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想掰彎你

第44章 幸福求你不要走

何霄帶着何奈靠賣了大房子買小房子的差價生活，剛開始的時候何霄也出去找過工作。可是她什麽都不會，脾氣又大吃不起虧，所以總是被炒鱿魚，漸漸地她也不願意去工作了，就省着吃存款。

但是就算有金山銀山，沒有收入那也會坐吃山空。何況何奈的學費并不便宜，而且那筆錢連銅山都算不上，所以很快就沒有了。

何霄一直都是一個不踏實、喜歡走捷徑的人，而且從來不覺得什麽是邪門歪道，要不然當年也不會就這麽迷迷糊糊地就跟了方保尚。現在沒了男人養着，何霄覺得工作又辛苦又受氣還掙不了幾個錢，所以就借找到的工作去找能養着她的男人。何霄正是風華正茂、美豔迷人的年紀，所以男人們很容易上鈎，可是他們一看到她還帶着個孩子，大多數都打了退堂鼓，就算有幾個例外也都不長久。

如果沒有何奈，何霄的日子也許可以輕松不少，可是即便如此，她也從沒有動過任何再丢下何奈的想法。而何奈雖然感激她的養育之恩，可是卻不認同她的生活方式，久而久之，越來越不能忍受和何霄住在一起。

漸漸地，何霄幹脆去找了一家‘中介公司’，後來又嫌人家白掙她的血汗錢，所以拿出一筆錢自己當起了‘媽媽’。也就是這個時候，十六歲剛剛初中畢業的何奈搬出了這個家。

何奈很早就背着何霄偷偷四處打黑工，想存錢離開這個家。那時候何奈認識了一些社會上的人，後來他跟着他們混過好一陣子，打架鬥毆是常事，何奈雖然瘦小，動作卻很敏捷、腦子也很好使反應快，時間久了對打架倒是頗有些心得，而離開家的錢也是那時候漸漸攢起來的。

在物流找搬運貨物的活兒，或者在工地上當零工，偶爾有人找他幫忙，他也跟着其他人一起去當打手。混在社會底層的人，多多少少總是避不開這些事的。本來何奈也想過一輩子說不定就這麽過了。直到有一天，何奈忽然發現他的同伴叫他一起去做的事竟然是運毒，甚至還企圖讓他也染上毒瘾。

何奈突然醒悟了，他裝病沒參加那個活動，後來又尋了個機會就脫離了他們，躲到了城市這一頭來。幸好這城市也大，很久之後就算碰上了，也誰都不認識誰了。

何奈之所以從何霄家搬出來就是想靠自己工作踏踏實實地活下去，他不想自己的一輩子都烏煙瘴氣地過。可是自己出來之後，不知不覺卻竟然差點走上歧途。他想過一個陽光下的日子，想挺直了腰杆不要別人在背後指指點點，不要被人戳着脊梁骨罵他是賤種。

何奈生活得非常節儉，甚至連吃都舍不得吃飽，只要餓不死有力氣幹活就好，所以何奈雖然錢掙得慢，卻也還是攢下了一點錢。憑着這些錢，他找了個培訓學校去混了個文憑，這是何奈這輩子最自豪的事。雖然說不定也正是當時為了省錢吃不飽，才導致他長不高……

而有了文憑，何奈就去應聘保安、看守和值夜班的工作。一開始因為他長得太矮，所以處處碰壁。可是何奈并沒有放棄，終于一次應聘保安的時候，他輕易地打敗了挑釁他的熊男，被招聘者看到就錄用了。

從此，何奈的生活終于漸漸走上了正軌，雖然總有波折，工作丢了又找，找了又丢，反反複複，不過因為有了多年的工作經驗，比剛開始的時候好得太多了。雖然艱難，可是何奈終于如願以償地靠自己努力工作正正經經地過着日子，甚至還能省下些錢來給何霄，雖然知道說了也沒有，他還是希望她能不要對物質享受那麽執着。那麽只要他們都節省一點，他能夠養活他們兩個的。

只是他們兩個都覺得對方做的是錯的，總是誰也不能改變誰的想法，大概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何奈長長地嘆了口氣，又想起了過去的事，而且這麽多年來第一次這麽惡劣，竟然還想起了方保尚……哎，都過去了。幸好碰上的是方倫，他不知道自己如果看到那個男人會有什麽感覺，他也不想知道，從此就多避着那對父子一點就好了。

何奈從自己的抽屜裏找到銀行卡，算算日子，這個月的工資昨天應該到賬了。上次何霄拿走了這麽多錢，這個月就不給她了。從他搬進孫悔家，吃的、用的所有的錢都是孫悔付的，之前他沒有錢，現在這些應該能夠把欠孫悔的錢都還上了，只是恐怕也剩不下錢用來下個月和孫悔平分花銷。

何奈咬着嘴細細地看着記賬本，這個月因為太幸福差點忘記了他的根本，竟然什麽都只知道依靠孫悔……

等着去向科長說一說，要求多排點夜班好了。夜班不僅大家都不願意幹，而且小時費比白班多多了。

不管怎樣，這個月的工資先把欠孫悔的錢還上吧……

在銀行ATM機上，何奈驚奇地發現自己的卡上錢數比預計的多了好幾百，原來何霄上次竟然沒把錢取光！何奈大喜過望，還有些後悔，早知道應該來銀行看看的，這個月就不用欠孫悔這麽多錢了！

