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一章
寂靜的夜,手機兩頭的人都屏息望着刺眼的屏幕。
有一瞬間,顧之像是找到了年少時的那種沖動，指尖幾乎要不聽話地按一些在腦裏似乎由來已久的話，比如他對她的喜愛,比如他這幾乎可以算作是心動的情緒。
可身體裏還有一個更為強大的力量在克制他的沖動,那個聲音冷靜又理智地問他：你忘記李宣然說的話了嗎？
她還年輕，尚未體會過真正的動心與愛戀,卻又依賴于他的關心與保護。
她還稚氣未脫，尚且活在一個需要他人認可的環境裏,身邊的人怎麽看她怎麽想她，她都無比在意。
李宣然對他說了，“你比我更清楚短時間內錯誤的決定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
他當然知道,後果就是他永遠地離開了曾經為之進行過不懈努力的手術臺,再也不曾拿起過手術刀。
一夕之間，一刀斬斷現實與夢想的維系，說不痛是假的。
這樣一個素來冷靜沉穩的人，卻因為舒晴的一條短信失神良久，睫毛都在微微顫動着。
最後，他一一地按這樣一條短信。
“ye,aandllalaybeyrreen,agdeaernrandagdfrendnlfe”
是的，不管現在還是将來，我都會一直是你的reen，精神上的老師，生活裏的朋友。
舒晴的呼吸在看到短信的一剎那停滞了。
一顆為之懸在半空的心飄飄搖搖很久，徘徊在他的一念之間，終于還是重重墜落。
他說他會一直是她的老師、朋友，卻唯獨不是她要的那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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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屏幕在亮了十幾秒之後，驟然暗了去。她的手一松，放任手機落在胸口，冰涼的金屬外殼貼在肌膚之上，帶來一陣莫名的寒意。
她想到了那個深夜，顧之不遠千裏地跨越兩個城市的距離，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找到了她，她想象不到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人為何會對她這麽好，好到令她再也移不開視線，好到只要多在他身邊停留一秒，她就覺得整顆心都亮起來。
餘治森說：“有的人看起來高高在上，但等到你接觸以後，又會覺得他其實離你很近很近。他對你好，你心存感激，他那麽優秀，你心生敬意，其實這都很正常。可你也要知道，他不是只對你一個人好，而是對所有人甚至陌生人都一樣好。”
可她偏偏不信這個邪，她一遍又一遍地拿着他送的英劇和法語問自己，誰會因為好心而為你做這麽多事？
然後終于鼓起勇氣發了這樣一條短信，因為她不是膽小鬼，因為哪怕冒着被拒絕的風險，她也一定要明白他的心意。
果……
果她輸了。
輸也要輸得起——這是媽媽從小教她的道理。
可是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認，做到這一點真的太難太難，這并非是一次考試挂科亦或比賽失利，若是那樣，至少她還有重頭來過的機會。
現在呢？
她躺在漆黑一片的寝室裏，覺得這樣的寂靜無聲實在是有史以來最糟糕的一次經歷，因為她連稍微哽咽一、發洩一的機會都找不到。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生離死別，而是昨天我告白被你拒絕了，今天卻被迫跟你面對面九十分鐘，期間還得目不轉睛地望着你，接受心理上的淩遲。
舒晴掙紮了整整一天，最終在晚飯時有氣無力地拜托秦可薇轉告顧之她生病了，晚上的法語課去不了。
