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晉江獨發】
阮念和梁西聞去超市采購了一趟, 兩人宅在家裏的日子依舊平和而溫馨。
阮念趁着假期在家翻譯那本小說,內容倒是不多,就十五萬字, 五個小章節, 是一部很簡單的女性向日常治愈的輕小說。
她先大致的看了一遍知曉了故事的脈絡,而後才開始逐步地翻譯推敲,期間她還給原作者發了郵件,溝通了一些關于這本小說創作的背景故事。
阮念坐在書房裏,有時候梁西聞也抱着電腦看文件,有時他會彈一會琴。
起先還擔心聲音影響到阮念的思緒, 但完全不會。
梁西聞常彈一些慢板的經典曲子,古筝頗有韻味的音色很是舒緩,以前人說, 琴棋書畫都是古人的智慧, 黃帝內經中便也有“五音療疾”的說法, 梁西聞彈琴時也信奉心燥音亂,心靜則音清, 所以每回練琴時,都分外專注。
阮念便也覺得時間中流淌着許許多多的柔軟和靜谧。
梁西聞坐在她的前面彈琴,她托着腮坐在燈下記着筆記,十一和小橘都不想獨自在客廳呆着, 便啪嗒啪嗒跑到書房來,阮念給兩個小家夥備了毯子。
她咬着筆斟酌用詞時悄悄擡眸,小橘正在悠閑地洗臉,十一搖着尾巴團成一團。
梁西聞重新戴好了檀木琥珀色的義甲, 彈着一首經典的《漁舟唱晚》。
他的手修長, 撥動琴弦時張弛有力, 他的左手輕輕重重按壓琴弦,右手輕挑複抹,于是曲調由慢而漸快,他的力度正好,輕重交疊,曲子的層次感弱強漸變,阮念看着看着就有點兒失神。
空氣中有點兒讓人眩暈的晚香玉香燭,剛洗過澡不久的梁西聞,好像還殘留着一些沐浴露的味道,引誘着這個傍晚變的分外勾人。
梁西聞每天也就彈四五首找找手感,他拆指甲的時候,就看着阮念托腮趴在桌上看着他有點兒失神。
“美色誤我啊,”阮念猛地驚醒過來,哀嘆了一聲,“梁西聞,你太賞心悅目了。”
梁西聞哼笑一聲,拎着指甲收納盒放到她身後的架子上,然後給她倒了杯茶,“你就整天盯着我看吧,你早晚看的把持不住第二天又抱怨我欺負你。”
“哪有。”阮念還有點兒心虛,梁西聞确實控制力極好,剛結婚時阮念沒精神了幾天,梁西聞還真就稍稍控制了下,有時阮念晚上粘着他,總容易差點擦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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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西聞也真就去重新沖個澡硬忍下來。
梁西聞看着她乖乖喝了水,這才稍稍俯身看了一眼她的文檔,他沒忍住打趣她,“你這截稿日就倆月了,剛才我就瞧你翻譯到第64頁,一小時過去了翻譯了一個句子。”
“因為梁西聞太好看了,忍不住多看幾眼,”阮念臉不紅心不跳,“我翻譯着翻譯着就特別想多看你幾眼。”
“那我說我去客廳你還不樂意。”
“你走了十一也跟着下去了。”阮念瞎扯理由,“十一下去了小五也下去了,你們就讓我一個人孤零零在書房呆着。”
梁西聞哼笑一聲,自己拎了玻璃茶壺倒水,懶懶散散坐在她對面藤椅裏,他吹了吹熱氣,京腔閑散的,“你知道你這叫什麽麽?”
“什麽?”
“您真是我姑奶奶,”梁西聞哼笑,“大活人戳你面前兒你還思念成疾了,天天瞧着我就傻樂,我把命給你得了。”
阮念都快沒心思工作了,又翻譯了兩頁文檔這才伸了個懶腰。
梁西聞那會什麽都不做,就坐在她旁邊喝茶看看書。
原來靜谧的時光也是安穩而令人心安的。
阮念幹完了活就往玻璃桌上一趴,側着臉問他,“梁西聞,你說現在街上有賣糖葫蘆的嗎?”
