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都說老人就是老小孩,薛妄柳年歲八百,常年被華寒宗的徒子徒孫們供着哄着,不如他意的事情很少,原本的好脾氣也難免被養大了點。
白石靈給他甩臉子,他就照着甩回去,誰怕誰啊?
徐吉慶站在書桌邊一邊嗑瓜子一邊看着他臨摹書畫搞藝術創作,忍不住問:“前輩,難道您就真的不告訴他們黑霧的身份嗎?”
“那沒有,我只是說暫時不告訴,沒說一直不告訴他們。”薛妄柳筆在紙上輕輕描了一下,搖頭道:“不過我看那個姓白的劍修挺厲害,應該不用我說也能找出來。”
徐吉慶撇了撇嘴:“我看不見得,這兩天了他們一群劍修滿城亂竄也沒個頭緒,回來還惡聲惡氣的黑着個臉問我怎麽還在這裏,真不講理。”
薛妄柳一頓,站直身體看他:“對啊,你怎麽還在這裏?不回井裏修煉去?”
“修煉苦啊,我真不想練了。”徐吉慶一聽到修煉就頭疼,他看着薛妄柳道:“前輩,我看你也能打過我師父,要不你跟他說說你是我哥,帶我回家休息幾天,別叫我修煉了。”
薛妄柳想了想,這不就是假扮家長請病假嗎?孩子教育進度落下了怎麽辦?缺德的事他不幹。
“那不行,你師父是為你好,而且你這個半吊子确實應該好好練練。”薛妄柳看他,“落後就要挨打,你還是個鬼修,萬一遇見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拿你歸案的修士,你修為低點跑都跑不掉。”
薛妄柳苦口婆心,“而且你留在我這裏也沒事幹啊,豈不是浪費時間。”
“怎麽會浪費時間呢?”徐吉慶左右看看,一個箭步沖到床上念殊身邊,握着他的手說:“我可以教念殊讀書。”
念殊:……
念殊:“徐大哥,我是個瞎子。”
“瞎子怎麽了?誰說女子不如男,誰說瞎子不讀書,我今天就開始教你讀書,知識改變命運,保準你三年成舉人,五年上進士!”
徐吉慶緊緊握着念殊的手,發誓那些他很冒險的夢,念殊要陪他去瘋。
“虛假宣傳我舉報了啊。”薛妄柳勸他認清現實:“你自己死前都是個秀才,怎麽教念殊中舉?”
徐吉慶看他:“不是我中不了舉,是我根本就沒考。”
“确實,考試前一天就死了,死人确實考不了。”薛妄柳道。
徐吉慶氣得鬼臉都出來了,他拍着自己的胸脯道:“雖然你是我前輩,但是在念書這方面我沒怕過誰,你等着,我這就出去買書開始教念殊讀書。”
“不用出去買了,我家裏就有。”薛妄柳擡手一指自己的書櫃,“最後一個格子裏,四書五經都有,自己去拿吧。”
徐吉慶氣沖沖去了,薛妄柳在心裏吹了聲口哨。
蕪湖,輕而易不花一分錢就給念殊找了個夫子,劃算。
“薛大哥,你別跟徐大哥開玩笑了,我是個瞎子不能讀書的。”念殊坐在床上道。
薛妄柳看他:“怎麽不能?”
他放下手中的筆,走到床邊拍了拍念殊的腦袋,感受着上面頭發枯燥的感覺,忍不住啧了一聲:“要是不識字不讀書,修道的玉簡給你都看不懂,怎麽才能修行呢?”
念殊一愣,就聽見薛妄柳繼續說:“做人也好做修士也罷,都要知曉這人間道理人情世故,要不然不知禮,不懂法,生性暴戾作惡多端,那便是修士也活不了多久。”
普法教育從娃娃抓起,保證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為修真界的發展培養人才,薛老師正在路上。
“薛大哥……”念殊驟然伸手抓住了薛妄柳的衣袖,“你……你答應教我了?”
薛妄柳笑了笑,點頭道:“是的。”
“那我、那我……”念殊有些着急一時咬着了舌頭,倒抽了一口冷氣才道:“那我是不是應該改口叫你師尊了?”
“這個先不着急,人多耳雜,還是學從前那樣叫我薛大哥就好了。”薛妄柳溫聲說,“時日還長,不在乎這一日兩日。”
徐吉慶抱着滿是灰的四書五經回來,嘴裏正念念叨叨薛妄柳有辱斯文,聖賢之書也不愛惜,早晚要遭報應,就聽見念殊突然叫了他一聲。
“別叫大哥,現在該叫夫子啦。”徐吉慶道。
念殊舉起手:“夫子,我想學讀書!”
徐吉慶一看學生這麽上進好學,有他當年的風采,屁颠屁颠就帶着矮桌毛筆放到床上,準備開始上課。
薛妄柳見狀放下手裏的筆說:“我出門給人送個畫,你們兩個慢慢學。”
拿着畫還有桌子下面的凍瘡膏出門,同院裏的劍修打了個招呼,薛妄柳就往萬寶齋過去,闫老板一看他來,立刻算盤也不打了,迎上去問:“薛郎君,你怎麽來了?”