“生病了？”秦可薇詫異地打量她，“我怎麽沒看出來？”
餘治森立馬接嘴：“神經病是無法用肉眼觀測出來的。”
舒晴低頭在餐盤裏搜尋良久，找了塊最肥美的豬肉送給他，“這是我的一片心意。”
如果它只是肥，餘治森應該還能勉強接受，問題是它還長了一根沒來得及拔去的豬毛。
總之，在法語班開課以來，舒晴終于第一次缺席了。
顧之站在講臺上，看着第一排正中那個十分顯眼的空位，一顆心沉了去。
講課講了十多分鐘時，他趁着大家埋頭做筆記的間隙，低頭看了眼手表，清楚她大概是不會來了。
課後，秦可薇正收拾東西，見顧之在往外走，趕緊拿着包跟了上去，“顧老師，等一！”
顧之轉過身來，聽她笑着說：“舒晴生病了，讓我幫忙請個假。”
“……生病了？”他的語氣淡淡的，眉頭微皺，看樣是不相信這個說辭。
一旁正往外走的宋予忽然轉過身來，詫異地問秦可薇：“舒晴病了？”
秦可薇瞟了顧之一眼，十分嚴肅地點了點頭，“又是感冒又是發燒，差點卧床不起了！”
顧之先回辦公室拿了點資料，然後才從停車場開車出來，經過校外的那條步行街時，意外地看見宋予正冒着寒風走在路邊。
他朝凍僵的雙手呵了口氣，然後走進了那家藥店，一邊跟店員詢問，一邊低頭去看玻璃櫃裏的藥。
顧之沉默地開車行在路上，沒一會兒就打開了音響，接着上次沒放的d，車內忽然響起了kerenann的聲音，是舒晴第一次乘他的車時聽過的那首《ardnd’ver》
面色很快一僵，他重新關掉音響，戴上了藍牙耳機。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舒晴正在對着法語卷發呆，手忙腳亂地拿起來一看，見到顧老師三個大字的時候就給吓住了。
心一狠，她按了靜音鍵。
沒臉見人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裝死！
只可惜秦可薇回來以後，十分嚴肅地拽着她去繞操場。
舒晴搖頭，“外面冷，不想出去，就在寝室看看劇不行啊？”
“哦，那我打話跟顧老師說你根沒生病，還有精神看劇。”
“……”
“不去？”秦可薇開始摸手機，“顧老師的話是多少來着？我找找——”
舒晴一把按住她的手，“睡前不運動怎麽可以？走，繞操場！”
果最終還是被秦可薇知道了一切，兩個人朝夕相處，很多時候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被對方察覺到最細微的心情變化，秦可薇知道舒晴不對勁，卻沒想到會是因為這個原因。
“那你打算怎麽辦？一直逃課，這學期都不去上法語課了？”
“怎麽可能？學都交了那麽多，不去浪了……”
“……”舒晴忍了，“明知道他是老師，你是學生，一旦被拒絕了只是徒增尴尬，你居然也有膽告白，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開學體檢、抽餓血的時候把腦也一起抽走了。”
一圈一圈地繞操場，一遍一遍地聽着秦可薇一個人的唠叨。
秦可薇說：“好了，別丢人現眼了，我早說了顧老師對你那麽好不太正常，你就當他是那種吸引女學生愛慕之心以達到個人虛榮感爆棚的猥瑣男老師就好了。人活一輩，誰沒愛過那麽幾個混蛋？”
舒晴的臉都被凍僵了，眼眶和心底卻一片滾燙。
她低頭看着腳的塑膠跑道，低低地說：“不是的，是我還不夠好，沒有達到能與他并駕齊驅的地步。”
秦可薇沉默了。
“如果我足夠努力，足夠優秀，到那個時候再跟他說出心意，也許事情會有轉機。”
“所以……你還不死心？”
“我是那種沒毅力的人嗎？”舒晴深吸一口氣，轉過頭來對着秦可薇笑了，“畢竟失戀了嘛，調整一還是有必要的，後天我一定去上課！”
舒晴說到做到，周三晚上的法語課十分準時地到了，然而，可是，只不過……
表現略奇特。
自打顧之走進教室，她就開始無比專注地埋頭看，上課的時候顧之講課上的內容，她就目不轉睛地看課，一旦要看了，她就迅速擡頭，眼睛直奔大屏幕，目不斜視，神貫注。