幸運的是孫悔拿給他的卡和他的工資卡是同一家銀行的，不然何奈還得揣着錢去找另一家銀行。一下子把錢都還上了，何奈頓時心裏輕松了不少，像是頭頂上越積越大的石頭終于消失了一樣。

回家的路上，很遠的超市門口停着一輛車，有些眼熟。何奈看不真切，忽然看到一個人從超市裏走出來，快步上了車。那個人影何奈一眼就看出來了，是孫悔。

何奈心裏一陣雀躍，三步并作兩步，最後幹脆跑了起來。

可是他才跑了幾步，車子就起動了，何奈連忙大聲叫孫悔，可是孫悔沒聽到。車子就這麽漸漸越來越遠，何奈頹然，不是有手術嗎？怎麽這會兒會在這裏出現……

何奈忽然想起這個超市就是他們第一次遇到方倫的那裏，莫名其妙地就總覺得方倫說不定就坐在何奈車上。

那天方倫一看到孫悔就特別激動，孫悔也仿佛心裏有什麽似地，而且還遮遮掩掩地不肯介紹他們認識。

那時候他不知道，方倫竟然是方保尚的兒子。二十年了吧，再沒見過那個男人，甚至都再也沒有想起過這個人。怎麽好不容易都忘記了還有這麽人，忘記了自己曾經還有個爸爸的時候，他的兒子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生活裏，而且竟然還是孫悔從前喜歡的人……

……孫悔還是喜歡他的吧？不然為什麽見到他這麽不自然，為什麽去見他這麽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的？

蘇學說方倫是個直的，所以孫悔放棄了。他何奈從前也是個直的啊……說不定方倫其實也喜歡孫悔，他這麽依賴他，恐怕只是他自己沒發現而已。其實他們才是兩情相悅，自己是多餘的……

之前輕松的心情一掃而空，那塊懸着的石頭消失了，仿佛連帶着他和孫悔的聯系也消失了一樣，何奈心裏一沉，他第一次有些怨恨，為什麽上天這麽不公平，什麽好都讓方倫占去了，他有爸爸，他有完整的家，為什麽連孫悔都是他的？！為什麽所有的都是方倫的，什麽都不肯分給他一點？別的他什麽都不要，能不能把孫悔讓給他……

哪怕孫悔不喜歡他也好，別讓他和方倫兩情相悅，他不奢求孫悔喜歡他，只求他能和孫悔在一起，至少……再多些日子，讓他再稍微體會一下幸福的感覺就好……

幸福的感覺太甜，會讓人上瘾，他不貪心，只是現在他放不下……

想着想着，難過得感覺漲滿胸口，何奈深吸一口氣，把眼淚逼了回去。這麽多年都過去了，他怎麽可以哭，什麽不是忍忍就過了，忍忍就過了……

剛剛走到大樓外，就看到一個人從裏面急急忙忙地沖了出來，一看到何奈就一把抓住他：“你大半夜的在外面做什麽？”

看到孫悔還會擔心自己，何奈控制不住眼睛有些濕潤，他淺淺地笑起來：“我只是在附近散散步。”

孫悔拍了拍他的腦袋，拉着他往家走一邊苦口婆心地說：“大晚上的別總往外跑，不安全。”

何奈本想說他一個男人有什麽不安全的，可話出了口卻變成了：“嗯。”

這夜裏，孫悔仍舊是把何奈拉進懷裏，何奈溫順地任他抱着，卻沒有像平常一樣抱住他。孫悔奇怪地問他：“怎麽了？”

“嗯？”何奈擡起頭對孫悔笑了笑。

“沒……”孫悔心裏咯噔一下，何奈今天怎麽這麽詭異，他把何奈又抱緊了幾分，讓兩個人和平常一樣緊緊貼在一起。

何奈卻稍稍推開了他一些，讓兩個人中間留下了些空隙，孫悔剛想問，何奈把頭靠在他的肩窩裏閉上眼睛，緩緩地說：“靠太近了熱。”

真的是有些不尋常，前些日子比今天熱多了，他還不是緊緊抱着他。孫悔越發奇怪，可看何奈閉着眼呼吸均勻起來，終于沒開口。半夜裏，孫悔忽然覺得氣悶得厲害，像是被巨型大蟒纏住了一樣喘不過氣來，終于被憋醒了。

原來竟然是何奈緊緊抱着他，抱得太緊了，緊得他有些難受。何奈的眉頭緊緊皺着，臉也皺成了一團，很痛苦似地。孫悔以為他是做惡夢了，用力呼吸着也不強行拉開他的手，而是安撫地一下下摸着他的背，小聲地在他耳邊說：“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裏。”

果然，很快何奈就放松了下來，只是眼角竟然掉出一滴淚來。孫悔見了，低下頭吻去他的淚，又吻了吻他的眼，溫柔地安慰他：“乖，別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的。”

夢裏面，壓抑的陰霾瞬間一掃而空，晴空萬裏，溫暖的陽光包圍着身體，暖暖的……

早晨何奈睜開眼的時候，竟然覺得臉上奇怪地有種幹幹的感覺，就好像小時候躲在廢車間裏哭完之後，淚幹在了臉上的那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