“想吃啊?”梁西聞手裏捧着一本書,翻了一頁側眸看她。
“有點,”阮念想了想說,“以前冬天春節附近特別多賣糖葫蘆的,我喜歡吃那種扁扁的,不酸很甜,明天我們要不出去轉轉?”
“你放完這年假就回去上班兒了,上了班一天就一倆小時翻譯你這個小說,你要是再一兩天摸魚,你截稿日可就超了,”梁西聞好心提醒她,“先多幹點兒活,糖葫蘆明天再說。”
阮念扁扁嘴,“那過年吃。”
梁西聞推給她一杯水,看看腕上的手表,像督促她似的,“你再翻譯十五分鐘就得去洗澡睡覺了。”
“監工。”阮念嘀咕一句,還是老老實實繼續翻譯了一頁才去洗漱,她磨磨唧唧吹幹頭發的時候,梁西聞已經靠坐在了床上等她。
梁西聞拍拍床邊兒。
阮念惬意地伸懶腰,掀開被子滾到他身邊,手腳并用的纏住他。
梁西聞被她撞的悶哼一聲,手裏拎着一本薄薄的書。
那時有幾天阮念因為作息有點兒颠倒所以入睡困難,梁西聞就摸索了個辦法哄她睡覺,他會給她讀一些詩集,有點古板卻又如此有用的方式。
他甚至在床頭櫃那兒放了好幾本書,他時而慢悠悠地讀給她聽,有時是朱生豪的情書,有時是王小波的信箋,有時是泰戈爾的散文。
阮念趴在他懷裏醞釀睡意,梁西聞一手攬着她,一手拿着一本佩索阿詩集。
燈光是淺淡的暖色,雲石面兒将光模糊成一層柔和的淡光。
梁西聞靜靜地抱着她,嗓音很低很輕,仿佛揉碎了一灣情人的纏綿,“明月懸于夜空,眼下便是春天,我想起你,內心便是完整的。”
阮念在他懷裏擡起頭,梁西聞将詩集翻過一頁。
他的手修長而性感,總是有種張弛有力的美感。
或許是燈光,又或許是因為她,他的眸光分外溫軟,幽深而親密,阮念半撐起身子,沒忍住親了他一下。
梁西聞攬着她,唇角含笑,“怎麽了?”
阮念的手攥着他睡袍的一側,清清嗓子提醒他,“婚後第三次非正式會議。”
梁西聞一回想。
阮念翻身坐在他身上,悄悄湊近他耳邊跟他咬耳朵,“親的時候要認認真真親,雙方不許糊弄敷衍。”
梁西聞一手扣住她的腰,聲音像是藏着克制,“你養好了?沒養好就睡覺。”
阮念左顧而言他,“你看啊,今天是二十八,明天二十九除夕,後天三十,我們得回爺爺奶奶那兒……”
梁西聞涼涼提醒她,“最後一次機會問你了。”
阮念手搭在他脖頸上,然後捉住他的一只手放在胸口,她無辜地說,“那什麽都不做也可以哦。”
話音才落,梁西聞扣在她腰上的手便沿着向上,大掌扣在她的脖頸上,輕而易舉地吻住她的唇。
阮念好像有點兒得逞,胳膊放松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她只是輕輕動了一下,他睡袍的帶子便松散了下來。
他的肩頸線條分外性感,健康而恰到好處的輪廓感,并不突兀的、恰到好處的肌肉。
她也不知道是第幾次,手仍然不知道往哪兒放。
她有些無意地觸碰過他的手臂。
梁西聞只是吻了她短短幾秒,他的呼吸有點兒熱,聲音仍不難聽得出隐忍與克制。
他的眼神有些暗沉,阮念清晰無比的感受到一些細微的變化。
梁西聞貼近她的耳邊,聲音很低,像是藏着欲.念。
“你最好是做好了心理準備,”梁西聞輕吻過她的脖頸,“我們可是——”
阮念莫名心裏一緊。
“五天沒做了。”
“……”
阮念要承認,這段婚姻的起先,她以為她和梁西聞都是冷淡的人,她甚至預設過他們會過上普通不過的“室友”生活。
然而事情好像總是一發不可收拾。
梁西聞并不是一個冷淡的人,對她并不是。
他在外面總是沒什麽多餘的表情,甚至寡言少語,能推得掉的社交和工作都交給時霖。
但在她的面前,他有欲.念,會笑,會關切,甚至會耐心地研究她想吃的飯菜。
他會一遍遍地吻過她的唇,仿佛有着極深的占.有欲。
會吻過她的肩膀,像是有些放縱的迷戀。
甚至偶爾會故意在“某些”時刻故意使壞似的逗弄她,淨是問一些令她恨不得鑽進枕頭的壞問題。
要不要?好不好?可不可以?
