響起,阮樂師慘叫一聲,黑霧徹底将他的頭包裹住,飛濺出的鮮血落在地上,形成新的血色咒文。
薛妄柳直接沖上前去,在阮樂師最後一縷頭發被黑霧包裹住之前一把抓住,手中的團扇對着黑霧一扇。
黑紅血色的鬼霧盡數散去,只剩一副純黑的人體骨架,骷髅的頭緩緩轉向薛妄柳,牙齒磕碰勉強還能發出聲音。
“薛……當心……石碑……”
薛妄柳一頓,手中的一縷黑發也從骷髅身上脫落,黑色的骨架砸落在地上變成灰燼,整個房間內的陣法咒文瞬間亮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
薛妄柳:怎麽別人拿劍,我搞個扇子天天扇,我的定位是鐵扇公主嗎?
大腦袋:不是,是濟公。
薛妄柳:……?
海鶄落,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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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中午清淡點、帽子下的玫瑰花的魚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