“畫了幅新畫送來。”薛妄柳把畫塞進闫老板懷裏,壓低了聲音道:“我家裏來了幾個打秋風的親戚,剛剛就在後面跟着我,一見着我拿錢了就要找我借,有沒有後門讓我走?”
闫老板做生意什麽沒見過,一聽就懂了這是什麽狀況,立刻點頭道:“有的有的,我讓小二帶你過去,這裏我幫你攔着。”
他說着聲音突然變大,攬着薛妄柳往後走:“老弟啊,你可算來了,哥哥我等你等得好焦心,來來來,我們後面說。”
萬寶齋門口不遠處的劍修見薛妄柳進去許久也沒出來,直接闖進去一看,只有一個掌櫃正在賬臺後面一一得一,二二得四,三三得九扒拉算盤。
“掌櫃的,剛剛進來的那個男人走了嗎?”一個劍修上前問。
闫老板眼睛皮一掀,有氣無力問:“你們是他什麽人啊?”
“我們……”兩個劍修對視一眼,“我們是他親戚。”
闫老板冷笑一聲,好家夥還真是不要臉的親戚,打秋風打得這麽理直氣壯。他直接開始拍手,叫來護院要把這兩個混賬趕出去。
薛老弟是個老實人,還是自己的搖錢樹,可不能讓這些人害了他!
已經從後門溜之大吉的老實人薛妄柳正揣着凍傷膏走在阮郎君家的路上,他加快腳步扭着屁股幾乎是競走速度。
闫老板攔不住他們多久,自己得快點。
他走到阮郎君家院子附近的時候立刻收斂了氣息,腳步也放輕,如同貓一樣走路不見音。他一路走到門口,正準備敲門的時候,就聽見了裏面傳來了男人的咳嗽聲。
阮樂師坐在屋子的角落裏,一邊扭着手裏月琴的琴弦一邊咳嗽着說:“你們幾個都離我遠點,小心把病氣傳給了你們。”
阮娘子叫着屋裏的孩子都坐過來,一人盛了一碗熱湯叫他們捧在手裏暖暖等涼了再喝,靠着她的一個囡囡問:“嬸嬸,今天好冷,可以不讀書嗎?”
“不可以哦。”阮娘子摸了摸她的頭發,“不過可以不寫字,跟着嬸嬸讀書就好了。”
屋子裏的孩子歡呼了一聲,站在外面的薛妄柳嘆了口氣,舉起的手又放下,最後還是伸手敲響了房門。
突然傳來的聲音讓原本熱鬧的屋子驟然安靜下來, 薛妄柳看着天,耳朵動了動,聽見了月琴弦崩斷的聲音。
過了一會,有腳步聲傳來,房門被慢慢打開露出阮郎君那張瘦骨嶙峋的臉。
薛妄柳面帶微笑:“阮郎君。”
“有什麽事嗎?”阮郎君将門縫開大了一點。
薛妄柳保持着微笑,拿出袖子裏的小瓷罐晃了晃:“之前阮娘子說自己臉上長了凍瘡,我家裏正好有治凍瘡的膏藥,很管用的。”
不管阮郎君的臉色,薛妄柳将瓷罐直接塞進了他的手裏,輕聲說:“放心,我不會害你們的。”
阮郎君握着那個陶瓷罐子頓了頓,然後輕聲道了句謝。
“如果好用的話,我下次再送點來。”薛妄柳轉身正準備離開,背後的院門卻突然打開。
阮郎君站在他背後,咳嗽了兩聲發出邀請:“天寒地凍,還麻煩薛郎君特意跑來一趟。如果您不嫌棄,還請進來喝一杯熱茶,暖和暖和再走吧。”
鴻門宴嗎?
薛妄柳轉身看着他沉默了一會,而後笑着點頭說:“好啊,那打擾阮郎君了。”
阮郎君讓開路:“請。”
薛妄柳笑着走進去,雖然面帶微笑,但是心裏總有一種自己是破壞人幸福生活反派的感覺。哎,明明我也不想這樣的,我也不想當壞人的。
房門推開,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孩子們圍着坐在炭火旁邊,手上捧着熱湯,每個人的臉上都紅撲撲的。
帶着面紗的阮娘子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說:“薛郎君來了。”
“打擾了。”薛妄柳沖她微微一笑。
阮郎君咳嗽着走進來,将手上的東西放進阮娘子的手裏:“薛郎君是來給你送治凍瘡的藥膏的。”
“真是多謝了。”阮娘子連連道謝。
旁邊的孩子也跟着附和:“謝謝薛郎君。”
“不用謝哦。”薛妄柳摸了摸孩子的腦袋,溫聲問:“你們今天也在這裏讀書啊?”
孩子們異口同聲:“今天是聽嬸嬸讀書,我們自己不用讀啦。”
阮郎君端着一碗茶水過來,遞到薛妄柳面前說:“薛郎君,喝口熱茶吧。”
作者有話說:
拜師一小步,感情一大步。
徐吉慶:在?家教費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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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某不知名青花魚、阿資跑啊跑、迩咚吙日栗、亂碼旺仔的魚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