他總是萬分耐心,卻又好似分外喜歡她看着他的眼睛。
阮念以前也總以為自己是個冷淡而無趣的人,卻又發現她同梁西聞每天都有着無法預設的話題。
她也會因為他的一句話、甚至是一個眼神而柔軟起來。
甚至也會因為與他靠得太近,而産生了某種陌生的欲.念。
像是一種自然而然的占有欲。
齒輪轉動,歲月更疊,萬頃銀河便擁有了無數溫柔的星空。
梁西聞只是看着她有些濕漉漉的眼睛,就覺得情意更深。
我心心念念的人啊,原來是我心底最柔軟的答案,是我想要用一生去守護的答案。
“梁西聞。”阮念有點無力地趴在他懷中,下巴墊在他的肩膀上。
梁西聞輕輕撫摸着她的長發,仿佛有些微潮,他應了一聲。
“梁西聞。”她有點兒困倦了,胸膛還微微起伏着,好像在緩和自己紊亂的呼吸和心跳。
梁西聞又應一聲,她沒有話講,只是喊喊他的名字。于是梁西聞而後抱着她去了浴室簡單清洗了一下。
阮念的腦子卻清醒了好些。
她靠在梁西聞身邊跟他胡亂說話,好像事後聊些莫名其妙的話題也成了二人不成文的慣例。
她牽起他的手晃晃,梁西聞就由着她抱着,阮念輕輕地觸碰過他右手上的水墨仙鶴,微微擡頭問他,“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讀大學的時候,”梁西聞垂下眸光,“過去了好多年。”
“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意義啊?”阮念靠在他懷裏看着他,聲音有點倦意。
梁西聞攬着她,指尖無意識地在她的手臂處流連,阮念有點癢,便更往他懷裏縮了縮。
“我爺爺畫的一幅畫,叫做西鶴,現在可能在外面展着吧,”梁西聞說,“那副畫起先叫做西鶴,後來我爺爺覺得名字不吉利,像駕鶴西去,後來那副畫改了名字。”
“改成了什麽?”
“西聞。”梁西聞說,“爺爺說仙鶴背西,引頸聞朝日,扶搖直上,千年為蒼。”
阮念覺得這話題莫名有點重,于是摸摸他的手,牽着放在胸前。
梁西聞失笑,“怎麽?”
阮念眼神兒幹淨,“你感受感受。”
“……”
“梁西聞,我的心跳好快,”阮念眨眨眼睛,“是因為你。”
她的肌膚柔軟,心跳咕咚咕咚,有力而清晰。
梁西聞故意動了動手,阮念臉一熱,“你還記不記得之前我們一起看的電影。”
說着,阮念聲音放低了些,像哄他,“我的心跳是因為你才會加速,所以你要開心一點。”
“我啊,已經很開心了,”梁西聞将她揉進懷裏,他們躺在床上面對着面,距離又好近好近,梁西聞有點心滿意足地抱着她,“以前以為我的生活會是半截爛尾的小說,怎麽續都是枯燥乏味,但還好啊,我翻開下一頁就遇到了你,日子一頁一頁翻,原來後面的日子都是情詩呢。”
阮念就笑,輕輕親親他的下巴,“睡覺了。梁西聞,晚安。”
梁西聞鼻音嗯了一聲,吻吻她的側臉,“晚安。”
阮念輕輕發出了滿足的喟嘆,稍稍睜開一些眼睛,窗簾露了半條縫隙,外面的天色漸漸清淺,好似一個涼薄的冬夜清晨。
而房間內暖洋洋的。
阮念好像呢喃,“梁西聞,你聽沒聽過一首詩?”