顧之偶爾用目光掃過她，她視若無睹，教室裏的任何人或物都在她的視線範圍以內，唯獨顧之除外。
九十分鐘就這麽過去，她表現良好，他無話可說。
鈴聲一響，宋予就從後排很快走到了舒晴的桌前，露齒一笑：“病好了？”
舒晴趕忙說：“好了好了，還沒謝謝你那天送的藥呢，效果很好，我一就活蹦亂跳了。”
她說起謊來面不改色心不跳，壓根吃都沒吃，還談什麽療效好？
那天請了病假，晚上隔壁寝室和宋予玩得挺好的那個女生拎了袋感冒藥和退燒藥跑來寝室，說是宋予給的。
舒晴吃驚之，給宋予發了條短信，宋予很快回了，說是之前多嘴，把顧之開車她回學校的事情說了出去，這就算是道歉。
那藥至今還在她的桌上擺着，滿滿一口袋，治寒感冒和熱感冒的都有。
宋予說：“病好了就行，以後多注意，天冷就是容易生病。”
舒晴再三道謝，宋予看她的樣挺不好意思的，就說那藥不是特意去買的，他前些日也病了，買了一堆藥備用，這次正好給她。
講臺上收好的顧之遲遲沒有離去，将第一排那兩人的對話盡收耳底。
他的面上一直沒什麽表情，但眼神卻逐漸沉了來。
那晚他親眼看見宋予去藥店買藥，那些藥是不是備用的，他心知肚明。
舒晴自然也察覺到了顧之沒走，只得沒話找話地跟宋予繼續說去，生怕顧之會找上她。
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和他坦誠相見，被拒絕的人總有些許自卑心作怪，哪裏這麽容易就厚着臉皮假裝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過？
她對宋予開玩笑，“上回誤會你亂傳謠言，臭罵你一頓，這回又麻煩你送藥來，宋予同學，你這種以德報怨的精神實在是我輩學習的楷模！”
宋予樂得直笑，一張娃娃臉滿是笑意，“楷模就算了，要真覺得欠我什麽，請我吃飯就行。”
“我是窮人，哪裏請得起高富帥呀？”
“窮**絲表示這輩頭一次被人誇成高富帥，實在是受寵若驚。”宋予十分嚴肅地想了想，“這樣，請我去校外的步行街吃火鍋吧，大冬天的吃火鍋，這才體現得出你感謝我的誠意。”
……
宋予個性很好，随和大方不計較，舒晴是真的挺喜歡他這種性。
而講臺上的人聽着這樣歡快的對話，看着那兩個聊得忘乎所以的人，面色卻越來越不妙。
系主任上法語班的晚課，從教室門口過的時候叫了他一聲，“顧老師，還不走？”
顧之點頭，終于拿着走出教室。
舒晴恰好擡起頭來看宋予，眸光的一角隐約窺見顧之臨走前朝這邊扔的冷冷一瞥，頓時一個激靈，坐在座位上沒敢動彈。
……錯覺麽？可是……那眼神怎麽這麽不對勁？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三問三答（此問題來自讀者芈兮）
某日，少女心蕩漾的芈兮屁颠屁颠地跑來問顧老師。
第一問：請問顧老師是喜歡女兒還是兒？
第二問：喜歡女兒的話，介意女兒是個逗逼嗎？
第三問：如果不介意的話，我能做你家閨女嗎？(≧v≦)
以為顧老師的回答：
第一答：如果你是說那種成天拖着鼻涕哭着喊着要你抱，并且軟綿綿肥嘟嘟的軟體生物，抱歉，雌雄我都不喜歡。
第二答：如果實在不幸有了女兒，以我的智商，怎麽可能是個逗逼？（說話間，舒晴從門口經過，當事人忽然虎軀一震……）夠了，請直接排除這個可能性。
第三答：你在開玩笑嗎？你比逗逼還可怕你造嗎？看看你問了些什麽問題，簡直創造了醫學上的腦回路奇跡，刷新了吉尼斯最蠢人類的紀錄……（為了男主不被讀者砍死，作者拖着他回家修理了。）
嗯，這裏我解釋一，其實顧老師不願意要孩的真實原因是：如果某天晚上大灰狼想把小綿羊吃幹抹盡的時候，小包哭醒了，擦，老婆不就被搶了嗎？╮(╯▽╰)╭顧老師肯定會防範于未然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