“什麽詩?”梁西聞合着眼睛醞釀睡意。
“聶魯達的《二十首情詩》,”阮念慢慢說,“有時清晨醒來,連我的靈魂都是濕的,海遠遠的發聲、回響,這裏是港口,在此我愛你。”
梁西聞彎唇笑笑。
阮念碰碰他,“我愛你呀。”
梁西聞回她一個吻,“我也愛你啊,我的小詩人。”
阮念笑着抱住他的腰。
春.潮呀,是遲來的及時雨。
心跳呀,是薄雪融得急。
滴滴答答淅淅瀝瀝。
在這喧鬧的世間,留下你我淺淡卻不可磨滅的痕跡。
阮念睡了個滿足的懶覺。
醒來時已經将近下午了,梁西聞這回沒叫她,卧室的門開着,她隐約嗅到一股甜甜的味道。
阮念伸了個懶腰掀開被子下床,就看到梁西聞在廚房裏忙活。
“你在做什麽?好香。”阮念揉揉鼻子嗅嗅,小跑着過去抱住他。
梁西聞正戴着圍裙,鍋開了小火熬着糖漿。
案板上串了幾串扁扁的、一看就是煮過的山楂。
“昨天小祖宗不是念叨要吃糖葫蘆麽,你今天也甭出門了,”梁西聞由着她抱着,“還得收拾收拾,等會去爺爺奶奶那兒吃年夜飯了。我今天上午起來去買了點兒菜,給你買了山楂和草莓,能湊合過兩天,初二超市就該開門了。給你留了飯,等會熱熱吃了墊墊。下午四點我們出門。”
阮念聽着他安排,胳膊圈着他的腰,“我都聽你的。”
梁西聞注意力都在糖漿上,這東西得注意着火候,火久了會苦,火淺了不挂糖漿。
空氣裏是甜甜的焦糖味。
阮念滿足地多嗅了幾下,“你好厲害哦,什麽都會。”
“不然怎麽養你呢,”梁西聞懶懶的說,“想吃什麽我就給你做什麽呗。”
阮念看着他将串好的扁扁的山楂放進糖漿裏滾了一圈,而後捏着竹簽放在盤子裏冷卻。
他串的也漂亮,一枚山楂一根簽兒。
有扁扁的山楂,還有幾串草莓的。
糖漿色澤透亮漂亮。
梁西聞催着她去吃飯,說吃完就凝固了。
簡簡單單的夾着雞肉玉米生菜沙拉的貝果,還有一杯鮮榨的橙汁。
清清爽爽的“早餐”。
阮念這回吃得快,吃完就去戳戳糖葫蘆還沒凝固,梁西聞讓她等着,阮念就上樓洗澡,挑了一套回老宅穿的衣服就立馬下來。
這回糖漿凝固了,脆脆的一層包裹在山楂上。
阮念咬了一口,完全是她記憶裏的味道,她有點小心翼翼,生怕吃到山楂核。
“都挑出來了,放心吃,”梁西聞失笑,“酸不酸?”
阮念心裏一軟,拿起一枚山楂遞給他,梁西聞就着她的手嘗了嘗,煮過的山楂少了許多酸味,糖的甜度也剛剛好,略帶一絲微微的焦糖香氣。
“好好吃,”阮念心滿意足,臭屁的誇他,“沒有梁西聞在阮念心裏甜。”
“嘚瑟吧你。”梁西聞揉揉她頭發,“去換衣服了,我們準備走了。”
作者有話說:
我們晚上再見嗷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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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明月懸于夜空,眼下便是春天,我想起你,內心便是完整的。”——佩索阿。
2.五音療疾是出自黃帝內經,嚴格來說是古琴,古琴五弦,對應人的五髒六腑,在黃帝內經和中醫的說法裏,人的每一個髒器都有自己共振的頻率,而這五弦對應人的五髒,能夠有助于找回紊亂的頻率震動,所以我們聽到古琴的音色,總覺得格外放松。
3.心燥音亂,心靜則音清也是我自己改動的說法,練琴一般有這種說法,應該沒有具體出處。